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西北視察屯田情爾的大員不是別人,正是擔任參知政事的呂蒙正。


    “這個家夥不好對付啊——“我揉著太陽穴苦惱地說道。


    呂蒙正此人出身貧寒,後來因為發奮讀書走上了仕途,也改不了小家子氣,在一些事情上總是喜歡斤斤計較,尤其是他熟悉農事,來到西北之後,難免會對我的屯田大業指手畫腳,怕是要頭痛一陣子了。


    而且我最為擔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就是他會了解到我的西北鋼鐵廠的規模和盈利狀況,這樣的話以他的性格,是很有可能打我的小算盤的,萬一把這東西收歸朝廷,那我這多半年的忙碌,不是又為別人做了嫁衣裳了麽?


    “大不了多花點兒錢,堵住他的嘴便是。他一個京官兒,平時又沒有什麽貪汙的機會,好不容易來到地方上視察,還不抓緊時間撈點兒棺材本兒啊!”七郎在長期的耳濡月染之下,也變得靈活多了,見我有些煩惱,就出言安慰道。


    我搖了搖頭道:“你不知道的!呂蒙正此人,出了名的清廉,當日生活極為困頓,可以說什麽苦頭都吃過,後來考中了狀元,當今皇帝愛惜其才學,親自贈送了府第給他,想要巴結的人立刻蜂擁而來,呂蒙正都避門不見,隻有當日救助過他的一個賣豆腐老漢,被他當作座上賓相待,你用對付普通人的那套來對付他,那是行不通地。”


    呂蒙正少時家道敗落。父母雙亡。貧寒交加,風餐露宿,求助京朋舊故無門,淪為乞丐,其淒涼悲慘及至人間極限,所以民間論到誰人窮極,則有“窮過呂蒙正“之喻。


    有一年過年。呂蒙正見家中空無一物。悲傷之餘,寫下一副春聯,上聯是“二三四五”,下聯是“六七八九”,橫批為“南北”,暗喻“缺衣少食“。”沒有東西”,一時間被傳為奇談。


    此人是真正地有才啊!太有才了!


    七郎聽了以後,有些不信,我就不相信他能蓋得過六哥你地風頭?再說他已經五十歲了,才混到副相的位置上,可六哥你才二十多歲就已經是樞密院副使了,這個根本就沒有辦法相提並論的。”


    說起來我的官職並不比他低多少。隻是人家是副相,而且在中樞任職,天天在皇帝眼前晃蕩,就有點兒狗仗人勢身價倍增的意思了,遠非我這個在邊疆的樞密院副使可以相比。這樣來看,還是要投其所好,把他地視線轉移才好可是究竟該怎麽辦呢?


    用金錢寶物收買肯定是行不通了,呂蒙正此人最會裝糊塗,有人曾獻上古鏡一麵,說“可照二百裏“。呂蒙正大不以為然,我地臉不過碟盤大小要它照二百裏幹嘛?”後又有人送來奇硯一塊,稱“隻要向硯麵嗬氣,便自有水珠生出,磨墨寫字無須另外注水“。呂蒙正大笑道:“即便一天能嗬出一擔水,也隻能值十文錢而已!”從此,再無獻寶者上門。


    丫不好對付啊!


    其實我最擔心的事情不是別的,而是他的那些損招兒,萬一朝廷真的聽取了他的意見,將西北地幾座雄城徹底毀掉,以避免西北異族借此為跳板來入侵中原的話,那我以後勢必也失去了向西挺進的優勢,更何況,現在李繼遷早已經移師西去,原來被他侵占的五州之地已經全數掌握在我的手中,實在沒有理由毀城了。


    “六哥你也不必過分憂慮,到時候見招拆招就是了,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他還能咬你啊?”七郎最後安慰道。


    我點了點頭道:“老七你這話說的側是沒錯兒!這樣吧,你去吩咐大家都安排一下,把該準備的東西都提前準備好,街道什麽地一定要整潔,要把最能夠體現我們西北的成果的東西搞出來,讓他們好好看看。”


    “最好的東西,是那些秘密武器麽?”七郎問道。


    “當然不是!”我一口否定道:“他們不都是文人嘛,你給人家看那個有什麽用意?我們給他看聖人的典籍,告訴駱冰兒,把印刷廠好好收拾收拾,最近多出一些經史子集之類的東西,這人既然自由貧寒,肯定沒有見過多少書籍,你把這些東西擺在他麵前,肯定會把他的理兒勾走一大半的。”


    七郎點頭歎服道:“不愧是六哥,這麽快就想出點子來了,小弟我這就去準備。”


    “這樣——“我喊住就要離開的七郎吩咐道:“等一下我寫幾篇東西來,你叫幾個師爺們仿造這個調調,多寫幾篇文章出來,然後讓印刷廠那邊趕印一些出來,放在城門內外供人閱讀,也可以讓民間地士子跟跟風,寫些東西出來,在附近張貼,內容上麵,自然就是粉飾太平歌功頌德的那種,若是有些爭議的觀點,就先讓我過過目,一來裝點一下門麵,二來也可以順便摸一下綏德城中士子們的老底子。”


    七郎領命而去,找他的王指揮使去商量具體的操作去了。我定下心來,提筆寫了幾篇策論政論什麽的,又盜了幾首“後人“的詞賦,差人一並給駱冰兒送了過去。


    又過了幾日,京師考察團終於慢吞吞地來到了西北,派來打前站的使者前來報信說,參知政事呂蒙正大人及隨行的官員們已經到了城外二十裏了。


    在此期間,一場沙塵暴從西北方席卷過來,幸虧來的猛,去的也快,並沒有給我們帶來太大的困擾。


    “來得好——“我這邊兒早已經準備妥當,單等他來了。於是便吩咐道。”眾將聽令,約束本部人馬不得妄動,衙門中的各位文官隨我一同去迎接呂相大人。”


    丫不是不喜歡看到武將麽,我就命令眾將閉門不出都待在營地中,除了守衛城門地士兵捫,街道上看不見哪怕一個將士。到處都是身著華麗衣服地百姓們在來回晃蕩。


    我換下了戎裝。身著紫袍,腰環玉帶,腰中懸著皇帝賞賜下來的金紫雙魚袋,頭頂烏紗帽,率領城中的大小官員們,帶足了樞密院副使、西北防禦使、崇儀正使以及陝西安撫使的全套儀仗。乘著轎子一路迎了出去。


    全文字版小說閱讀,更新,更快,盡在#文學網,電腦站:.1.手機站:.16.支持文學,支持16!走到城外十裏的時候,就碰到了一路上風塵仆仆的呂蒙正一行人,看樣子他們很狼狽啊!也許是半路上遇到沙塵暴,每個人都灰頭土臉地,仿佛剛才土堆裏麵鑽了出來,呂蒙正身上地紫袍子也快變成了黃袍子了!


    兩廂對比之下,就很鮮明了。看著我們這邊兒容儀整潔神采熠熠,再看自己這邊兒的慘淡模樣兒,呂蒙正的臉上很有些掛不住,加上臉上的褶子裏麵都是黃沙,撲簌撲簌地直往下掉渣子。


    我看出了呂蒙正的尷尬,立刻率先迎了上去,拱手為禮”,下官西北西北防禦使楊延昭,攜西北同僚。拜見呂相大人。”


    呂蒙正是個講究細致的人,雖然有些狼狽,卻也沒有失了禮數,當下還了一禮,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多謝楊大人和西北眾同僚親自郊迎,呂某惶恐了。況且楊大人也是官居二品,與老夫平級,這個下官二字實在沒有出處,呂某可承受不起。”


    “哪裏——“我非常誠懇地走上前去,握住呂蒙正地手說道:“呂相是我朝中股腦大臣,大宋礎石,深受皇帝陛下信賴重用,如今我大宋誰人不知道?此番呂相某自蒞臨西北巡檢,乃是代天巡狩,有如陛下某臨,楊某怎麽敢跟大人執同階之禮?”


    一聽我提到這個話題,呂蒙正的臉色有些不自然,雖說他依然是在相位上,卻已經不是宰相,事實上這次皇帝派他外出公幹,實際上就是要任用李昉為相的,為了不落他的麵子,才有這次的西北之行。


    我看出了呂蒙正的不爽,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吩咐道:“來人,且取來本官的袍子,先替呂大人換上。”當下不由分說,直接將呂蒙正地衣服給刮了下來,將我的一套備用官服給披了上去。


    大宋的官服就是非常簡單地以顏色區分,花樣兒上差別基本上沒有,況且我與呂蒙正又是同階,官服是可以通用的。


    呂蒙正雖然想要反對,無奈我的手下動作非常麻利,換上之後,他也覺得比原來的衣服光鮮了不少,於是也就沒有說什麽不痛快的話,臉上也有了幾分笑容。


    我的手下屬官們有樣兒學樣兒,立刻爭相給呂蒙正的隨員們換上了新衣服,眾人立削由素不相識變成了同袍之誼了,氣氛頓時好了許多,開始有說有笑起來。


    便是我也沒有想到換了件兒衣服竟然會使原本僵硬地場麵變得如此和諧,心中很是為老天爺說了幾句好話,若不是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沙塵暴,怕還沒有這樣的結果呢!


    一行人的車馬開始返城,一路上都是青青的莊稼,看起來倒也顯得賞心悅目,呂蒙正擔負著督察屯田的大任,因此看得非常用心,不時地向旁邊的隨員詢問一兩句,然後就不再言語,快到了城門口的時候,呂蒙正吩咐落轎,然後走了下來。


    我平時隻喜歡騎馬,並不習慣乘轎子,此時坐在轎子上正昏昏欲睡,聽得呂蒙正命人落轎,頓時清醒了過來,連忙走了下來,看他有什麽話要說。


    城門處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的都是行走在西北各地的客商與進出城門的居民,也有一些小攤小販在附近吆喝著做小買賣,幾處柳樹茂盛,足以乘涼,飛鳥偶爾略作停留,卻也是一副美麗的風景畫卷。


    呂蒙正在一處書攤上停留了下來,駐足觀看。


    隻見那書攤並不大,地方不過方圓兩文許,扯了一張蘆席鋪在地麵上。上麵擺著經史子集和一些逸聞散事的小品。還有一些個人詩詞集注,零零總總地有百十種書。


    信手拿起一本兒《論語心得》來,翻了兩頁,呂蒙正地心裏麵有些驚異,倒並不是說這書能夠發人深省或者是驚世駭俗,而是因為裏麵的道法通俗極了。雖然裏麵頗有一些對原著的曲解和誤導。甚係有一些有意識的批注。但是呂蒙正不得不承認,如果這書的作者與自己在一起講學,自己的學生肯定是不如對方多地,因為讀了幾頁下來,這書給自己地印象就是兩個字——媚俗。


    “此書是何人所著?為何本官在京師也沒有見過呢?”呂蒙正捏著那書。有些驚訝地問道,要說寫這書的人沒有認真研讀過《論語》也是不可能的,可為什麽書中的言論卻與原著的思想相去甚遠?


    售書之人自然不知道,他隻知道將書籍擺在這裏出售而已,至於上麵寫的是什麽,或者作者是誰,跟他有什麽關係呢?


    “這是賤內所作。入不得方家法眼。”我在旁邊嘿嘿一笑道。


    當時將這書盜了來,卻沒有考慮到在作者上署名是誰,於是就將小老婆地名字署了上去,省得以後有什麽版權問題。


    “哦——“呂蒙正點了點頭,心道原來是女子所著,有些疏漏偏激的地方也就在所難免了,於是又揀出一本書來,卻是《莊子心得》,看封皮似乎與方才那本如出一轍。心下不禁咯噔了一下,翻了兩頁,果然也是將好好的一部《南華經》給顛來倒去,於是忍不住問道:“這本書又是何人所著?”


    “也是賤內所著。”我依舊陪著笑臉回答道。


    呂蒙正搖了搖頭,也不好說什麽,又在其中翻騰了一陣子後,終於發現了一本兒《六郎品三國》來,卻是以陳壽所著的《三國誌》為藍本兒,間或摻雜了一些民間的傳說話本兒來寫成的。呂蒙正翻了兩頁,卻發現裏麵的語言比較俏皮,觀點也有些古怪,不由得又問道:“莫非這本兒也是尊夫人所著?”


    “不是。”我老實回答道。


    呂蒙正鬆了一口氣,心道你老婆總算沒有把聖人地典籍給糟蹋完。


    “那本兒是下官閑來無事時寫的。”接下來我的一句話立刻把呂蒙正的心情給打落低穀。


    良久之後,呂蒙正才憋出一句話來”,楊大人,你還是多用些心思在西北的軍政大事上為好!皇帝將這方圓數千裏的地方交給你來節製,可不是讓你來著書立說的,你身負重責,遠非我們這些閑散的京官所能比擬,那個什麽品三國之類的東西,還是留給別人去寫吧!”


    我立刻就虛心地接受了呂蒙正地建議,信誓旦旦地保證以後再也不寫這些東西了。


    又翻了兩本後,呂蒙正的興趣缺缺,經史子集之類的東西,原先是他所渴求的,可是後來他入直中樞以後,見的多了,也就不以為奇了,反倒是我盜來的一些詩詞很能吸引住他的眼球兒,在書攤兒上看了幾首後,覺得很是不錯,便徑直向我討要一套完整的詩集。


    “下官的詩集正在付鋅之中,誓到大人回京師之話,一定奉上。”我回答道。


    我吩咐隨從將呂蒙正翻過的幾本兒書統統買下來,打包之後送到了他在城中下榻的館驛,自己則繼續陪著他入了城,一路緩緩行來。


    經過多半年的休養生息,餒德城不複再是當日的淒涼景象,可以數是家家有餘糧,戶戶有副業,我大力鼓吹眾人在種植莊稼之餘,也盡情發展畜牧業,什麽豬牛羊雞的全部圈養起來,時至今日已經小有成就了,這些東西基本上都賣給了軍隊,一方麵改善了將士們的生活,提高了戰鬥力,另一方麵也刺激了當地居民的經濟收入快速增長,形成了投資——回報——再投資的良性循環過程。


    走在大街之上,呂蒙正見到的居民都是麵帶笑容,衣著鮮明,看得他心裏麵嘖嘖稱奇,自他出京師之後,一路上所到之處,都是有貧有富,差距甚大,唯獨到了西北之後,見到綏德城中秩序井然,人民安居樂業,謙謙有禮,大家各得其所,其樂融融。


    呂蒙正看在眼中,心中便有了計較,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緣故,嘴上雖然不說,心中還是比較佩服的,畢竟,能夠把一個偏僻的西北小城弄成如此景象,確實不易。


    向前走了百餘步之後,卻見到一群人圍在一起吵吵嚷嚷的,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事情。


    呂蒙正立削板起臉來,轉而向我問道:“楊大人,前麵是怎麽回事兒?難道你的治下竟然如此混亂不成?”


    我看了一眼,頓時明白了前麵是個什麽所在,便笑著說道:“大人說笑了!下官雖然身處邊塞,卻也不敢稍有懈怠,晨昏定省是免不了的,前麵究竟是怎麽回事兒,還請呂相移駕過去,親自一看便知詳情!”


    “哦?如此說來,本官倒要去看個究竟!”呂蒙正見我一副情況盡在掌握之中的篤定樣子,心中也很疑惑,便率先走了過去,待要看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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