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繼遷回到河西之後,眼前所見,盡是一片淒涼景象。


    由於大水的影響,整個新城裏麵狼籍得很,枯枝敗葉虛浮於地,不時地見到一些已經腐敗的死屍,從遠處的沙漠中嗅到了死亡氣息的禿鶩等食肉的鳥類蜂擁而至,一起爭逐這些意外得到的食物。


    來自河水中的淤泥遍布大地,豐饒的田地被洪水吞噬得幹幹淨淨,本來就要收獲的莊橡毀於一旦,可是那些後來修築的城牆,卻保存了十之八九,不能說不是一個奇跡。


    李繼遷的心裏非常矛盾,修築新城,可是花了他的很大心血,如今新城被河水所淹,城中居民早已逃散一空,沒有了城市的氣息,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是走是留了。


    部將們的意見也大都主張丟棄新城,河西之地雖然豐饒,卻也不占地勢之便利,隻消一場洪水,便盡皆化為泡影,實在不是一個都城的好所在。


    正在躊躇的時候,忽然有衛士進來通稟,張浦張大人回來了。


    “張先生回來了?!”李繼遷聞言精神一振,率先迎了出去。


    張浦一路之上也是非常驚心,沿途所見的景象,令他有了不好的感覺,絡繹不絕的災民告訴他,新城已經被洪水所毀了,城中的居民十去八九,已經是空城一座。而另外得到的消息也證實了李繼遷對大宋的偷襲行動並未成功,反倒損失了不少的人馬,可謂是偷雞不成凡飲了一把米。


    過往的黨項軍民,臉上都失去了往日地顏色。顯然信心盡失,張浦心裏麵清楚。現在人心浜散,若是連李繼遷的心中也失去了主意,那麽整個黨項族地未來將是灰暗的,縱使有所作為,也隻能是小打小鬧罷了,因此他的心中非常著急,快馬加鞭離開了大隊。一路向新城奔來。


    “張先生救我……”李繼遷看到張浦策馬的身影後,忍不住大聲喊道。


    張浦見到李繼遷親自出迎後,連忙翻身下馬。迎了上去,不等下拜,便被李繼遷將身子扶住,張浦溫言道:“主公何事如此驚慌?”


    李繼遷慚愧地說道“我出偏師偷襲宋軍不成,卻被敵人的遊騎引河水灌了新城,大半年來的心血,全都給毀了。如今正進退兩難,不知道應該到哪裏去,幸好先生回來了。”


    張浦抬起頭來,看了看周圍的黨項將士們,所見之處,盡是一些士氣低落地表情,心知若不給化爾淡元一:乏芝位隻不娓帶了


    於是張浦後退了兩步,整了整衣冠。鄭重其事地對著李繼遷拜了三拜,方才大聲說道:“恭喜主公,賀喜主公!”


    眾人都很驚異,有些遲疑地望著張浦,不知道他在搞什麽。隻有李繼遷心中一動,想到可能是出使大遼的事情有了結果了,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若是能夠攀上契丹人的關係,得到他們地援助,自己盤踮西北的勝算自然是又多加了一塊兒籌碼。


    張浦從懷中取出了一卷羊皮卷軸來,輕輕地在眾人麵前展開,然後大聲宣讀道:“大遼皇帝偷旨,今投李繼遷為定難軍節度使,夏銀綏宿靜五州觀察使,特進檢校太師,都督夏州諸軍事。”


    眾人包括李繼遷在內都是大喜過望,自己等人雖然在西北擁有不小的勢力,可終究是不為宋遼兩個大國所承認的,如今大遼朝廷肯下謅冊封,就算是為李繼遷等人正名了,從匪寇搖身一變為正規軍了。


    張浦見眾人都很振奮,又接著說道“大遼蕭太後對節度使大人非常看重,特意冊封大人為西平王,並將義成公主下嫁節度使大人,以示恩寵。”


    這下子,李繼遷的部下們都沸騰了,雖然河西李家曆來就是西北的地頭蛇,可是經過大宋的打壓之後,實力已經大不如前,如今大遼居然肯承認李繼遷在西北的地位,並正式冊封他為西平王,不但對大宋會造成一種黨項同契丹已經聯手起來的壓力,同時也大大地加強了李繼遷在西北各族中地影響力,這個結果是大家所樂意見到的。


    “西平王……西平王……”眾人紛紛呼喊起來,新城被毀的壓抑氣氛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喜祝衝得無影無蹤。


    李繼遷心中大喜過望,一麵吩咐眾將安撫部下,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大遼義成公主,置辦婚事,一麵將張浦讓到自己的大帳之中,詳細地詢問此番出使大遼的經過。


    李繼遷地大帳布置得非常簡單,就如同平時行軍打仗時的布置一般,那些可以裝點門麵地東西,都在新城水災之中毀掉了,一時之間難以湊齊,張浦看了以後也不由得有些頭痛,看來要迎娶公主所耗費的金錢預算,又得大大地增加了。


    李繼遷親自倒了一碗酒給張浦,然後問道“張先生,此番出使遼國,可還順利?”


    張浦將酒碗端在手上,有些惋惜


    的回答道,“帶去的東西都散盡了,原本大遼並不看好我們,乙”餘,人家都是避而不見,東西隻管收下,就是不肯說句準話兒,若不是遇到了大遼的重臣非德讓的親弟弟韓德威給我們進言,這次的事情怕是要泡湯的。”


    “韓德威?那是我們老對頭了,沒想到這次居然會幫了這個忙。”李繼遷聽到這個名字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有些詫異地說道。


    “世事無常,沒有永久的朋友,也沒有永久的敵人。”張浦搖了搖頭道“不過這次的事情倒是多虧了他,我觀此人頗識大體,可以留心交接。畢竟,以後我們還要同大遼打很多的交道。有個熟人說話自然好辦事,玉田弗家在大遼朝中可是舉足輕重。一個弗德讓就可以抵得上半個大遼朝廷了。”


    李繼遷點了點頭,深感讚同,大遼人才濟濟,文臣武將多如過江之鯽,可是真正能夠在朝廷中說話又份量的,也不外乎那麽十來個人,能夠結交到這樣的大人物。對黨項李家地幫助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他甚至已經在考慮,怎麽樣才能夠投其所好。加深與韓德威地關係了。


    “眼下,還有一件事情要你來幫我拿主意。”李繼遷頓了頓後說道。


    張浦喝了一口酒,靜靜地聽著李繼遷說話。


    李繼遷組織了一下語言,慢慢地將部下們對於新城的去留問題說了出來,最後問道:“這件事情,我考慮了很久,既不想丟棄這個花費了無數心血才建立起來的新城,又找不到一個可以說服眾人的充足理由。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張浦認真地想了想後問道:“主公,當初你決定在新城這個位置上修築城池,除了因為這裏土地豐饒,物產富裕外,其中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原因?”


    李繼遷聽了之後頓時一愣,當初他決定在這裏修築城池。就是因為獲取的寶藏之中有這麽一個聚集王氣的大型陣法,恰好符合這裏地地理條件。所以才不顧低窪的地形,一意孤行地建了這座城池,可是現在看起來,顯然這是一個大大地敗筆,很有可能是敵人故意為之的詭計,事到如今,就不能不考慮一下,到底應該怎麽應付了。


    思之再三,李繼遷終於將其中地緣由給張浦說了出來。


    “糊塗啊……”張浦忍不住喊了出來,貝李繼訝也是一副非常懼悔的樣子,才長歎了一聲道:“自古以來,哪個帝王的江山不是靠手中的刀劍打出來的?所謂王氣,不過是為了欺騙那些愚民,主公你怎麽能夠相信那些鬼話?我看這個寶藏,一定有問題,怕是敵人故意布置下的一個迷陣,目的就是為了消耗我們的財力物力。”


    李繼遷此時也是非常懼惱,由於自己的一絲貪欲,竟然被敵人給趁機下了套兒,光是毀在新城上麵地人力物力,就抵得上整個黨項族一年的進項了,不過此時後悔也沒有用來了,隻得向張浦問計道:“如之奈何?”


    “事到如今,唯有征而走險了!”張浦也不是諸葛亮,雖然有些機智,卻也不能無中生有,不論是將新城重新整理,還是另外再起一座都城,都來不及了。


    張浦附在李繼遷的耳邊,低低地將自己的主意說了出來,李繼遷頓時眼前一亮,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幻,火一般。


    “靈州,這可是一個好地方啊!”李繼遷喃喃地說道。


    張浦的意思也很明確,既然時間上已經來不及建造一座新的都城,那麽就幹脆揀現成的算了,一舉將靈州城拿下來,便可以作為都城來使用。


    靈州位於大興府地南麵,在黃河與博洛河的交匯之處,其地形險要,是宋國地軍事重鎮,若是能夠將它拿下,不僅使得西北的局勢發生根本性的改變,也可以加大黨項李家在契丹人眼中的份量,以求得更為實際的援助,即使在即將到來的大遼義成公主麵前,也可以出一口惡氣,一掃被宋軍逼得無處可走的頹勢。


    “好!就是靈州了……”李繼遷立刻決定下來。


    之前的黨項人,也曾騷擾過靈州,隻因為靈州守將臨危不懼,堅守有方,又有各地援軍相助,所以並未取得成功。這一次如果想要拿下靈州,不出點奇招是沒有那麽容易的。


    張浦考慮再三,跟李繼遷商量了兩天後,終於拿出了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來。


    “什麽?李繼遷跟契丹人聯姻了?”收到了消息的大宋太宗皇帝非常震驚。


    “是的,陛下。”負責對遼事務的參知政事呂端啟奏道:“昨天剛,剛收到的消息,由非德威引見,李繼遷的智囊張浦帶了不少的財務賄酪大遼君臣,太後蕭綽已經同意與他聯姻了,不但冊封他為定難軍節度使,夏銀接宵靜五州觀察使。特進檢校太師,都督夏州諸軍事。而且還冊封他為


    王,並以王子帳耶律襄之女封義成公主,下嫁李繼遷。”


    “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太宗皇帝撇了撇嘴。


    雖然早就知道河西的李繼遷不是什麽好鳥,一定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卻沒有想到在西北諸州已經牢牢地控製在自己手中的同時,李繼遷居然能夠派使節繞道進入大遼,並且跟契丹人勾結到一起。


    同時太宗皇帝地心裏麵也很惱怒。你蕭綽有什麽本事冊封定難軍節度使?這塊兒地盤向來可是我的禁臠!李繼遷地事情,也是我大宋自家的事情,該抓該殺都該由我說了算。你們摻和個什麽勁兒?


    “陛下……”還沒有等太宗皇帝回過神兒來,下麵又有人說話了。


    太宗皇帝定睛一看,卻是禮部侍郎張廣友,這可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家夥,於是便問道:“張愛卿有何話說?”


    張廣友站了出來,躬身施了一禮,然後義憤填膺地說道“契丹限爾小國。化外蠻夷,竟然無視我大宋天威,公然收納叛將,並冊封王爵,此等惡劣行經,天人共憤,是可忍孰不可忍?臣請陛下立刻興王師討伐之!”


    太宗皇帝沒有說什麽。隻是揮了揮手,示意張廣友退下。心中卻是非常鄙夷,興兵討伐?你以為打仗是過家家啊!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打仗可是一個嚴密的係統工程!不要說什麽兵員配置,將領選擇,路線策劃,戰略製定,就是補充給養這個粗活也是非常重要的,哪可能說打就打?一個文官,什麽都不懂,也敢輕言戰事,這都是什麽人呀!實在是懶得理會了。


    幾個重臣在下麵議論了一番,最後主張先禮後兵,派使者給遼國下了一份兒措辭嚴厲的譴責文書,力數其背棄盟約的惡行,並要求其撤銷對李繼遷地封賞,若是對方一意孤行的話,再考慮軍事行動也不遲。


    太宗皇帝考慮了一下,如今又快到了秋收季節了,契丹人也老實了一陣子了,如今宋遼雙方都憋了很久,邊境上隨時都有爆發衝突的可能,聽說今年北方地氣候不是很好,六月天裏麵居然下了一場雪,契丹人的牛羊損失不在少數,得防備他們餓極了南下搶糧食啊!想到這裏,太宗皇帝便說道:“既然契丹人公然向我大宋挑釁,那聯豈能示弱?著樞密院立刻準備北征事宜,調集各路人馬北上,在晉北、潞州及河北駐紮,嚴密關注契丹人的動向,隨時聽候朝廷的命令。”


    樞密使曹接遠在河北前線,副使立刻將太宗皇帝的命令給領了下來。


    呂端在一旁提醒道“陛下,是不是可以調蘇州的水師,以牽製契丹人的後方?”


    經呂端這麽一提,太宗皇帝立刻想起了上次自己北伐失利的時候,為契丹大軍所乘,多虧了蘇州水師出其不意地襲擾了契丹人的後方,才使得他們軍心不穩,隻得後撤地事情,接著又想到了遠在西北負責對黨項事務的我,不禁沉思起來。


    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後,北宋朝廷對水師的重視加大了不少,水師也從原來的運輸兵員,在內河打打水戰的方向上進行了調整,更大規模的戰船被建造出來,一艘戰船就可以乘坐近千人,高大地樓船足有十幾丈高,這樣的戰船即使到了大海上也是很顯眼地,對於不熟識水戰的契丹人來說,幾乎是無敵的。


    “那麽,就派蘇州水師運送兩萬人馬北上到河北塗州一帶的沿海,以伺時機吧。”太宗皇帝考慮了片刻後決定道。


    即便契丹人有了防備,水師派不上用場,這一股力量也可以牽製大量的敵軍,威脅他們的後方,如此有力的武器,怎麽能不用呢?


    “另外”,太宗皇帝停了一下後說道“叫楊延昭留心一下邊境,李繼遷想要跟契丹人聯姻,要是沒有老婆的話,我看他拿什麽來聯!”


    眾人立刻心領神會,契丹人若是想要到河西李繼遷的腹地,必然要經過大宋邊軍的防區,若是大遼的義成公主被宋軍給攔下來,那對李繼遷可是一個沉重的打擊,連自己的未來老婆都保不住,還奢談什麽遼夏聯盟?太宗皇帝的這個點子,確實夠毒辣的。


    朝廷的手令下來西北之後,我正在跟公主老婆談心,看到這個要求之後不由得哭笑不得,難不成,我也要客串一回搶親的山大王不成?


    “聽說契丹人的公主還是很漂亮的。”公主看了手令之後,很有深意地笑了起來。


    “再漂亮也不及夫人的萬分之一呀!”雖然這話假到了極點,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肉麻,但是顯然效果是非常好的,起碼公主的眼神又迷離了起來,動作也溫柔了許多。


    靠,搶親就搶親,誰怕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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