顧曜起身,背對著老人,義正言辭道:“本王聽聞此處,特來一看,你又是什麽人?”


    他就是隨便一說,腦子裏隻記得淮南王與長樂郡主兩個皇室人物,順口拿來用一下。


    可萬萬沒想到,這老人居然麵露鄙視,嘲笑道:“就你這樣的身份,居然能被巫公看上?”


    顧曜皺眉:“本王身份崇高,你又是什麽身份,居然敢如此說?”


    老道幫腔道:“少爺莫要息怒,讓老仆來給這個老不死的一點教訓。”


    說著就把那水壺放下,氣勢洶洶的要走過去。


    這老人微微往後縮了縮:“你們住手,滾出去,讓巫公知道你們敢在此處動手,莫要說長生不死,必然要把你們沉入五炁河內永不超生!”


    顧曜冷笑一聲:“本王何等身份?你又是什麽東西?那巫公怎麽會為了你得罪本王?”


    老人抓住桌子,渾濁雙眼瞪圓:“我乃是當年大漢後裔,天子血脈,劉白夢!”


    “你們這些賤民,憑什麽與我相提並論,留下水桶,給我滾出去!”


    說出自己的身份,他底氣似乎足了許多,拍著桌子怒吼道。


    顧曜和老道對視一眼,隨即道:“又一個劉氏餘孽,那可真是留不得,這麽多年,每隔幾十年,就要冒出一個姓劉的造反。”


    “現在你自己跳出來,這可真是太好了。”


    他越過老道,氣勢洶洶:“看你也活了幾十年了,自我了斷吧,別髒了本王的手。”


    “你!”


    “你!”


    看著顧曜居然這般無禮,這老人氣的一手捂在胸口,一手指著他的鼻子,嘴唇哆嗦著,擠出幾句你之後,便是身子直直往後倒。


    顧曜眼見他這般,一個閃身過去抓住了他,查看一二,居然是氣暈了過去。


    “老頭,你給他來個明魂術查查?”他看向老道。


    老道點點頭,示意顧曜將他擺到床上,自己則是伸出了手,放在胸口上方。


    顧曜眨了下眼,老道就收回了手。


    他眼巴巴問道:“結束了?”


    老道搖頭:“這家夥,魂魄已經和肉身完全融合了,根本查不了。”


    “啊?”


    “上清明魂術是要抽出魂魄查探記憶,可這家夥的魂魄就是肉身,根本抽不動,若是我強抽,他必然暴斃。”


    “這樣嗎?”顧曜眉頭糾纏在一起,“不然去把那個巫公打暈,然後我去修煉天心雷,將這兒告訴靖夜司,既然有劉姓遺民,朝廷一定會重視的。”


    在原本的曆史上,漢朝之後,姓劉的一直是朝廷極力防範的對象,即便是盛唐,造反的劉姓也從來都不少。


    這一世倒也是一樣,大周已經平掉了數次自稱漢室後裔的聚眾造反,少到幾十人,大到幾百人上千人,反正是極其的麻煩。


    老道搖搖頭:“不。”


    “哪裏不行嗎?”


    “一,他們在此處居住很久了,在這兒有什麽布置我不確定,修行天心雷要引雷入體,人身脆弱精密,出不得差錯,不將此地的秘密、布置、手段都弄明白,我不放心。”


    老道緩緩道:“二,他們有從外麵買女子進來,也有人從外麵誤入,這證明此處並非完全與世隔絕,靖夜司和朝廷不可能完全不知曉。”


    顧曜想起了告訴自己這事的道人也是靖淵,必然上報過,但卻沒了後續,當下道:“這意思是,有內鬼?”


    老道點點頭:“必然有個位高權重的人,將這兒的事隱藏了,或許就是洛州府的總鎮,或許會是洛陽的某個人。”


    “還有第三點,這兒,或許與三官大帝有關,這是天大的機緣,還是送到你眼前的,天公予,為何不受?眼下這點時間,還是能耽擱起的。”


    顧曜撓頭:“那現在該怎麽辦?”


    看了看這屋內,視線定在了水壺上:“老頭,你說要是我們把他們的水都給...”


    他做了個哢嚓的手勢:“會不會逼的那個巫公動作?”


    老道頷首:“可行。”


    他信步走到水缸處,拿掉大缸的蓋子,往裏看了看,身子一僵:“真是畜生。”


    聽著聲音有些怒氣,顧曜好奇的走過去:“怎麽了?”


    低頭往缸內一看,呼吸不自覺屏住了。


    缸裏已經一滴水都沒有了,隻有一具包著人皮的骷髏。


    此刻慘白的人皮耷拉了下去,骨骼的形狀十分明顯,長長的黑發鋪滿了水缸底部。


    看這人皮的模樣,勉強能確認是個女人。


    “原來買女人是這個用處。”


    顧曜抬起頭,看向床上昏睡的老人:“他居然喝的是屍體泡出來的水,村裏估計其他人也是,這水就是他們長生的秘密?”


    老道把蓋子合上:“不管什麽樣的長生之法,一般都是天理不容,這個村子的人,也是死有餘辜了。”


    “走,我們先出去,等會我找個機會,把所有人家的水都給毀掉,逼著那巫公出手,到時候你再去挺身相救那女子。”


    老道提起水壺,帶著顧曜走出門:“我在巫公的家裏做過了手腳,你且放心施展,人在占據絕對優勢時,往往會放鬆大意,什麽話都會說出來。”


    “這就是讓我被他們按著打唄?”


    老道點頭:“對,現在我們表現出來的是,你有修為,我就是個糟老頭,他們不會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隻要你被製服了,假裝想死的瞑目,那巫公大概會說的。”


    顧曜點頭:“我懂,反派話多嘛。”


    兩人回到屋子裏,老道又弄出許多紙人,派它們去糟蹋各家各戶的水。


    過了半個時辰,紙人都回來了。


    一小半濕溻溻的,一大半沒什麽變化。


    “看起來,他們那水本來就到頭了,所以才著急買女人,我們就等著吧。”


    就在這時候,門外已經吵起來了。


    “於大人,於大人,水呢,水呢?”


    “不是說今日發水嗎?”


    “於大人,巫公怎麽說啊?”


    ...


    一串密集的喧囂聲,但很快就安靜了下去。


    接著顧曜他們的房門被敲響,打開門一看,於六兩手各自拿著個大碗,裏麵盛滿了飯和肉,香氣逼人。


    “兩位,於某想起你們沒用早膳,特意來送點膳食,村子偏僻,還請將就下。”


    他臉上的笑容陰森森的,直接走進屋內將碗放在了桌上:“二位,請。”


    顧曜看著這泛著油光的肉:“這是什麽肉?怎麽這麽香?”


    老道則是已經坐下,大口大口吃著:“好香啊少爺,好香好香,太美味了。”


    好入戲啊,顧曜瞟了眼老道,盯著於六。


    於六抱著胳膊:“魚肉。”


    “魚?”


    “美人魚,吃一塊長生,兩塊不老,三塊得道,四塊成仙。”於六眯著眼,半真半假怪笑著。


    “是嗎?我不信,不會是人肉吧?”


    顧曜站直了身子,盯著他。


    就在這時,老道一把扔掉碗,抓起另一個大碗,大口大口吞刨,米粒沾滿了嘴巴、下巴和胸口,但他全然沒感覺到的樣子,仿佛餓死鬼一樣。


    於六看了看老道的模樣:“你剛剛去看了劉白夢是吧?”


    顧曜不答。


    “剛剛一群紙人偷走了穢命水,也是你做的?”


    “你是淮南王?”


    於六伸出根手指挖了挖耳朵:“淮南王二十五年前來過,當時已經生了不治之症,我們都見過,隻是劉白夢他們腦子已經不清楚了,記不住,但巫公和我,還是記著的。”


    “你究竟是什麽人?來這裏有什麽目的?”


    於六厲聲問道。


    老道刨完第二碗飯,腳一瞪,白眼一翻,人就往地上仰,咕咚一聲,在地上好似個僵屍般睡著了。


    顧曜看了看老道:“我來這兒,隻是聽說這裏的人長生不死,想來...”


    話音未落,他一腳踩在於六的腹部,想將他踢出去。


    可沒想到,這一腳就像是踢到了淤泥裏一樣,腳尖居然陷進了腹部之中。


    同時,於六的雙手變為黑色,手指如同蛇般蔓延,抓住了他的腿。


    這手段,像極了之前山腹裏的山雞道人。


    “在外麵,我的身體有些問題,不敢和你動手,在這兒,就你一個小道士,能怎麽樣?想翻天不成?”


    黑色的手指如同繩子般纏住了顧曜,將他鎖死,腿也是被拉出,黑色的腹部蠕動後複原。


    “巫公說你的血很有趣,讓我留你一條命,不然,我現在就直接吃了你。”


    他舔了舔嘴唇,收回一隻手,勾住水壺,將裏麵的血水倒入嘴中。


    “確實美味,居然讓我感覺到了久違的人類快感。”


    他摸著自己的胸膛,麵露陶醉:“居然有你這樣的人類,真是美妙。”


    “難不成,天公憐憫我等,這才將你送來?”


    顧曜收著力,假裝掙紮道:“難不成,你不是人?”


    “我們不是人,是永恒不滅的人仙。”


    垂涎的打量著顧曜,不斷吞咽口水後,他勉強移開視線:“領水了!”


    他拖著顧曜走出門,一邊走一邊喊道:“出來領水了!”


    隨著他的喊聲,一個個老人都是手拿大碗,衝出屋門,欣喜若狂的跟在他身後。


    於六拖著顧曜,帶著所有村民,衝到了巫公的屋子前。


    屋門大開,一個巨大的銅鼎放在院內。


    巫公拿著人頭杖,看著顧曜被拖來,舉起一隻手示意眾人安靜。


    “你是什麽人?”


    人頭杖懸在顧曜的麵前,巫公發問道。


    杖上的人頭,是個風幹的嬰兒頭,眼睛嘴巴都是半睜著,這般聞著,居然有一股香料的味道。


    顧曜扭頭:“我是淮南王...”


    話音未落,嬰兒頭張大了嘴,一條赤紅色的蜈蚣從嘴裏爬了出來。


    巫公道:“你再胡言亂語,我就讓這大日紅錦蜈蚣吸幹你的腦漿。”


    那蜈蚣在嬰兒臉上徘徊轉圈,兩根觸角抖動不停,給顧曜一種迫不及待要撲到他臉上的感覺。


    他硬著頭皮道:“其實我是淮南王的...孫子。”


    “我真的是,你們見到的那位是我祖父,回去之後不到五年就死了,但我爹被帶去了洛陽,囚禁了起來,沒過幾年也死了,我聰明,主動拜入道門,放棄了王位,這才獲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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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腦子飛快的轉動著,方法青說過淮南王的兒子在他死後不久,就被帶走囚禁了,現在就拿出來生搬硬套了。


    而淮南王也不是什麽好玩意,應該不會說起自己的子嗣。


    “祖父的日記裏有寫過這兒,我資質不行,這麽多年,全靠祖父的威名招搖撞騙,現在騙不動了,就想來這兒碰碰運氣。”


    巫公慢慢收起杖:“倒也說的通。”


    顧曜諂媚笑道:“是吧,我是故人之後,您就把我放了,教教我怎麽長生不老唄。”


    那蜈蚣從人頭杖上爬下,停在巫公的肩膀處。


    巫公道:“想長生不老?倒也不是不行。”


    “畢竟當年他也幫過我們。”


    他看向於六:“動手。”


    顧曜還在想著這時候是該陰笑還是賤笑時,於六一把抓住他,將他擲入鼎內。


    “咳咳咳。”


    鼎裏麵都是水,五炁河的水,香氣衝鼻,顧曜在水裏轉了轉,立住了身子。


    那女人也在鼎內,麵色慘白,麻木絕望,好似個女鬼,剛好和他麵對麵,把他嚇了一跳。


    “你能熬過去,我就賜予你長生。”


    巫公的聲音從下麵傳來。


    “生火,上聖物,把他們熬成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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