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怎麽了?”公主從來沒有見過我如此失態,不由大驚道。


    在她的眼中,我一向都是那個遇事沉著穩定,萬丈波濤中勝似閑庭信步的智者,卻從來也沒有想象過我也會有失魂落魄的這一天。


    “完了——完了——”我有些辭不答意地失神囈語道,眼神中盡是一片慌亂。


    原來今年六月的時候,右武衛大將軍,知忻州事,長寧候趙德隆薨,半夜時分,北方有赤氣如城,至明不散。諸人以為是天降異象,便有知雄州事賀令圖等請伐契丹,以取燕,薊故地。朝臣們也對此事議論紛紛,太子洗馬王欽若更是大力慫恿太宗皇帝擇機出兵,成就一代英主的名號。


    經不住眾人的一再慫恿,太宗皇帝早已經忘記了當初兵敗高粱河時的慘狀,決計厲兵秣馬,再次出師北伐。


    七月,太宗皇帝以天平軍節度使曹彬為幽州道行營前軍馬步水陸都部署,河陽三城節度使崔彥進副之;以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彰化軍節度使米信為西北道都部署,沙州觀察使杜彥圭副之,以其眾出雄州:以侍衛步軍都指揮使,靜難軍節度使田重進為定州路都部署,出飛狐。


    參知政事李至由於反對出兵北伐,被罷為禮部侍郎,群臣恐懼,不敢再諫。八月,又以檢校太師,忠武軍節度使潘美為雲,應,朔等州都部署。雲州觀察使楊業副之,以王冼為監軍,出兵雁門。


    大宋兵馬分成東,中,西三路,共四十餘萬大軍,卷起遍地煙塵,旌旗相摩遮天藏日,一路向北疆掩殺過來,聲勢十分浩大,令契丹人心膽俱寒。


    契丹人遣使責問宋師何以無故進攻大遼國土。曹彬回答說西複李繼遷叛宋出逃,罪大惡極,而遼國卻封他為定難軍節度使,銀夏綏青等州觀察處置使,特進檢校太師,都督夏州諸軍事,明顯是與大宋作對。圖謀大宋地國土,我皇帝仁慈,若遼人能夠交出李繼遷,或許還能有一絲回轉的餘地。


    遼人自然不肯答應,於是一場大戰就拉開了序幕。


    八月初。曹彬與契丹兵在固安城南交戰,大破敵軍。克其城。接著,田重進戰於飛狐之處。又破之。潘美自西陘入,與契丹兵遇,迎頭痛擊,契丹兵不敵後退,潘美追至寰州,活捉其刺史趙彥辛,辛以城降。繼而,曹彬再克豚州。潘美圍朔州,其節度使趙希讚以城降。田重進戰飛狐北,活捉契丹西南麵招安使大鵬翼,康州刺史馬碩,馬軍指揮使何萬通。三日後,曹彬大敗契丹軍於涿州南,殺其相賀斯。潘美率軍攻至應州,其節度副使艾正,觀察判官宋雄以城降。司門員外郎王延範與秘書承陸坦,戎城縣主簿田辯,術士劉昂坐謀不軌,陰謀敗露後被當街斬殺。


    參加北伐的諸路大軍節節勝利,太宗皇帝惟恐自己的臣子們把所有的事情都給搞定,因此不顧眾人的反對和勸阻,急不可耐地全副披掛,禦駕親位,來到潘美軍中行營。


    八月下旬,曹彬的軍隊被契丹人偷襲,大敗於岐溝關外,收眾夜渡拒馬河,退屯易州,知幽州行府事劉保勳戰死。九月初,太宗皇帝召曹彬、崔彥進,米信等回師,命田重進屯定州,潘美還代州,並將雲,應,寰,朔等四州吏民及吐渾部族,分置河東,京西。


    中,東兩路大軍還沒有返回,太宗皇帝所在的西路大軍卻被突然而至的契丹大軍重重圍困起來,被圍困在方圓不到十裏地一片淺灘上。


    雖然隻是九月的天氣,可是關外的夜晚已經變得異常寒冷,所謂胡天九月即飛雪,一場突如其來的寒流不但令大宋君臣們猝不及防,也令圍困在四周地遼軍感到了一些煩惱,冬季的戰爭,確實比平時更要殘酷得多。


    臨時搭建起來的大寨中升起了處處炊火,士兵們開始圍在一起煮飯並取暖,食物是非常單調的白粥,所幸還有些肉幹可以放在其中調劑一下口味兒,使之不至於太乏味。


    零落的椰子聲響了又停,停了又響,很顯然是契丹人地騷擾,即使在吃飯時間,他們也是不肯讓大宋的軍隊稍微安心一下地,不少人開始低聲詛咒那些在頭上紮著小辯子的北方蠻夷們,同時從懷中仔細地掏出一兩隻紅薯來埋在尚未燒完地草灰中燒烤。相對與沒有什麽營養的白粥來,這東西更管飽一些。


    太宗皇帝全副披掛地站在營地裏麵,神色非常複雜,容顏也有些憔悴,完全沒有了上次親率大軍位伐北漢時的意氣風發,內侍總管王繼恩小心地侍立在一旁,幾名隨軍的大臣們也都戰戰兢兢地跟在他的身後,大氣也不敢多出一聲。


    “陛下,該用膳了。”一名內侍提著隻方形的雕漆食盒悄悄地跟了上來,小聲提醒道。


    太宗皇帝絲毫沒有理會他,徑直順著營地中的通道向前走去。


    王繼恩對著那內侍擺了擺手,又使了一個顏色,將食盒接到手中,靜靜地跟在太宗皇帝的身後,一行人繼續向營地深處地大帳走過去。


    太宗皇帝的心裏麵非常懊悔,當初那麽多的朝臣勸阻自己不要出征,自己怎麽就聽不進去呢?如今才知道,親冒矢石的滋味並不是好受的!盡管自己的手上還有十萬大軍,外麵還將會有接源不斷的勤王兵馬將要趕到,可是,現在距離自己不到五裏之外的四周,都是契丹人的騎兵啊!那可是人數遠遠超過了二十萬以上地大軍!


    “對方的統兵大將究竟是誰呢?”不光是太宗皇帝有些摸不著頭腦。便是其他的大臣們也是一頭霧水。


    直到現在,宋軍仍然沒有搞清楚契丹人的主帥是何人,根據戰前得到的線報,契丹人的皇帝耶律賢身體一向不好,國事都托付與皇後蕭氏,幾位掌兵大將如燕王將匡嗣,北院大王於越休哥都在封地,按道理說附近並沒有什麽名將啊,怎麽會突然冒出這麽大一股敵人來呢?以這個數量上來看,統兵的怎麽也得是一位王爺的身份呀!


    “皇上。潘大人和楊大人回來了。”王繼恩提醒道。


    “快讓他們進來!”太宗精神一振,急忙吩咐道。


    全副甲胄的潘美與金刀楊繼業走進帳內,身上地金屬披掛發出了叮叮當當的聲音,看到了太宗皇帝後抱拳行了個軍禮。潘美謝罪道:“臣等甲胄在身,無法全禮,請皇上怒罪。”


    “無妨,事情辦得如何了?”太宗擺了擺手。有些焦慮地問道。


    潘美欲言又止,動了動嘴唇後回道。”還是請楊公來說吧!”


    楊繼業也沒有推辭,單刀直入地為皇帝介紹道。“臣子小七已經闖出重圍去搬救兵了,相信十三處軍州的兵馬很快就會趕來勤王。目前遼兵雖盛,卻沒有展開攻勢,依微臣的拙見,應當是在等人,臣等方才在帳外討議了一番,都主張在契丹人發起進攻之前,率領大軍從四個方向突圍。但不知聖意如何?”


    “仲詢地意思如何?”太宗皇帝現在已經沒了主張,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最信任的潘美。


    “楊公之言正是臣等心聲。”潘美點頭讚同道:“目下遼兵軍勢正盛,若是我大軍與之僵持,雖然未必會敗給他們,可是我軍糧食給養都無法保障,久戰必成疲兵,此舉斷然不可取!不若趁現在軍力尚在,選擇重點突圍方向,奮力一搏,先衝出重圍後再做計較!“


    太宗有些意動,卻又猶豫道:“隻是這樣一來,此番北伐的一片心血又付之東流了!回複漢家河山,卻要等到何年何月啊!“言夏有些唏噓不已。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陛下無須計較以時以地之失,燕雲十六州之地,我們遲早是要奪回來的!”楊繼業在旁勸慰道:“現下最重要的是保護陛下地龍體,先殺將出去,以後總有卷土重來的一日。”


    “是啊,陛下!”周圍隨侍地幾位大臣也紛紛勸諫道。


    “看來也隻好如此了——“太宗沉吟良久後終於下了決心,重新抬起頭來命令道:“著令全軍休整,隻攜帶緊要的物資,輕裝簡行,待時機一到便突圍!命潘美為主帥,楊繼業為副帥,文武官員悉聽調遣,有違令不遵者——斬!“


    “臣等領旨!“眾臣喏然道。


    “潘公,楊公,請先留步——“


    潘美同楊繼業正準備離開時,後麵有一個人急急地追了上來,兩人回頭一看,正是監軍王冼,臉色有些難看。


    “監軍大人有什麽指教?”潘美皺起眉頭問道。


    王冼氣喘籲籲地趕上來後,擦了一把汗,賊頭賊腦地看了一下周圍,方才小聲問道:“我們要突圍,還是越快越好呀!不知道兩位將軍是否已經有了腹案?不妨說出來大家推敲一下?”


    潘美皺了一下眉頭,有些猶豫。雖然說王冼也算是皇帝麵前地紅人,擔任監軍重職,但是這人的品行卻令人不敢恭維,可以說完全就是一個奸佞小人,當初他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翰林,後來窮於鑽營,構陷上官,很是做了不少的昧心事後,才一步一步地爬了上來,若不是皇帝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實在沒什麽人願意同他為伍。


    楊繼業卻看不慣王冼的這種小人嘴臉,當下毫不客氣地拒絕道,“此乃軍國大事,幹係重大!若無皇帝的禦準,請恕我等無可奉告!軍情緊急,楊某就不奉陪了!”說罷拂袖而去,將王冼晾在一旁。


    潘美見楊繼業如此幹跪,當下也不再多言,朝著王冼拱了拱手後也告辭而去。


    “嘿——“王冼受此冷遇。心中大是恚怒,臉上麵一陣兒青一陣兒紅,望著楊繼業離去地方向,一雙小眼睛裏麵盡是惡毒地神色,良久後才狠狠地一跺腳道:“楊繼業啊楊繼業!你不過是一個降將罷了,就算是皇上寵著你,也隻是為了籠絡人心而已,自己不知道收斂。居然還敢當麵頂撞本監軍?!早晚有你的好看——”


    遠處忽然傳過來一聲夜梟的鳴叫聲,在夜空中顯得格外地陰森恐怖,王冼一縮脖子,四下裏打量了一番後。悄悄地溜回了自己的營帳中。


    而與此同時,遠在江南的我卻是如坐針氈,心急如焚。


    “夫君且不要慌,千裏軍情,未免有疏漏不實的地方。皇帝跟前必然有重兵拱衛,即便是被困也應該能支撐一段兒時日。當年大漢高祖皇帝被匈奴的四十萬大軍團團圍在白登,最後不也順利逃出來了麽?公公隨侍皇帝左右。安全必然無虞。”公主見我坐臥不寧,就軟語安慰道。


    “隨侍皇帝的左右——”我苦笑著說道:“我最擔心地就是這個呀!”


    “這卻是為何?難道皇帝的身邊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嗎?”公主有些奇怪地追問道。


    我連連搖頭歎道:“錯了,完全錯了!皇帝身邊才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你可曾想過為何皇帝總能夠逢凶化吉遇難成祥麽?不是因為旁地,就是因為他的身邊有一大群的墊背的!今日老爹就在皇帝的身邊,你說我能放得下心麽?”


    帝王這種特殊職業,講究地是用人之道和馭人之道。他可以讓你心甘情願地為他趁潘蹈火兩肋插刀直至身首異處受千刀萬剮之禍而無怨無悔含笑九泉,這才是深得帝王之道的真隨三昧,即便是像隋煬帝楊廣這樣地絕代昏君,不也有一大群的忠臣孝子替他賣命麽?


    況且,我怎麽看太宗皇帝,都不像是一個昏君呢,最多隻是偶爾有點兒好大喜功犯糊塗而已。


    “夫君地意思是說,公公在皇帝身邊更危險了?”公主有些緊張地問道。


    我點了點頭,有些無可奈何地回答道:“應該是這樣了!如果老爹是孤身一人的話,倒還不用太擔心,以他的功夫和閱厲,領著人馬殺出一條血路來並不算什麽奇跡,可是如今被皇帝用繩子栓在了自己的身邊,就有些不同了!你是知道的,皇帝的身邊忠臣少讒臣多,這些廢物孩子別的不會,要說起拖自己人的後腿地功夫可是堪稱一流,若是老爹的意見不能在右時局的發展,還要受他們的掣肘,怕是要壞事的!”


    “那該如何是好?”聽我這麽一分析,公主也著急起來。


    “也隻有盡人事而聽天命了——希望老爹不是那麽愚忠就好了,也希望我此去能夠搶得先機,或許還有一絲寰轉的餘地吧!”我仰天長歎道,心中滿是無力的感覺。


    由於我身在蘇州距離實在遙遠,所以兵部的要求是帶領兩百親兵趕來就可以,否則要等到大軍整頓好以後開拔,黃花菜都涼了,同樣的,除了北疆附近的一些軍州被要求全力以赴勤王外,其他的軍州隻是挑選了一些能征善戰的將領來支援前線,其中我這個兩浙路安撫使算是路途最遠的一個了。


    接到勤王的軍令後,我絲毫沒有敢作任何的耽擱,一麵火速通知尚在本地聽用的來自掛花嶺的抱樸真人弟子們前來聽用,這些人現在大部分都成了我蘇刻軍中的各級軍官,早已經熟悉戰事,再加上本身的功夫,可堪大用,另一方麵則招來水師統領梁興初前來議事。


    “屬下見過大人,不知有何吩咐?”梁興初很快就來到了府中聽命。


    “興初,皇上北伐不利,被困金沙灘,上命我十三軍州即刻出兵勤王!”我說道。


    “啊——“梁興初聞言大驚,”怎麽會這樣?可是我蘇州距離遙遠,這數千裏的路程,如何趕得及?”


    我解接道:“兵部的意思是讓我們這些將領們過去,本地的兵馬就不須帶了,畢竟現在是不缺兵馬,隻缺將領!我叫你來是另有要事吩咐。”


    “請大人初示!”梁興初肅然答道。


    “此番我奉詔勤王,自然要親身前往,但是蘇州水師也不能坐觀皇上受困,我意如此,你且附耳過來——“我將梁興初喚到身邊,低低地叮囑了一番。


    梁興初聽了我的吩咐後,心下漸漸了然,很是為我的奇思妙想感到震撼。


    最後我總結道:“若是此舉成功,不但可以解決了三路大軍和皇帝的窘境,也可是使我們蘇州軍大大地在天下英雄麵前露土一臉!隻要你將這件事情辦好,加官進爵隻是小事!“


    梁興初聽得連連點頭不已,很是振奮。


    “還有——”我囑咐道:“將我平時存下來的那些大家夥都給帶齊了,要弄就弄出點兒大動靜來”要打就一次將他們打痛了,讓他們知道我們也不是好欺負的!”


    “末將明白,定然不負大人厲望!“梁興初興奮地回答道。


    也不知道老四和老七是否也隨大軍去了前線,希望我做的這一切都來得及吧,楊老爹啊,你千萬多頂上幾天哪!我在心中暗暗地禱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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