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大宋的官船?在這個非常時刻,他們來湊什麽熱鬧!”聽到了大臣們稟報的高麗王後先是一愣,接著冷靜下來,思索著其中的蹊蹺之處,良久之後很不甘心地問道,“能夠確定是大宋的官船麽?”


    “回王後娘娘,的確是大宋的官船無疑!”負責接待事宜的禮部尚書曹熏先是敬畏地看了一眼年輕的王後,然後非常地回答道,“那種大海船,除了大宋以外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製造出來,況且他們的使者還持有大宋官府的批文,說是來自大宋的兩浙路。”


    “批文在哪裏,拿來與我。”王後沉聲問道。


    禮部尚書立刻將接到的批文呈了上來,王後拿在手中觀看了一番後,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道,“嗯,還好!原來是因為海上遇到了風浪,暫時在我們這裏停泊一下,並不是專門來做訪問的!”接著又皺了下眉頭道,“可是其中居然有大宋朝的公主與駙馬,這就有些難辦了!”


    “王後娘娘,按照禮儀,我們是不是應該將他們迎入京城呢?”禮部尚書有些試探地問道,“按理說,我們高麗是大宋的藩屬,大宋的公主與駙馬到了我們的家門口,不意思一下總是有些不妥當的吧?”


    大臣們有的說國王病中不能視事,不便接待,有的說兩國既為藩屬,就應該想到來往,否則便是失了禮數,堂上眾人都紛紛議論起來,良久都拿不出一個主意來。


    王後坐在那時有些心煩地看著大臣們喋喋不休地爭論著,心中卻在考慮,如果能夠同大宋的公主與駙馬攀上關係,倒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起碼以後在同世子明德大君的權力爭奪中,會多一個為自己說話的人,要知道,身為藩屬國的高麗王國的王位繼承人選,也是要得到大宋朝廷的冊封才能明證視聽的。


    “嗯——”年輕的王後低聲咳嗽了一聲。


    朝堂上麵的喧鬧聲立刻安靜了下來,眾人都規規矩矩地站回了自己的位置,雙手垂下,低眉順目地準備聆聽王後的訓示。


    “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王後清越的聲音在朝堂中飄蕩著,“我國向來為大宋的藩屬之邦,不過因為路途遙遠,一向少有交往,今日大宋的公主與駙馬能夠降臨高麗,實在是饒天之幸!我們怎可因為王上身體有頭恙就閉門謝客?若是傳了出來,豈不是顯得我們高麗無人上得了大場麵?”


    “王後娘娘所言甚是,是臣等愚昧了。”群臣紛紛俯首帖耳地稱讚道。


    “禮部尚書,傳本宮的諭命,迎接大宋公主及駙馬入城。”王後高傲地揚起了頭顱,對立在堂下的大臣們說道。


    高麗方麵出動了僅將於迎接皇帝時使用的全副儀仗來恭請公主和我的大駕,這些人吹吹打打的來到岸邊的時候,在船上商量事情的我同明德大君還真的被嚇了一大跳。


    “這是些什麽東西?”我透過船艙上麵的隔板縫隙,表情凝重地指著那些披紅戴彩的吹鼓手們向明德大君谘詢道。


    明德大君隻是略微瞄了一眼,便答道,“隻是儀仗隊罷了!可能是歡迎什麽人來的!”


    少時,便有人駕著小船靠近了我們的船隊,要求上來搭話。


    梁興初吩咐水手甩過軟梯,搭在那小船之上,然後架起臨時甲板,讓對方的人上船。


    “高麗國禮部尚書曹熏,奉王後娘娘諭命求見大宋公主與駙馬殿下!”那人上得船來,抖了抖袍袖,將穿著薄底兒官靴的雙腳在甲板上麵頓了兩下,然後就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不愧是禮部尚書,雖然年紀應該早就上了五十歲,可是看那個精氣神絕對同年輕人有一比,我在船艙裏麵看得分明,忍不住暗自喝了一聲彩,看來高麗彈丸小國也並非是沒有人才的呀!整理了一下衣衫,我招呼了一下梁興初,緩步走出了船艙,迎了上去。


    在一眾青衫中,我的緋服顯得格外醒目,尤其是掛在腰間的雙魚,更是說明了主人的身份不同一般,手中的一把折扇,白玉為骨,扇麵用金絲織就,一派儒雅風範。那高麗國的禮部尚書雖然沒有接待過皇帝親王,但是總在書譜上麵見識過大宋朝的官製與著裝區別,立刻認出了我就是這艘船上的最高官員,於是深施一禮道,“高麗國禮部意見書曹熏,奉王後之命,見過大宋天使大人,請教大人官諱。”


    “嗬嗬,好說,好說!”我邁著方步,笑著走上前去,扶住他的手,熱情地說道,“原來是禮部尚書曹熏大人,一路辛苦了!本官乃是大宋兩浙路安撫使楊延昭,受大宋皇帝錯愛,點為娉婷公主的駙馬,貴國王後要大人見的,正是楊某人。”


    “原來是大宋駙馬當麵,下官失禮了!”那曹熏一聽我說自己就是他要拜見的人,心中一驚,急忙要重新見禮。


    我一把將他拉住,擺出一副非常誠懇的樣子勸說道,“無妨,無妨!樓船之上,哪裏有這麽多的禮數?說起來,本官沒有告知貴國,就在港口停靠,卻是失禮在先呢!貴國盛情相待,實在令楊某人汗顏不已呀!”說罷搖了搖頭,非常慚愧的樣子。


    “駙馬爺客氣了——”曹熏連稱不敢,然後將高麗王後的意思非常婉轉地向我說了出來。


    “上岸啊——”我有些遲疑地看了站在身旁的梁興初一眼,然後有些為難地說道,“本官雖然也很想到岸上瞻仰一下貴國風光,並向貴國國王與王後問安,可惜公主前日在海上受了驚嚇,有些懼怕見生人,若是登岸,恐怕少不得要帶衛隊前往,如此必然騷擾民眾,恐怕引起**,反為不美,因此我看就免了吧!失禮之處,還請尚書大人代為陳述。”


    “公主的衛隊?”曹熏受了王後的諭令,自然不願意將此事辦砸,因此沉吟了一下道,“那是很自然的呀!其實王後也有交代下官,要招待好遠道而來的上國客人,依下官的意思,不如這樣,駙馬爺同公主與衛隊一起入宮城,剩下的官兵暫時上岸,到館驛中稍事休整,補充一下給養如何?”


    “這樣啊——”我認真地考慮了一下,還是搖頭堅辭道,“我看還是算了!平白的給貴國增添不少的麻煩,若是被皇帝知道了,肯定會嚴厲申斥本官的!王後的美意,本官心領了!”然後不等曹熏分辨,就對身後的隨從喊道,“來人啊——將我準備的東西呈上來!”


    隨從們立刻從船艙內抬出一個雕漆大箱子來,帶到了甲板上。


    我轉動手中的折扇扇柄,在那箱子上麵輕輕一點,箱蓋立刻彈了起來。眾人隻覺得眼前一片金光燦爛,耀得幾乎睜不開眼睛。


    “呀——”曹熏的注意力立刻被那金黃色的巨大琉璃造型花瓶給震撼在當場。


    墊著軟軟的絲綢相襯的巨大琉璃花瓶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奪目的流光,看上去給人的震撼無與倫比,我在看第一眼的時候也有些神移目眩的感覺,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當初在建造鋼鐵基地的時候,我靈機一動開始了實驗製造玻璃的計劃,現在已經有了很大的收益,從琉璃向玻璃過渡其實也很簡單,無非就是原料與溫度上的細小差別,對於我這個擁有化學常識的人來說更是不值得一提。當然,為了將收益最大化,代表了以後發展方向的透明平板玻璃依然在嚴格保密之中,僅僅是牛刀小試的琉璃工藝品,就足以令世人震撼了!


    “天啊——這是神跡!”曹熏早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矜持,誇張地喊了出來。


    “喀噠——”一聲,我笑眯眯地將箱子重新蓋上,將手中的折扇唰地一聲展開,搖了兩下後慢條斯理地說道,“這是公主與本官送給王後的一點心意,還請這個曹熏大人轉呈給王後娘娘,就說雖然我等不便上岸親自拜訪,但是千裏送鴻毛,禮輕情義重啊!”


    曹熏依然沒有從方才的震撼中完全清醒過來,隻是機械的向我謝過之後,口中喃喃地自語道,“怕是搜遍天下,也找不出如此巨大而瑰麗的鴻毛來吧!”


    “請公主與駙馬爺少等,下官去去便回!”感到此舉意義重大的曹熏沒有再多作停留,告了個罪後就帶著手下抬著那隻箱子,小心翼翼地返回岸上,直奔王宮而去。


    明德大君將腦袋從船艙的窗戶中探了出來,有些埋怨地問道,“楊大人,他會不會一去不返呢?若是這樣,那我們的上岸計劃可就要泡湯了!”


    “這就要看你那位嫂嫂的胸襟有多大了!”我非常自信地回答道,“若她隻是一個平庸之輩,那麽也就不必用到我來出手!若是她能夠再次派人來力邀我們登岸的話,就算她是一個人物!到時候引狼入室也是她自願的,與我的關係可就不大嘍!”


    果然沒有過多久,岸上人頭湧動,數千穿著鮮明甲胄披著紅黑兩色披風的禦林軍手執金光閃閃的斧铖刀叉在前開道,後麵有無數宮人執著各種儀仗緊隨其後,妙齡的年輕宮女們將盛在花籃中的鮮花瓣紛紛灑落在地上引道,數十匹白馬拉著一輛巨大的宮殿一般造型的華麗車子緩緩地向這邊開了過來,上麵橫掛著的紅白兩色象征著高麗王室君權神授的旗幟隨著海風輕輕地在半空中飄揚。


    “這妖婦!居然敢僭越?那可是國王出行時才能使用的全副儀仗呀!”在船艙中窩著的明德大君看得非常仔細,忍不住激憤地低聲喝道。


    眾所周知,高麗國王身染重病臥床不起,很有可能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的境地了,怎麽可能如此鋪張地親自前來會見我們?坐在車輦中的那人,必是王後無疑,以一個女子之身幹政,並且代替國王會見宗主國的官員,顯然是已經大權在握,絲毫不將其他王室成員與輔政大臣們放在眼中了,也難怪明德大君會感到義憤填膺。


    “算是個人物!”我低聲嘟囔了一句。在心中已經將這位素未謀麵的高麗王後列入野心可以同武則天相較的女子當中,隻是看她有沒有這麽好的命吧!


    按道理,皇家公主與藩國的國主應該是同一級別的爵位,而親王則要比藩國的國主高貴那麽一些,不過藩國因為具有高度獨立的自主權,所以在相對地位上要顯得更加顯赫一些,即便是到了宗主國的皇帝麵前,也會受到很大的優待,這是普通的親王公主所無法相提並論的,至少在表麵上應該是這樣。


    公主身穿一身正式的宮妝,頭戴鳳冠,肩披金紫流蘇,身後有十幾名由抱樸真人的女弟子充作的宮女簇擁著,在臉上微微打了些粉底,將體內的真氣逆轉了兩圈兒,這樣看上去果然在豔麗之中帶有一些病態的蒼白,倒是很好的符合了我先前所說的受了驚嚇,身體不適的症狀。我微微將公主攬在懷中相扶持,她的一隻手臂輕輕地搭在我的肩頭,有些慵懶地看著岸上的喧鬧人群。


    對麵的車輦停了下來,隊伍開始有序的進行盤整,前麵的大隊人馬向兩側撤去,後麵的隊伍護著王後的車輦慢慢地開到了前言,在岸上留下了一個方圓數十丈的巨大空間,然後鋪以紅色的地毯,宮女在上麵撒上鮮花瓣之後,那車輦的簾子挑了起來,一位身著高麗民族服飾的年輕女子走了出來,手持權杖,頭戴熠熠生輝的金質發冠,上麵鑲嵌著各色寶石明珠,身後的百褶裙長長的拖在地毯上麵。


    “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兩旁的高麗人見到王後大駕出現後,立刻跪伏在地上,高聲讚頌道。


    那年輕王後隻是略微擺了一下手,立刻就有內侍上前扶持,繼續向前走來。


    到了距離岸邊不遠的地方,她停了下來,身旁的承旨太監立刻高聲喊道,“高麗國王後娘娘向大宋國公主殿下問安!請公主聖駕上岸!”聲音倒是非常洪亮,順著海風,非常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裏麵。


    “賢妻,看到沒有?”我笑著對公主說道,“一國的王後親自來請你上岸呢!這個排場不算小了吧?”


    公主沒有好氣地哼了一聲道,“人家王後做得好好的,你們幹嗎非要把人家搞下來?不就是娘嫉妒女人也能做大事麽?否則他一個堂堂世子,怎麽會窩囊到敗在一個女子手中?”


    公主的話卻也不無道理,難道真的是大男子主義在我心中作祟?如果不是明德大君先遇到了我,我也會替他出這個頭嗎?我搖了搖頭,苦笑道,“這個問題說起來有些複雜,先不要談這件事情,我們做男人的,首先當以國事為重,支持明德大君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不需要多說了,我們還是下船去會一會這位權傾高麗的王後娘娘吧!”


    船上的十幾名女弟子揮手撒下七彩絲帶,縱橫交錯間在大船與小船之間搭起了一座橋梁,我同公主兩人隱去了自身的功力,順著絲帶踏了下來,立在了小船中,然後那些冒牌宮女們紛紛飄落在附近的小船上,絲帶如同蜘蛛網一般牽著我們艘小船向前開動。五顏六色的彩帶同天使般飛舞的宮女們交相映襯起來,令看到的人們無不發出驚歎的聲音,疑似天女下凡。


    “大宋娉婷公主,向高麗國君及王後問安——”隨著我臨時客串的宣旨官一聲沉穩有力的聲音如同春雷一般在海麵上炸響之後,公主與我所乘的小船就靠了岸。


    十幾名宮女上前捧著公主的長裙後擺,由水師精銳組成的臨時衛隊在兩側護衛,公主一手搭在我的臂彎中,輕移蓮步,緩緩地迎向對麵同樣非常年輕美貌的高麗王後。


    高麗王後一身盛裝,頭發也中規中矩地盤了起來,典型的高麗貴婦打扮,一雙眉毛異常漆黑,彎彎如新月,雙眼深沉如潭水一般,裏麵閃動著叫人無法捉摸的光彩,隻是寬大的長袍掩去了真實的身材,令人無法準確的給她作一個比較全麵的評價。


    那位曾經見過一麵的高麗禮部尚書曹熏走上前來,用高麗話先在我們的麵前似吟似唱地抒發了一番情懷之後,雙方算是正式的見了麵。


    公主與王後乃是此番會麵的主角,兩個人相互問安之後,攜手上了車輦,龐大的隊伍歡呼三聲之後,開始向王宮內進發。


    “咳——”我咳嗽了一聲後,拉拉了正在眺望遠處車隊的高麗國禮部尚書曹熏,然後用手不動聲色地指了指我身後的那十幾條船和上麵全副武裝的衛士們,意思是說,他們應該怎麽安排。


    禮部意見書更生如夢方醒一般的啊了一聲,然後對我說道,“王後有命,請公主的衛隊上岸駐紮,屆時會有兵部與禮部的官員代為引導,駙馬爺請上禮部為您準備的車駕,一切自有下官來辦!”


    “好極!興初,就按照曹大人的指點來做!”我先是向曹熏點了點頭,表示非常滿意,然後向跟在後麵的梁興初吩咐了一句,梁興初立刻應承下來,著手指揮他那些水師們。


    很快我就見到了曹熏為我準備的“車駕”,那是一匹非常漂亮的白馬,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迷人的魅力,簡直是漂亮到了極點,那種可以使人在初一見麵就會喜歡上它的漂亮!我在一陣感歎中跨了上去,緊緊地跟在車輦旁邊,經受著萬人的矚目。


    “你就是我的白馬王子——”風兒吹過,掀起了車輦的紗簾,我非常清晰地收到了從公主的眼神中傳遞過來的那一句信息,心中不禁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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