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裴濟福星高照命不該絕,閑的無事的七郎剛好被我派了出去,查看西北各地的軍情,順便帶著三千精騎沿途騷擾一下各地的黨項人軍隊,此時正好走到了靈州。


    先是被大雨淋了一下,接著就見到了遠處的火頭和震天的喊殺聲。以眾人的經驗,自然不會認為是宋軍在半夜進行軍事演習,也不可能是誰家偶爾失火走了水。


    斥候很快就衝了上去,恰好遇到從東門出來的元之等人,一問便知道了詳情。而元之心中擔憂裴濟那邊的情勢,於是將小姐交代給家將照看,自己跟隨著幾個斥候,率先衝了回來,正好將裴濟救了下來。


    黨項人馬眾多,靈州城中的宋軍經過大半夜的死戰,已經傷亡大半了,所剩不過千餘人,全憑借著一口怒氣跟隨裴濟殺敵,而李繼遷的大隊人馬卻源源不斷地向靈州方向進發,隱然控製住了靈州城的局勢。


    盡管七郎所帶的三千輕騎都是宋軍精銳,卻也架不住對方人海戰術的傾軋。


    七郎一連挑飛了李繼遷的幾員部將後,心中也是非常著急,在左右將裴濟等靈州守將迎接過來後,他對眾將說道:“李賊對於靈州是誌在必得,今敵勢方熾,兵力十倍於我,而我等兵馬捉襟見肘,恐怕難以保全靈州城,且先退回到城東五十裏外紮營,等待大軍到來,再做計較!”


    裴濟此時卻也沒有什麽話說,本來他是要與靈州城共存亡的,一則是因為自己是靈州守將的身份,不戰而逃其罪大焉,二則是為了給自己的女兒多爭取一些逃亡的時間。現在既然有人來為自己出頭,也沒有影響到自己英勇抗敵的名譽,自然沒有理由反對。


    而七郎所帶的人馬,雖然裝備精良,都佩帶了精鋼手弩,卻沒有帶得多少糧草,麵對十倍於自己的敵人,恐怕難於持久,因此也都認為七郎的決定是正確無比的。這些經過講武堂培訓過的將領們,自然知道什麽叫做審時度勢順勢而為。


    宋軍慢慢地撤出了靈州城之後,黨項人蜂擁而入,李繼遷終於心滿意得地站到了靈州城的城頭上,將象征自己家族的黑虎旗插到了燒得焦黑的城樓上。


    在一片煙熏火燎的氣氛中。李繼遷將自己手下的重要將領們召集起來,討論下一步地行動計劃。


    “主公,為今之計,應將靈州以北諸地盡收於囊中,並出兵攻取靈州以東以南各州郡,隻有這樣,才能將靈州這快兒風水寶地牢牢地掌握在我們的手中。”李繼遷的大將之一出身於黨項另一大部落的野利容主張道。


    眾將紛紛七嘴八舌地向李繼遷獻策,主攻主守的意見都有,一時之間難以統一。


    李繼遷看了看沒有發言的張浦道:“張大人,你覺得如何?”


    張浦皺著眉頭道,“靈州目前是可以保住的,畢竟附近沒有太大規模的宋軍,我們起碼有兩個月的時間來鞏固在靈州附近的防線,到時候即使宋皇親率大軍來此,我們也不怕!靈州是個好地方,地肥水美,物產豐富。如果我們能夠東取綏宥,西謀涼州,就可以形成一個以綏宥為首,靈州為腹,西涼為尾的龐大勢力,如此,則主公的霸業可期!”


    “軍師說的對啊——”眾將紛紛讚同道。對於自己能夠一舉攻占河西重鎮靈州,黨項人自己也覺得是老天幫忙,心中的喜悅難以描述。


    “不過有一點是我比較擔心的——”見大家都很興奮,張浦也不願意掃他們的興,可是出於自己的考慮,不得不提醒道,“諸位不要忘記了我們這次冒險出兵靈州的原因。如今靈州已經在手,可是主公即將迎娶的義成公主還遠在數千裏之外啊!”


    李繼遷點了點頭,沉思不語。


    取得靈州之地,拓展自己在西北的勢力固然是大事;但是與契丹人聯姻,獲取整個大遼王朝對自己的支持,更是當務之急。如今義成公主若要前往靈州,就必然要經過大宋軍隊控製的區域,這其中的行程就有月餘,如果發生點兒什麽變故的話,那可真是不敢想象。


    “軍事所言,正是我所擔心的。”李繼遷說道,“我們是不是得派一支軍隊秘密前往遼國,將義成公主接應回來呢?”


    “不妥——”張浦搖了搖頭道:“迎親的事情,越隱秘越好,聲勢越小越好,等到了我們自己的地盤兒上,什麽都好說,可是在宋軍的控製區域裏麵,千萬不可聲張。屬下以為,我們隻要派出兩個經驗豐富的向導便可以了,如果目標一大,宋軍難免會有所察覺。即便是現在,恐怕宋國朝廷也已經知道我們與契丹人聯姻了。”


    眾人研究了一番後,終於將事情確定下來,一方麵是派了兩名向導前去引導大遼義成公主入靈州,另一方麵就是對靈州附近各地的戰略動作。


    七郎在靈州城東觀望了兩天後,發現黨項人的數量越來越多,數十萬的黨項部族大量向南遷移,聲勢非常之浩大,而自己附近召集到的宋軍還不過七千,於是隻得退到了靈州城東兩百裏外的環州,給綏德城發出了十萬火急的軍情。


    兩天以後,李繼遷等挾攻取靈州的餘威,組織數萬大軍,大張旗鼓的揚言要向東攻取環、慶二州,令七郎和環州知州等很是緊張,動員了全城的軍民人等加固城防,日夜防備黨項人突然來襲。


    結果李繼遷聽從張浦之計,聲東擊西,一舉拿下了畜牧甲天下的西涼府,一時之間天下震恐,黨項李繼遷的聲名迅速地膨脹起來,西北附近各族紛紛向黨項人依附過來,將李繼遷的實力擴張了不止一倍。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大宋太宗皇帝拍著桌子破口大罵道。


    大殿裏麵的文臣武將們都被天威所攝,大氣兒也不敢多出半口。接到李繼遷連續壟取河西各重鎮的消息後,整個朝廷都大為震動,誰也沒有想到黨項人居然不計後果地製造出這麽大的動靜來,看來李繼遷是鐵了心要脫離大宋的版圖了!


    “你們都說說,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太宗皇帝將剛剛得到的戰報拍在桌子上,氣哼哼地責問道。


    立刻有不負責任的家夥們開始攻擊西北防禦不力,兵部都是吃幹飯不幹活兒的,又有人說是靈州守將裴濟等人不能夠力戰而死以報國恩,是個大大的奸佞,應當早下詔命,追究這些人的罪責,以平息天下萬民之怨氣。


    甚至還有人開始幻想著將自己的晚輩們推薦給太宗皇帝,隨同即將征伐河西的大軍一起去鍍金,以謀求一個好的出身。畢竟,直接考科舉入仕,對於某些肉頭來說實在太難了一些。


    已經回到了朝中的樞密使曹彬見眾人吵得實在太不象話了,便站出來對太宗皇帝說道:“陛下請息雷霆之怒,靈州失守,原因比較複雜,如今當務之急是要重新整束我大宋在河西的武裝力量,將李繼遷這根肉刺兒拔除出去。因此老臣以為,陛下當選派精幹之臣,總理河西事務,整合河西的全部武裝力量,收複失地。”


    還沒有等太宗皇帝說話,旁邊的刑部尚書便站了出來,“陛下,老臣以為,收複失地固然重要,可是這些致使靈州失守的罪臣們也不可輕易放過。請陛下下詔抓捕,交有司責問,以明其罪,以儆效尤!”


    曹彬說道:“裴濟雖然丟了靈州,主要是黨項人的兵力太多,又使了奸詐之計,再加上天氣因素,倒也不是他有心丟棄靈州。據戰報上麵講得清楚,當時裴濟已經下了決死之心,欲與靈州城共存亡,隻是後來西北防禦使的一支騎兵恰好經過附近,才將他給硬拖了出來,算不得是臨陣脫逃了!”


    太宗皇帝平心靜氣的坐在那裏想了一陣子後說道:“這個裴濟,平日裏還是很得人心的,靈州城守了十幾年,怎麽就沒有一點兒防範意識呢?雖然丟失靈州城的罪責不小,但看在他往日的功勞上,倒還是可以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的。隻是李繼遷在河西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來,西北防禦使楊延昭怎麽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呢?他現在到底在幹什麽?!”


    看到太宗皇帝聲色俱厲地責問,眾人一時間都不敢搭腔了,良久之後呂端小聲提醒道:“陛下,現在是西北秋收的時候,楊大人他奉命屯田,今年是他們第一年有收成啊!”


    “屯田啊——”太宗皇帝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自己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忘記了,不由得有些羞愧,接著拍桌子說道:“屯田固然重要,可是敵人入寇這麽大的事情,還有什麽事情能夠比得上麽?他為啥不出兵抵禦李繼遷呢?朕將他派到西北去,難道僅僅是為了種地去麽?!”


    眾臣麵麵相覷,心道皇帝真的是有些生氣了,否則不會逮誰都罵,西北防禦使雖然位高權重,可是畢竟管轄的範圍還伸不到河西去,派小股部隊去聲援一下自然是可以的,如果沒有朝廷的詔令就私自出動大軍前往河西的話,那就等同於圖謀不軌了。


    呂端咳嗽了一聲說道:“陛下,西北秋收基本上也就快結束了,不如賜予楊延昭征伐之權,命他出河西全麵清剿李繼遷反賊如何?”


    曹彬在旁猶豫道:“可是契丹人已經與黨項人聯姻,楊延昭駐節西北固然是為了抵禦黨項人馬,卻也兼顧著北方的契丹,若是大軍西進,恐怕契丹人會蠢蠢欲動的。”


    太宗皇帝想了想後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在北疆製造出一些有意北伐的樣子來,以牽製契丹人的大軍,如此則西北大軍便沒有後顧之憂了。”


    “陛下英明——”眾人都認為這樣做確實不錯。


    “傳朕旨意——”太宗皇帝挺直了腰杆兒正容道,“著令西北防禦使楊延昭為平西大將軍,賜爵安西侯,全麵擔負起平西黨項之亂的軍事行動,有權調集西北及河西涼州一帶的所有兵力,組建西北行營,以他為大總管,立即著手收複失地。”停了一下後決定道,“讓他,開府儀同三司。”


    大臣們都是一驚,太宗皇帝這次是下了血本兒了!


    朝廷的詔令下來的時候,我正在田間地頭兒上視察秋收的情況。秋風正爽,站在一望無際的田野中,看著金黃的顏色鋪滿了大地,聞一聞有些幹燥的充斥著麥香的空氣,心裏麵覺得非常舒坦。畢竟,這一次西北的收獲非常豐足,足夠大軍三年食用了,更不要說還打下了大量的棉花。


    我在田間的小道上走了兩步,來到一片葡萄架子下麵。看那仍然泛青的葡萄,已經有些摸樣了,估計到了中秋之前,就可以采摘了。現在看起來,還是感覺非常酸澀的樣子,多看一眼,口中直泛酸水。


    “安西侯!開府儀同三司!”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真不知道太宗皇帝的腦子裏麵是怎麽想的,若換了是我,絕對不可能給邊將賜予如此重要的封爵。即便人家當初沒有什麽想法,在他如此重封之下,極度膨脹的虛榮心也會驅使對方生出點兒其他的邪念來,這不是引誘別人謀反麽?


    掌握了巨大權力又無人可節製的邊將,很難說不會興起自立為王的念頭兒的。


    雖然搞不清太宗皇帝的真實想法,不過我現在手握兵權,在西北也算站住了腳,又有巨大的英雄光環頂在腦袋上,倒也不怕他搞什麽小動作,當務之急,就是要決定一下如何對付風頭日盛的李繼遷了。


    “恭喜侯爺——”趕回防禦使衙門的時候,大群的手下都聞訊趕到了。大家的臉上都是喜洋洋的,我這個頭子升了官兒,他們跟著也好混。


    “都是聖上抬愛,本爵定然不負聖上所托,必將李繼遷生擒活捉,送到京師問罪!各位同僚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啊!到時候論功行賞,大家人人有份兒!”既然皇帝給我許了好處,我自然也要給手下們許些好處,哪有使喚人不給勞務費的道理。


    打發可一眾手下,我將狗頭軍事王石雷給留了下來。七郎不在身邊,有些事情,也隻能跟他商量了。


    “石雷,我已經上表朝廷,為你請封西北行營長史。”我先給王石雷許諾道,接著就問道:“如今朝廷命我揮師西進,與黨項人全麵開戰,你以為是否妥當?”


    王石雷自從搞定表姐後,小日子過得非常舒爽,此時聽我一說,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便笑著說道:“大人胸中早有定計,何必非要問我?”


    我嘿嘿一笑道:“打李繼遷容易,不過我現在並不準備大動幹戈,畢竟西北的事情千頭萬緒,黨項人是不多,可是依附在黨項之下的各族人數可就不少了,西北以西之地,廣袤荒蕪,打下來容易,要守住就難了。我可不願意行那前門驅虎,後門進狼之事。”


    “大人究竟有何打算?朝廷那裏總是要有所交代的。”王石雷一語中的。


    我詭異地笑著在王石雷的耳邊說了幾句,聽得王石雷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道:“大人,你真的很陰險啊!”


    “哈哈哈哈——”我仰天長笑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嘛——”


    有一個侯爵的爵位,可以令自己的身價升一升;而開府儀同三司,則意味著自己已經踏入整個大宋朝地位最高的文官範圍之中了。所謂開府儀同三司,就是散官的最高一級。散官相當於官員的資曆。由於政府編製有限,不可能人人都位居三公,但是具有開府儀同三司的資格的人可以很多。這就好比說,我的職稱已經到頂了,但是能不能具有相應的公務員崗位,就要看有沒有空缺了。總的來講,我的官位已經升無可升了。


    但是由於我現在的特殊情況,受命在西北建立行營,因此也具備了自行開府建衙的資格,行營屬下的所有官員任免,不必等到朝廷的批複下來便可以自己來決定。但是呢,這個經費上麵,也要靠自己來掏腰包了。


    “看來是時候搜刮一下浮財了,否則單靠西北這點兒賦稅,養活一大群手下還是有些吃力的——”我考慮了再三,終於決定先從李繼遷的資金鏈上麵動腦筋。


    李繼遷的很多銀子,都是通過青鹽貿易獲得的,以化名存到了四海錢莊裏麵。隻要我將其斬斷,自己就要了他的半條老命,沒有了銀子,我看他怎麽囂張。


    隻是宋迪老婆她不怎麽配合,不肯自毀信譽。看來我還得施展巧計,令李繼遷自行入彀才行啊。想了半天後,又與王石雷商量了很久,終於有了一個完整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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