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酒宴吃得索然無味。


    心裏麵一旦有了事情,任憑有龍肝鳳髓擺在前麵也提不起興趣了。


    兒子,這麽容易就有了麽?我苦笑著搖了搖頭,若是公主或宋迪給我生了兒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可是突然有個敵國的公主說有了我的兒子,這簡直就成了天大的笑話了,要我怎麽辦呢?想一想真是頭痛!


    奇怪的是,席間兩大宗師並沒有再跟我多說些什麽,隻是互相敬了幾杯酒後就悶坐在那裏不說話了,而我心中有些煩惱,也沒有留意這一點,隻知道自己低著頭喝悶酒,一直熬到了酒宴散後才打道回府。


    “真是奇怪了,明明沒有事情,為什麽皇帝說人家是衝我來的呢?難道說就是為了送這一封書信麽?”被夜風一吹,我的腦袋有些清醒了,開始思索今天的問題。


    耶律蓉是個問題,她生的孩子也是個問題,如果真的存在這個兒子的話。不過我卻難以相信神木尊者會屈尊降貴地替她送信,之所以會這麽做的話,應該是想要離間我們的君臣關係吧,畢竟我現在是大宋西北的重要人物,手下兵多將廣,能征善戰,隨時都會對大遼造成嚴重的影響,基於這一點,身為大遼北院大王的神木尊者倒是有向我使壞的理由的。


    隻是京師與大遼的南京相隔千裏,想要清楚地了解耶律蓉那裏的真實情況地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說我現在已非自由之身了,做什麽事情都要征得朝廷的同意地。想要去大遼,首先就要有正式的官方的名義才成。


    如果皇帝知道了這件事情,知道我唯一地兒子竟然是由大遼公主生下地。他會有什麽樣地反應呢?盡管他是知道當時這件事情的。恐怕也不會很放心我吧!


    這樣看來。無論神木尊者的初衷是如何,目下都給我造成了困局。


    在我悶悶不樂地回到天波府的同時,皇宮之中的太宗皇帝也沒有閑著,手下的兩名黑衣內衛正在向他匯報今天地事情。


    “這麽說,神木尊者給了楊延昭一封信?他看過之後就撕毀了?”太宗皇帝撚著所剩不多的幾根胡須,有些遲疑地問道。


    一名黑衣內衛恭敬地回答道。”啟奏聖上,此事千真萬確!很多人都在酒宴上麵看到了!”


    “那麽,他在看了信件以後有什麽反應?”太宗皇帝有些拿不準地盤問道。


    另一名黑衣內衛搶著回答道,“楊大人並沒有說什麽。隻是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看起來有些疑慮有些欣喜又有些猶豫,說真的,屬下還沒有見過如此豐富地表情在同一個人的臉上出現過。以此來推論,那封信件對於楊大人一定非常有震撼力!隻是那信件已經被楊大人給徹底毀掉了,難以猜測其中的內容是什麽,不然的話,到是可以知道些有用的東西的。”


    太宗皇帝擺了擺手,有些不悅道,“過了的事情,就不要再討論它了!我命你們在西北待了幾年,任務也沒有少完成!楊延昭在西北的事情,如果不是有你們及時回報,朕還真的是不清楚的,哼哼。你們的功勞是很大的,等辦好了這件事情以後,朕一定對你們大加獎賞!”


    “謝陛下隆恩!縱使屬下等肝腦塗地,粉身碎骨,也無法報答陛下之萬一!”兩人都很興奮地跪下謝道。


    “你們好生下去吧——”太宗皇帝點了點頭,令二人離開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事情,太宗皇帝靜靜地坐在那裏,臉上的表情異常古怪,氣息也有些不太穩定,良久之後長歎了一聲,“唉——早知道有今日,有何必有當初呢?”


    一個人影從屏風的後麵悄然鑽了出來,站在了太宗皇帝的身後,長長的身影在燭光的照映下,在地板上麵來回搖動著,猶如人在風中一般飄零。


    “陛下是有些後悔了麽?”那人嘿然問道。


    太宗皇帝頭也沒有回,放佛早就知道那人在身後,“談不上後悔,楊延昭是朕一手扶持起來的,本來是準備好好用一下的,可惜他的野心有些太大了!現在想起來,倒是有些可惜,如果朕隻是將他作為一名將領來使用的話,或許就不會出這些問題,沒想到這人隻要一接觸到政務,就變樣兒了!”


    “陛下說的是,既有兵權,又出政令,很難有人不生出異心來。”那人附和道。


    “但朕並不後悔!”太宗皇帝哼了一聲道,“身為帝王,所推行的無非就是製衡之道!盡管楊延昭的勢力起來了,可是黨項人跟契丹人甚至是西南的大理,都被壓製住了!朕在這幾年裏麵也沒有閑著,朝廷今年的賦稅收入已經超過了一萬萬貫,禁軍人數也超過了八十萬,各地廂軍更是多達百萬,而由於西北戰事的平息,與西北軍費的自給,省下來大量的糧餉,隻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朕就可以再次北伐,收複燕雲十六州,把契丹人趕到渤海裏麵去!”


    那人笑著讚頌道,“陛下的雄才大略,確實令人歎為觀止!”


    太宗皇帝似乎有些興奮,臉上泛起了一團團紅暈,咳嗽了一聲後接著說道,“先皇辛苦創業,為我趙家開創出一個大好的局麵,朕身為繼任者,怎麽可以不將他發揚光大?這幾年的辛苦,都是為了這一天做準備!朕決定在中秋之後,便從雲州到渤海的千裏邊界同時出兵,分兵十三路,大舉攻入遼國,一雪當日金沙灘受辱之恥!”


    “好極了——”那人鼓掌道,“微臣雖然老邁,卻一定追隨陛下左右,執鐙牽轡,為陛下地千秋大業做個急先鋒!”


    “仲詢。你果然是朕的好兄弟!”太宗皇帝望著身旁的潘美動情地說道。


    那人不是別人,正式太宗皇帝地親家,相交多年的重臣潘美潘仲詢。


    “隻是。大戰在即,陛下準備如何處置楊延昭呢?放任他留在西北,那可是一個變數。”潘美不露聲色地問道。


    太宗皇帝微微笑道。”此事何須仲詢擔心。已經動手了。”


    我回到天波府後。已經是半夜了。


    內室的燈光依然沒有熄滅,聽到聲響後,公主迎了出來,見我一身地酒氣,不由得有些眉頭微皺,忙上前扶著我說道。“夫君,怎麽喝了這麽多酒?傷身子地。”


    “唉——”我心情不爽,歎了口氣道,“都是一國地皇爺來敬酒。我怎麽可能推掉?大宗師級別的高手,哼哼,不妨事的”


    公主跟了我多年,對我的脾氣早就摸清楚了,一見我這個樣子,便知道我心中肯定有事藏著掖著,於是關切地問道,“可是遇到了什麽為難之事?”


    我望著公主一雙美麗的充滿了情誼的大眼睛,突然覺得有些愧疚,張了張口,終究沒有說出來,最後說道,“先回房吧,慢慢說給你聽。”


    公主遣退了眾人,親手將我扶了回去,斜斜地靠在**,然後又端了一碗早已經備好地醒酒湯,送到了我的麵前,柔聲說道,“夫君,先喝些湯來醒酒。”


    喝了兩口湯後,頓時覺得舒服了很多,我不由得歎道,“還是自家老婆好!能夠得到公主你為妻,真是我這輩子的福分——”


    說起來,那麽點兒酒實在對我是無足輕重的,之所以精神頹廢,就是因為耶律蓉那封書信給弄地,現下回了家,又得公主的百般撫慰,心情頓時好了許多,酒氣也消散了大半兒。


    “夫君又說什麽見外的話了——”公主自打成親後,性子穩了很多,完全是一副賢妻良母的姿態了,有時候我看著她,想起當初同我聯手抗敵的情形,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我考慮了一陣子後,還是覺得應該將耶律蓉的事情講出來給她知道,便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地將我與耶律蓉之間的事情說給她聽,其中牽扯到了四郎的部分也簡略地說了說,最後再說道兒子的問題,和我對神木尊者此次來京師的目的猜測等,零零總總地談了有大半個時辰才說完。


    “原來這其中還有如此多的曲折——”公主看著我的眼神有些責怪的味道,語氣卻依舊溫柔如故,隻是有一些埋怨,“夫君應當早些把這些事情說出來的呀,一個人憋在心裏麵何等難過,有妾身為夫君分擔憂慮也是應該的。”


    “原本不想讓賢妻擔憂,不料此時惹出了麻煩來,卻又覺得有些對不住你,真是令我頭痛萬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公主笑道,“夫君何須如此介懷?即便你將那位銀平公主接到府中,也隻是給妾身多收一個妹妹而已,難道夫君覺得妾身是個善妒的女子麽?”


    我慚愧道,“早知道賢妻如此豁達大度,我也不必如此煩惱了。不過這件事情比較複雜,我對銀平公主並沒有什麽非分之想,事情之所以會變得如此不可收拾,都隻能說是天意使然,造物弄人!況且她與我分屬兩國,乃是敵對的,又豈能輕鬆地揭過種種恩怨?這件事情,怕是要牽絆許久了!”


    “這位公主,卻也是個苦命的女子——”公主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歎了一口氣道。


    “唉誰說不是呢?要怪,就隻能怪這個動蕩的時代吧——”我有些惆悵地說道。


    夜已經深沉,夫妻二人也沒有再耽擱什麽,收拾了一下便睡覺了。


    次日清晨,我醒來之後,頭腦中還有一些不適的感覺,於是便取了一杆長槍,來到府中的花園裏麵活動活動筋骨。


    “喝——”我大喝一聲,手中的長槍一擰,便化作了一道白芒,在身體周圍上下竄動,輕挑複細抹,淺劃又深入,將一支長槍變成了遊龍一般,肆意舞動起來。


    體內的真氣隨著動作運行起來,每到一個關節之處。便覺得胸腹之中似燃起了一團兒火焰一般,周身上下熱氣升騰,全身火熱如焚。整個人像是一團兒燃燒地火焰一般在花園裏麵上竄下跳,真氣所影響的範圍也越來越大,我隻覺得自已的動作已經有些失控了,不像是我在舞槍。而是身子自己在隨著真氣運動。


    難道是走火入魔了?我心中大驚。連忙停了下來,就地盤膝坐下,仔細查看體內地情況。


    真氣運行到丹田之中時,頓時覺得一陣火辣辣的感覺,我頓時皺起了眉頭來,這種感覺是不對勁兒的!我自修習長春真氣以來。還沒有遇到過這樣地情形,尤其是後來吸收了和氏璧地精華後,更是身體強健,從來沒有過什麽頭疼腦熱。


    而現在地情形是。肚子裏麵開始緩緩地絞痛起來,就如同是吃壞了肚子一般。


    “夫君,你怎麽了?”聽到我的動作戛然而止,公主離開走了過來,卻看到我正盤膝坐在地上,腦門兒上麵盡是細密的汗珠兒,不由得大驚道。


    我苦笑著回答道,“老婆,情況不太好啊!我好像中毒了——”


    公主大驚,急忙衝了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腕脈,一查之下,臉色也變了,“好厲害的毒性!如此霸道的毒藥,普天之下怕是隻有一種!”


    此時我也回想了一下,自己並沒有亂吃東西,最近一直是老老實實地吃自己地東西,隻有一次例外,就是在昨天的夜宴之上,而且我也沒有吃什麽飯菜,隻是喝了些水酒而已!再想到當時無可上人與神木尊者的怪異表現,頓時明白了!


    “原來如此啊——”我搖了搖頭,有些譏諷地說道,“沒想到皇帝陛下真是好打算!為了對付兩大宗師,連我也賠進去了,好精明的打算——哼哼——”


    我說昨夜裏麵兩大宗師為啥沒有跟我多說什麽,原來他們早就發覺了酒中有問題,靜坐在那裏默然不語,不是因為沒有話可講,而是在慢慢地逼毒!


    可憐我這個後知後覺地人,當時因為心情有些蕭索,再加上受了無可老禿驢的南海神梨木的香氣所製,竟然沒有察覺自己喝了一碗又一碗的水酒裏麵居然被人做了手腳,以至於遭了暗算,真是可憐又客氣啊!


    “如此霸道的毒藥,除了牽機散之外還能是什麽?”我恨恨地說道。


    “果然是牽機散——”公主握著我的手有些發抖,聲音也有些發顫,出身宮中的她自然是知道皇家第一劇毒的厲害,牽機之毒,無形無色無味,如果在入體的時候沒有發覺那種輕微的異樣的話,就再難救治了。


    而我從昨夜到今晨,已經過了六個時辰,浪費了最好的救治時間,此時便是再去尋找解毒的靈藥也來不及了,牽機之毒,是以多種毒藥混合而成的複合型毒藥,普通的解藥根本不濟事,除非是知道了具體的配方後才能做出解藥來,而且這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夠完成的。


    我的毒,怕是沒有辦法救治了!


    “夫君——”公主握著我的手,滿眼含淚,“牽機之毒,還有一個辦法來解!就是由一個比你的功力深厚的人用內力將你身體中的毒素吸到他的體內,如此便可解毒!”


    我心中一震,抬頭看到了公主的眼神,裏麵帶著一種決絕的意味,頓時明白過來,急忙喊道,“不要啊——老婆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公主的意思很明顯,我的功力已是高手級別,能夠找到比我還高的高手,府中就隻有她一個人而已,她是要將我的毒素給吸過去,犧牲自己而將生存的機會留給我。


    我怎麽可能讓她做這種犧牲自己的事情,無奈體內的毒素相當地厲害,待要起身反對的時候,已經是冷汗直下了!渾身就像是散了架一般地酥軟無力,公主一指點了過來,就將我的大穴封了十幾處,一方麵阻止了我亂動,一方麵也是減緩了我的血脈流動,使得毒氣攻心的時間延後一些。


    “不可以——”我的啞穴也被封住了,隻能用眼神向公主表達自己的意思。


    公主將我的身子放好在地上,一隻收拂動我的額頭散發,淡淡地又有些愛戀地輕聲說道,“傻瓜——明明你的功夫不如我,卻總是想要在我的麵前逞英雄——唉——”


    公主的纖細手指拂動,點上了我的百會穴,“沒有我,你依然可以活的很好,可是沒有了你,我該怎麽活啊——”


    我的眼前黑了下來,意識不再。


    等我的意識恢複過來後,覺得身體裏麵的不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從地上爬了起來,環顧四周,卻不見了公主的身影,不由得大聲地喊了起來。


    聽到了我的喊聲,丫鬟們跑了過來。


    “見到夫人了麽?”我急忙問道。


    “夫人方才剛剛出了門,並沒有說去了哪裏呀。”丫鬟們見到我一副瘋狂的樣子,也很驚駭,連忙回答道。


    “啊——”我忍不住大聲號叫起來,心中的悲痛難以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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