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注定是大宋的多事之秋!


    八月十五日,太宗皇帝駕崩,一切來的太過突然,以至於並沒有留下隻言片語的遺詔,宮中已然亂做了一團兒,大臣們也是上竄下跳,紛紛出入宮掖,商議立新皇及為先皇帝辦理後事,京師之中暗流湧動,無他,都是因為太子相對與蜀王殿下來說,還是太嫩了一點兒。


    嵩山絕頂處的爭鬥也出了意外,所有人都被一場大火給吞噬了,沒有留下任何遺跡,因此大家並不知道誰才是天下第一高手,而且,現在討論這個,似乎也失去了原本的意義,人們隻是注意到了在那長長的殉難名單之上,除了名震天下的五大宗師以外,還有兩個人的身份非常重要,一個就是被大宋皇帝冊封為公主的前朝公主柴氏後人,另一個就是為大宋屢次建立不世功勳的大宋西北防禦使樞密院副使平西大將軍,天波府的楊侯爺。


    可是在這個諸王奪位的節骨眼兒上,大家眼睛盯著的都是那個萬萬人之上的皇位,其他的事情比較起來,幾乎都可以置若罔聞了!


    我同公主兩個人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一路順利地回到了西北,在密謀布置了一陣子後,立刻出兵卡住了潼關要塞,限製進出人等,同時派人往京師各地散發傳單,向天下公布了太宗皇帝謀害大臣的整件陰謀之始末,在事實上割據西北,不再聽奉大宋趙氏地號令。


    西北沒有了李繼遷等人搗亂。


    形勢變得對我們非常有利,在我樹起了西北獨立的旗號以後,黨項各族沒有什麽抵抗就和議依附。自此時起,黃河以西的大片領土,直到漠北。還有關中地許多土地。都置於西北的控製之中。西北的勢力,已經形成了一定地規模。


    半個月地時間裏麵,京師依然是亂紛紛一片,太子登基受到了很大地阻力,這個阻力不僅僅來自蜀王方麵,外地的幾位叔王與太宗皇帝的其他幾個兒子所任的郡王親王們也在自己的臣子支持下。向帝位的繼承權發起了挑戰!


    比如說蜀王提出來地口號就是,


    “國有長君,天下之幸!”意思是說在太宗皇帝的幾個兒子之中,年紀最大。能力最強的人就是他自己了!他以蜀地的幾十萬人馬和豐富地資源為強大後盾,成為最有權力跟太子爭奪帝位的人!


    太子打出來的旗號則是


    “奉正”,在太子太師潘美,也就是他老丈人為首的一班大臣的擁護下,旗幟鮮明地同蜀王做鬥爭,保護自己的繼承權不受侵犯。


    本來,如果隻是太子和蜀王一係爭奪皇位的話,事態也沒有這麽嚴重,但是太宗皇帝死得太突然,就給了有心人們無數的口舌,一時之間,什麽


    “燭光斧影”翻版和


    “弑父奪位”的說法甚囂塵上,對太子一派的影響很不好,弄得太子一方不敢輕舉妄動,隻得拉攏朝臣,爭取多數支持,以登上皇位。


    幾大元老重臣之中,潘美自然是要扶持太子這個姑爺的,太宗皇帝的妹夫高懷德同為軍方大佬,卻是更喜歡大皇子蜀王一些,而樞密使曹彬仍然在河北前線領軍,文臣們以呂端為首的支持先帝所立的太子,而更多的年青臣子們則是希望有軍事經驗的蜀王來繼承帝位,以便北伐,收複幽雲故地。


    在這種情況下,擁兵二十餘萬占地數千裏的西北就成了各方勢力爭奪的焦點,一時之間,前來綏德的車馬絡繹不絕,太子與大皇子蜀王以及太宗皇帝冊封的諸王紛紛派遣使者來慰問。


    我現在所處的環境非常之微妙,通過各種渠道傳出去的消息都讓世人了解了發生在嵩山頂峰的變故,五大宗師一起玩完,一眾高手喪生在熊熊烈焰之中,我同公主僅以身免,眾人看的清楚,太宗皇帝向來喜歡玩恩將仇報的遊戲,此番動手,無非就是因為五大宗師與西北勢力的存在影響了他的權力,因此大家都對我報以同情的心情,對於我閉潼關自保的行為也覺得不是那麽難於理解。


    隻是,我現在還沒有公然挑出脫離大宋的旗號,時機不成熟的情況下想要獨立的話,隻能使自己成為各方勢力發泄的靶子而已,對自己並無一絲好處可言。


    西北的個行業發展非常的迅速,在鋼鐵工業和印刷工業的刺激下,王石雷獲得了大量的真金白銀來充實府庫,西北屯田也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在這個時代中,環境要好很多,關中與河西之地經過有規劃地開發之後,已經可以為西北大軍提供堅實的後勤保障,尤其是從更西邊的地方引進來的良種軍馬充實軍隊之後,武裝到牙齒的西北鐵騎幾乎可以挑戰一切強悍的敵人。


    仔細地聽取了王石雷等人關於西北方略的建議之後,我定下了未來幾年中西北發展的調子,就是一句話,


    “自掃門前雪。”


    “不過朝廷那邊兒未必會如侯爺的意願呢。”王石雷執掌西北事務經年,各項事務早已經嫻熟無比,再加上他的表姐身體大好,兩人伉儷情深,水乳交融,心情更非當日可比,此時說起話來,更是自信無比,一舉一動間都頗有名臣風範。


    “那是一定的——”我沉吟了一下後問道,


    “蜀王離我們比較近,且以前有過合作的基礎,如今他與太子爭奪皇位,也是我們的機會,不妨給他一些助力,也好打壓打壓京師的那些元老重臣們。”


    王石雷點頭道,


    “蜀王的使者早就來過,屬下依照侯爺的意思,虛與委蛇了一番,蜀王似乎已經有了動手的意思,卻始終沒有決定動手,我看還得給他們加把火才好!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朝廷搞個烏七八糟,我們西北做起事情來就更方便,再過個三五年。天下間哪裏還能有與我們相抗衡之力?”


    “石雷此話雖然有道理,卻也不可掉以輕心——”我搖了搖頭,忽然想到了宋末為蒙古所滅之時。數十萬儒生隨著宋帝一起蹈海地情景。不由得有些失神了。半晌後才清醒過來,有些感慨地對王石雷說道,


    “趙宋統治中原幾近四十年,根深蒂固了,我們要想有所作為,並不是那麽容易的!值得慶幸的是。我們現在占據地西北之地,朝廷的影響力是最小的,而以我們所樹立下地名聲,以及近年來在建設與生產上所取得地成就。足以令西北父老們衷心地擁護我們!”


    “是啊——”王石雷頗有感觸地回答道,


    “西北雖然民風彪悍,人心卻也樸素,你對他們好,他們自然以真心相報,侯爺多年來地經營,使得西北民生遠勝江南,根基已經堅若磐石。”


    “嗬嗬——”我失聲笑了起來,


    “不要光說好話!發展的速度一快,就容易滋生各種問題,地方吏治的問題尤其關鍵,石雷你一定要多加留意,切不可因為一些貪官腐吏們毀了我們的大好前程。”


    王石雷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我雖然是抱了隔岸觀火的態度來看皇位之爭,卻也沒有想到過能夠真的置身事外。


    沒過了多久,蜀王就幹出一件震驚朝野地大事來。


    同年九月,蜀王就提出平西大將軍鎮撫西北多年,勞苦功高,侯爵不足以表彰其功績,再加上嵩山之事在民間造成的惡劣影響,對朝廷多有不利,因此力主朝廷冊封平西大將軍為平西郡王,位在三公之上,以便全麵統禦西北各方勢力,以解大宋西北邊疆的危困。


    蜀王的提議一出爐,就在大宋朝野裏麵掀起了極大地反響。


    本來太宗皇帝以陰險的手段謀害大臣,就是很令人不齒的惡行,再加上朝廷曆次北伐,都是有賴天波府諸將才得以不敗,後來我更是平地西北之亂,威懾北方契丹不敢輕舉妄動,善戰之名天下共知,因此朝野之中的絕大多數人都不希望西北被逼到反對朝廷的一方去,就連擁立太子的潘美也認為當以和為貴。


    帝位久懸未決,朝廷大事都由太後也就是原先的李貴妃住持,此人將門虎女,倒是很有些一些主見,隻是太子與蜀王都不是她生的,所以在帝位的問題上麵,她卻也不好說什麽,隻得聽任輔政大臣們商量,不過這其中,有沒有挾太後之名暫時攝政的意圖就很難說了。


    蜀王提出冊封我為平西郡王以後,太子一黨覺得非常被動,在拉攏我的步伐上顯然是落後了,不過他起碼是占了儲君的名義,因此便也大張旗鼓地支持朝廷通過決議,促成了此事並派出了使者前往西北宣布朝廷的冊封,順便探一探這裏的口風。


    而受朝廷委托,擔當宣慰使的不是別人,正是天波府的親家太師潘美。


    此中也有個小插曲,就是眾人在商議冊封我的時候,向來與我交好的呂端竟然持了反對的意見,得到消息後,家中眾人都有些不解。


    我卻對眾人說道,


    “這才是真正的能臣,呂端小事糊塗,大事不糊塗!當初結交於我,純粹是個性使然,對我的品行有所認同,且出於對朝廷的忠誠,要在年輕一輩中尋找可以培養的將領,因此不怕別人詬病,折節下交,推崇於我。而現在我的存在,或者說是西北這股勢力的存在,已經對朝廷造成了很大的威脅,他身為大宋的重臣,就不能不考慮這個利弊得失了!封我為王,固然是希望我可以為大宋安定西北,支持朝廷的決議,但是在更大的程度上來看,這是對地方割據勢力的縱容,後患無窮!”


    又過了幾日,朝廷的使團終於到來,我親自出城迎接,見到潘美之後,我跟他都有些感慨,他感慨的是短短的幾年時間裏,我就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輩成了影響大宋政治走向的重要人物,而我則感慨當日一力促成四郎與潘家的婚姻雖然成功了,卻依然沒有經得住老天的考驗,老四依然身在遼邦。而潘美卻依然走上了打壓天波府地老路上,雖然這一次他是為了代表朝廷冊封我為郡王而來,骨子裏麵卻仍然是為了幫助太子登基。


    若不是太宗皇帝暴死。潘美肯定會不遺餘力地繼續打壓我們,直到將天波府的勢力徹底清除出去,這也是他為了扶持太子登基。保證家族是勢力占據強勢的既定方針。


    “恭喜王爺千歲了——”潘美見我地時候。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硬邦邦的山羊胡子一翹一翹地。


    “老大人何必如此見外?”我笑著將潘美迎到了上座,吩咐手下上茶上點心,準備酒菜,然後客氣地說道,


    “潘楊兩家既是世交,又是姻親。小侄多蒙老大人提攜,方能有今日地一點點成就,豈敢如此托大?”


    “禮不可費——”潘美假正經了一番後,鄭重其事地宣揚了朝廷地旨意。將我正式冊封為大宋平西郡王,簡稱平西王,並賜下了丹書鐵券和節仗符印等物。


    平西王!這個名字可不好聽!我很是腹誹了半天,這不是大漢奸吳三桂的封號嘛!幸虧此時還比他早了六百多年,否則的話,我一定借口朝廷侮辱我的人格,跟他們理論一番!不過能有一個王爵的封號,辦起事情來就很是名正言順了,對我加強在西北的統治卻也是一個強有力地幫助。


    舉行了冊封儀式以後,我在平西大將軍府中設下酒宴,招待隨同潘美一道前來宣慰的官員們,眾人紛紛獻上禮物,一時之間府中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熱鬧非常。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酒至半酣,潘美忽然當著眾官員的麵,醉醺醺地指著我問道,


    “王爺!如今先帝猝然離世,諸位藩王依仗先帝賜下的權柄,漠視朝廷地法令,覬覦帝位,將有不利於太子殿下,如之奈何?!”


    我眉頭微皺,心知這是潘美企圖在眾人麵前讓我許下承諾,以達到將我套牢的目的,但是以他的心思,又怎麽能知道我心中的真正想法,於是便來了個順水推舟,將麵前的酒杯一推,猛地站了起來,慨然答道,


    “國之儲君,社稷所重!朝廷法令,自當遵行!寡人蒙先帝之德,多方照應,方有今日之成就,雖然先帝後來為小人所蒙蔽,幾欲將寡人冤殺,但是寡人知恩圖報之心,拳拳報國之誌,昭昭天日可見!太子身為儲君,自當繼承大統,以正視聽!”


    說罷一招手從旁邊的侍衛手中吸過來一隻長戟,隨手折為兩段,然後大聲喝道,


    “如若有人膽敢犯上,寡人定當起兵勤王,率大軍破之!如有妄言,當如此戟模樣!”然後將那斷戟擲於地上,當啷作響。


    “好極了!”潘美在旁鼓掌稱讚道,


    “我大宋有平西王這樣的股肱之臣,何愁皇室不興?何愁四夷不來臣服?老夫回朝,定然以實情上告,號召天下臣民都以平西王為榜樣,效忠皇室!建功立業!”


    其餘的官吏們紛紛叫好,大殿裏麵觥籌交錯,唾沫橫飛,眾人的情緒激昂無比。


    我支持太子的口風被潘美放出去之後的當夜,蜀王的軍師陰明雨就親自夜訪王府,前來見我。


    “王爺怎可出爾反爾,置我家主公於不顧?”陰明雨一見到我,就開門見山地質問道。


    “先生少安毋躁!且聽寡人細細道來——”我也不生氣,拉著陰明雨坐了下來,然後開始對他展開忽悠大計。


    我很誠懇地告訴陰明雨說,對於太子,他占了朝廷正統的優勢,不可以正麵力敵,隻有通過其他的手段來拖他的後腿,讓他自動下台,對於蜀王來說,目下正是積蓄實力,從這一場風波中爭奪最大的權利的時候,不能公然爭奪皇位,使自己陷入被動的境地。


    陰明雨讚成我說的不宜過早與朝廷對抗的建議,卻不能認同我公然支持太子登基的說法,最後還是在我答應以西北特產的裝備來為蜀王武裝一隻騎兵以後,方才達成了一致,繼續維持了同蜀王一派的同盟關係。


    蜀王與太子兩派在爭奪了一個月以後,終於達成了協議,太子即皇帝位,賜封蜀王為輔政親王,專征伐之事,封地擴大到湖廣及陝西南部一帶,並特設天下兵馬大元帥一職,用來安撫蜀王。


    爭奪了近兩個月之後,大宋皇帝終於產生了,新皇即位,為先帝大殮,廟號太宗。


    在這次的皇位爭奪中,我意外地得到了自己最需要的幌子,成為名副其實的西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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