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好——“我微笑著衝對麵的人影揮了揮手道。—


    我看的非常仔細,車廂已經回到了平地上,在旁邊有一個巨大的陷坑,起碼有五六丈深,我們這段時間就是被困在這個大坑裏麵的,裏麵還有不少的碎石,顯然就是為了固定車廂四壁時使用到的東西,難怪我怎麽也破不開四壁的降礙。


    車廂的周圍大概圍了上百名契丹武士,一個個頂盔貫甲,手執利器,神情嚴肅地把我們密密匝匝地困在中央,幾十丈強弓被拉成了滿月,利箭的鋒芒閃動這幽黑的寒光,不離我身體半分。


    而我一直在尋找的四郎,現在正站在我的利麵,冷冰冰地看著我。


    多日不見,四郎的形貌並沒有發生什麽大的變化,隻是多了些冷漠,多了些森寒,和以前那個充滿了陽光和笑容的偉岸男子相距很遠,戰爭,的確能夠使人快速地成長起來。


    隻是,見到了自己的兄弟,用得著如此嚴肅麽?


    四郎目光灼灼地盯著我看了一陣子後,終於率先開口了,說出來的話卻令我夫吃一驚。”**賊!放下公主,留你一個全屍!“憤怒的聲音幾乎可以洞穿金石。


    周圍的遼國士兵們立刻跟著鼓噪起來,用各種威脅性和侮辱性的語言來向我招呼,轉瞬之間我就由年少有為前途光明的大宋國使者淪落成了一個品行不良惡名遠揚見色起意喪心病狂的國際采花兒**賊。


    我冷眼掃了掃周圍,發現此來的人中除了有幾個低級的遼國官員外,地位最為尊崇地當屬四郎這個來曆不明的遼國準駙馬了。


    抹隻的算盤打得非常精明,如果最先趕到並發現公主被我奸殺的人是遼國的重臣,或者是太後蕭綽和楚王韓德讓一係的人馬,自然不敢輕易對我這個使者采取貿然行動。一定會將我人贓並獲後帶回到總領朝政的太後蕭綽或是韓德讓的麵前聽候發落。而抹隻卻將這個消息最先透露給身為銀平公主駙馬的“木易”,自然是希望看到自己地新娘赤身**地死在別的男人懷中,然後順理成章地在暴怒中將我一刀砍死。


    若是遂了抹隻的心願,恐怕兩國之間地一場戰爭便無法避免,可惜的是,公主並沒有死,而且,我們兩個人的身上還算有些遮掩,而且,我麵對著的人。銀平公主的準駙馬“木易“不是別人,正是我名義上的四哥,楊家四郎,事情究竟會沿著哪個方向發展呢?


    正當我在胡亂猜測四郎會如何歡迎我這個千裏尋兄的六弟時,迎接我地卻是他的一聲怒吼和當頭劈下的明晃晃長刀!


    “靠——“雖然四郎的功夫並不比我高明,可是我畢竟在地下被困了很久,肚子裏麵早已經鬧起了空城計。又替耶律容賣力地服務了幾個時辰,哪裏還有他那樣勢同龍虎的精神頭兒?而且,我是手無寸鐵的啊!


    四郎就像是完全不認識我一樣,手中的長刀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掀起了淩厲的刀風,半刻也不離我的身體,仿佛恨不得將我切碎零刀碎剮了似的,而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來的神色,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整個人幾欲瘋狂,出刀完全沒有了章法。倒像是傳說中的驚世絕學亂劈風刀法!


    “你不認得我嗎?”我一麵盡力躲閃著,一麵氣急敗壞地質問四郎道。


    “你這**賊!燒成灰我也認得出來——“四郎雙目赤紅,幾欲瘋狂地揮動長刀,又衝了上來。


    “你當真不認得我了?”我一把抓住四郎的長刀刀背,壓著嗓子再一次問道。


    “去死——“四郎奮力一奪,卻沒有從我的手中將長刀奪過。


    “你再仔細看看我啊——你不可能不認得我啊——“我將臉湊了過去,非常誠懇地對四郎建議道。


    四郎奪不過長刀。一聲怒嘯跳了回去,從身後的遼兵手中奪過一條長槍來,挽了一個槍花兒,重新衝了回來。


    就算是要做戲也永不這如此認真吧?看四郎咬牙切齒的樣子,恨不得將我抽筋拆骨食肉寢皮,哪裏還有一丁點兒的兄弟情意!我不由得非常地鬱悶,莫非是四郎在上次的金沙灘之戰中撞壞了腦袋不成,還是被銀平公主給洗了腦,變得六某不認了?槍槍不離我的要害,一道道虛影在空中穿過,帶起來的勁風吹動了衣衫,如同暴風雨中的蝴蝶一般飄搖。


    多言無益!看樣子不論是出於何種原因,四郎是鐵了心要做他的大遼駙馬了,木易橫空出世,四郎永絕江湖,我是沒有必要在這裏糾纏下去了!反正公主也沒有事了,僅僅是破了一層膜而已,相信生性開放的契丹人對此並沒有多大介懷,頂多是有些鬱悶想要抓我泄憤而已。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手中長刀幻起一片虛影,逼退了四郎的長槍,將懷中的銀平公主向前一推,送入了四郎的懷抱,身子如同鷹鷂一般扶搖而起,衝了出去。


    契丹士兵們也不是吃素的,弓箭手們毫不猶豫地將箭囊裏麵的存貨朝著我傾瀉出來,我手中長刀揮動。攔下了近身的箭隻,不過長刀的質量卻不牢靠,叮的一聲斷為數截,很顯然,這些士兵們並不是普通的契丹邊軍,而是實力和裝備都優勝很多的黑狼軍!


    我不敢稍做停留,一路衝殺出去。


    “啊——啊——“一聲長嘯從身後傳了過來,我聽得分明,正是四郎的聲音。


    悠長的吼聲中摻雜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聞著驚心,我心頭一震,腳下緩了緩。將頭扭了回去。


    入目的正是怒發衝冠地四郎,懷抱耶律蓉的四郎雙目圓睜。長身而立,顯然他已經發覺了公主身上地異狀,心中憤怒已極。


    看到四郎的表情,我的思維不禁有些錯落,就算是耶律蓉是個公主,也不比我的四嫂潘小姐好看呀?怎麽聽的四郎的長嘯中竟然有一種悲憤欲絕的情緒?難道短短地幾天相處,耶律蓉就將我們天波府的老四給徹底俘虜過去了不成?


    我怎麽也想不通這件事情。不禁頭大如鬥。


    忽然間心中一陣驚悸,身隨意動,向旁邊一側閃了出去。隻覺得肩頭一震,低頭看時,一隻三尺多長的羽箭將我地左肩射了個對穿,箭尾的羽翼猶自顫動不已,疼痛的感覺傳了過來,這時方才聽到了破空的聲音。


    “好快的箭!竟然突破了音障!“我心頭大駭,抬頭看時。卻見一名身著玄甲的契丹武士騎著一匹健馬,向著我這邊飛奔過來,身後是全副武裝的契丹禁衛軍,金狼騎兵!


    金狼騎兵的盔甲仍然是以黑色為主,隻不過在頭盔上麵塗滿了金色的狼頭標誌,數量不過兩萬,卻是一支以一當十的勁旅,一直以來都是充當契丹皇帝的禦林軍,若是在金沙灘之戰中,跟隨蕭綽攻城的是這支軍隊的話。那結果可能又是另外一種情形!


    看著整齊的騎兵隊伍,我的頭皮一陣陣發麻。


    不錯,我是比普通人強一些,勉強算得上高手,身上或許也有那麽一星半點的王八之氣,但是說就憑我現在這副樣子,既沒有趁手的兵器。又沒有健碩地馬匹,一個人孤軍奮戰,而且還是在空曠的平原之上,不用說殺出一條血路,便是扭頭就跑,也未必能夠逃得出去!光看那些金狼軍**的駿馬,一匹匹精神抖索,我便沒有那個自信。


    輕功?那是扯淡!這又不是在鬧市之中,有街市房舍可以借用阻敵,長途奔涉,兩條腿怎麽可能跑得過四條腿兒?想耍逃跑無異於癡人說夢!


    足足超過五百人的金狼騎兵一字排開,散發出來的氣勢給人以非常大的壓力,我雖然也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了,卻也被他們地整齊行動搞得有些被動,氣勢上麵先弱了幾分。


    領頭的那金狼騎兵將領在對麵大聲喊道:“楊大人,放下手中的武器,承天太後有旨,宣你進宮!萬萬不可自誤!“


    我眉頭一皺,用手捂住受傷的肩頭,心中猶豫不定。


    打仗這東西,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身為遼國的實際掌權人,承天太後蕭綽目前最需要做的是穩定大遼國內的局勢,消除異己,拔出朝野中的敵對勢力,而不是貿然地發動大規模戰爭。


    按道理,她是沒有理由對我下手的,況且她當日還在朝堂上麵賜予我免死詔書一道,縱然我被人栽贓陷害,也不一定就是她的本意,也許,我應該回去將此事徹底弄清楚。


    可是,即便是金狼軍的士兵中也並非沒有人是聽命於蕭綽勢力之外的人的,我這肩頭一箭恰恰就說明了這一點!要是答應了對麵這將領地請求,說不定還沒有等我回到皇宮,就被這些喪心病狂的家夥們給害死在路上了!


    這個險,我是絕對不能冒的!可是,要怎麽樣才能衝出這個包圍圈呢?我可不想把小命稀裏糊塗地丟在這個異國他鄉!


    就在我猶豫的當口上,四郎又從後麵追上來了。


    “老天啊——派個天使下來打救我吧!“招架住四郎淩厲的攻勢,我不由得仰天長歎道。


    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是流年不利還是天波府的風水有問題?我自從江南返回以後就沒有攤上什麽好事情!先是金沙灘一戰楊家一口氣死了四口人,然後就是被幾十萬遼軍大舉圍攻,好容易利用種種手段將其擊退後,沒有得到什麽封賞也就罷了,還惹來一身的麻煩,連軍權也被人給收回了!到如今四郎和五郎雖然已經有了下落,卻是一個已經不可避免地看破紅塵做了和尚,而另一個又一心想要被帝國招駙馬,就連腦袋也有些不夠數了。倒把我這個兄弟當作仇人來喊打喊殺,這是什麽世道啊!


    見我久久沒有反應。那金狼軍將領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一揮手道,“給我拿下!“


    金狼軍的進攻方式非常簡單,直接下馬排成了一行行整齊的隊列,端著長槍呐喊著從四麵向我逼了過來,黑壓壓地一片人影看起來就像是一大群螞蟻。


    我的臉已有些發白,左肩的傷勢有些嚴重。傳來的陣陣劇痛倒是可以忍受,大量失血卻使我的精力急劇下降,看著四麵圍攻過來的敵人。我忽然有些後悔,明知道此行未必會有什麽建樹,卻偏要逞強前來,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救世主,現在倒好,終於將自己這百八十斤給交代在這裏了!


    “罷了!“我長歎一聲道,既然已經沒有了逃生的可能性。那就索性拚死一戰,好歹我現在是天波府的家主,大宋朝野中人人稱道的英雄,便是為了楊家的千古清譽,也不能向對方低頭,於是我嗤的一聲從身上扯下一塊兒布來,繞在手上,奮力一拔,將左肩的箭隻拔了出來,黑紅色地血液立刻如泉湧一般噴了出來!


    在眾人的驚訝中。我用布條將左肩纏引起來,然後抬起頭來看了看周圍的遼兵,又看了一眼有些震驚的四郎,毅然決然地說道:“來吧,楊家從來隻有戰死的將軍,沒有投降的俘虜!今日楊某為小人所乘。自忖必死,我也不介意多些人來黃泉路上作陪!有什麽招式,盡管都使出來,楊某人奉陪到底!“


    “好!不愧是楊無敵的兒子,果然有些膽色!“那金狼軍將領見我如此光棍,也不禁誇讚了一句,隨後低聲吩咐左右道:“盡量抓活地!“


    一聲聲呼嘯聲傳了過來,潮水一樣的敵人蜂擁而上,將我圍的裏三重外三重水泄不通,像車輪一般將我狡在中間。


    我閃動身形,一把奪下支長槍來,像一道閃電在敵群中左衝右突,槍槍見血,很快周圍就堆滿了遼軍的屍體和殘肢斷臂,一片血腥的景象。


    金狼軍的實力不弱,可是限於地勢,並不能發揮整體進攻的實力,因此能夠同我接觸到的也不過就是距離最近的十幾個人而已,雖然我的左臂有傷,卻憑著一身修為勉力支撐著,隻是眼看著敵倒下一群,又衝上來一群,仿佛永遠也殺不盡,而我的身體卻已經因為失血過多逐漸地難以為繼,再堅持不了多久,必然是一個魚死網破的下場!


    就在我的意識有些模糊的時候,一聲長長的馬嘶聲刮破了長空,接著就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躍過了黑壓壓的金狼軍包圍圈,跳了進來,空空地馬鞍一側所掛的,正式一隻黑黝黝的大鐵槍!


    “雪瑕——“我驚喜地發現,自己的坐騎竟然自行衝進了陣中。


    雪瑕吸律律的一聲長嘶,箭一般地從我的身邊衝過,我將手中長槍奮力擲了出去,穿透了兩名遼兵的身體,腳下發力,一躍而起,跨了上去,古手向下一抄,自己慣用的大鐵槍端引起來,一聲長嘯,向前衝了出去。


    雪翼不愧是馬中極品,及通靈性,身子根本沒有在陣中停留,行雲流水一般地劃過眾遼兵的頭頂,從對麵闖了出去。


    衝出重圍以後,我已成了強弩之末,渾身不住地顫抖,汗如雨下,手中的鐵槍也有些把持不住,平時輕鬆舞動的鐵槍現在卻覺得重逾千斤!


    “放箭——“身後傳來了契丹人的喊叫聲。


    上百支羽箭如同飛蝗一般朝著我紮了過來,破空的聲音撕裂了空間,我勉力揮動長槍向後撥動,強大的力道震得虎口生疼,左肩的傷口又滲出大片的血跡來。


    沒等我稍微喘口氣,那金狼軍的將領催動坐騎迎麵衝了過來,手中的長槍奮力向我紮了過來,巨大的壓力感升了上來,兩槍相交,一股股烈火般的真氣從槍身傳了過束,原來此人也是一個內家高手!


    “砰——“的一聲,兩馬錯蹬而過。


    這一個照麵,彼此都沒有占到便宜,我的雪翼繼續向前衝去,那人撥轉馬頭,卻趕不上雪翼的腳程,立刻放下長槍,從身後取下一隻長弓來,三隻黑青色的長箭一隻挨一隻地向我射了過來。


    此人的功力無疑是非常雄厚的,一連三箭居然間隔絲毫不差,我舉槍飛挑時卻覺得眼前一黑,雙耳也轟鳴起來,幾欲不支,哪裏還有能力挑飛羽箭,心下慘然,隻道這回是真的完了!


    “砰——砰——砰——砰——“的四聲爆響從身後傳來,我卻沒有感到絲毫的疼痛。


    當我的視力重新恢複的時候,我看到了迎麵過來的一人一馬。


    在我的印象當中,七郎彎弓搭箭的姿勢從來沒有這麽完美過,一身白衣在風中飄曳,身子卻在馬背上巋然不動,一雙星目中散射出來的寒光威懾敵膽!


    不過,他的箭法似乎有退步呀!


    我明明聽到了四聲撞擊聲,而對方隻發了三箭,也就是說七郎多發了一箭才為我解了圍!可是我卻沒有從七郎的臉上看出絲毫的懊惱或慚愧的神色,反而有一種普天之下舍我其誰的驕橫之氣!難道——


    我扭頭回望,隻見方才還頤指氣使的金狼軍將領,眉心正中插著一隻長長的羽箭,身子正在緩緩地倒下,終於跌落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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