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綏德出發之後,一路上約束部眾,緩緩而行,倒也是存了不做出頭鳥的心思。


    公主因為修為日益高深,反倒有些不喜爭鬥了,隻是躲在車廂裏麵靜修,府上的人中,老七被我派去開發大西北了,軍師也隨之而去,跟隨我前來的,不過是一些從講武堂帶出來的中級軍官們,好在這次帶出來的人馬本就不多,又不是正麵迎敵,三萬人馬倒也夠用。


    “少爺,常言道兵貴神速,可你為什麽要吩咐大家緩行呢?”楊排風的馬跟在我的身後幾步,青驄馬的鼻息很響亮,噴出來的白氣可以看得很清楚。


    我笑了笑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這一次我們並不是正麵迎敵,主要是繞到敵後跟他們找些樂子,如果進得太猛,被遼軍注意到,轉身圍過來,反為不美。畢竟這次蕭太後糾集了四十萬大軍南下,準備充足,兵馬強悍,不是我們這隻小隊伍可以正麵抗衡的,就算是朝廷的大軍迎上,也不是那麽容易對付,一切都要相機而動!”


    “哦,那就是說要做縮頭烏龜了——”楊排風微微皺著眉頭輕聲說道。


    我頓時給噎了一下,苦笑著回答道,“嗯,也不能這麽說罷。”


    楊排風近來解除了心結,整個人看起來清朗了很多,再加上她的性子向來活潑,在天波府中倒是一個討人喜歡的角色,這次東征。她非要跟著過來,我看她地功夫確實大有長進,一根檳鐵棍下倒也難逢對手。為人也機靈得很,除了有時候喜歡大腦間歇性短路以後,幾乎沒有什麽別的缺點了。便同意了她的要求,撥給她一路人馬約有三千人左右。隨同大軍一起上路。


    大軍渡過黃河,進入山西境內地時候,接到了軍報,原來老令公經營過的三關五寨派人前來相迎。


    “可知道來者何人?”我端坐馬背之上,用收捋了捋係頭發的帶子,沉聲問道。


    “已經打探得知。是三關副都部署齊士恭大人與老將寧素成,還有些其他地將領。”探馬回報道。


    我點頭道,“嗯,我知道了。著他們進來便是。”


    前方地隊伍立刻讓出一條通道來,遠遠地便看到一群人有七八個武將模樣地行了過來,到了百丈之外便下了馬,牽著韁繩一路奔了過來,我搖頭笑了笑,看來自己這個王爺做的有些隨意了,還是人家懂得禮數,當下便吩咐左右旗牌將儀仗擺了出來,以示對來者的尊重,自己催動座下的雪驥,款款地迎了過去。


    “下官等見過王爺——”眾人見到我迎了上去,紛紛躬身施禮。


    我翻身下馬迎了過去,親手將眾人扶起,溫和地說道,“列為大人何須如此客氣?大家都是素識,不必如此多禮,隨意便好。”


    齊士恭是文官出身,雖然在邊疆上一幹就是五六年,卻始終擺脫不了文人習氣,對於上位者的規矩看得比較重一些,站在那裏畢恭畢敬的,反倒是寧素成這些武將出身地顯得大方很多。


    “自上次一別後,已是數年,屬下等仍時常想起在昔日在老令公和王爺手下上陣殺敵的情景,心情猶自難以平複,王爺如今鎮撫西北,消弭了黨項之亂,功在千秋啊!”寧素成有些唏噓地說道。


    經他這麽一說,我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老令公和幾位兄長,以及在金沙灘一戰中的慘烈景象,再聯想到現下的情景,不禁有些感傷地說道,“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先父和幾位兄長以死報國,卻也是求仁得仁,倒是我們這些活著地人,需要多為天下蒼生挑起些責任來。”


    “王爺所言極是。”幾個人紛紛附和道。


    “嗬嗬——”我轉言一笑道,“這次契丹人大軍南下,四十萬大軍虎視眈眈,著實對我大宋威脅不小,諸位來此,可是有什麽見教?”


    “誠如王爺所言,最近遼國大同軍節度使韓德威似乎有些蠢蠢欲動,此人手下兵精糧足,能征善戰之士頗多,而我等手中的兵馬有大半都去了支援河北前線,恐怕有些難以支撐。”齊士恭看了一眼寧素成,恭聲說道。


    “你們的意思是——”我沉吟道。


    “末將等人的意思是說,三關五寨地勢險要,不容有失。一旦此地出了什麽岔子,難免韓德威會趁機殺入並州代州,威脅河洛,進取關中,後果不堪設想,因此希望王爺能夠加以援手,確保三關的安全。”寧素成將道理說得非常明白。


    我躊躇了一下後說道,“這個本王自然也是知道的,不過朝廷的旨意非常明確,讓本王的軍隊開赴河北前線,如果這麽一耽擱,恐怕不太好吧?”


    這話說的倒是半真半假,站在臣子的立場上,違背朝廷的意思肯定是不理智的,即便是出於大局的研判,需要留在此地,卻也會給朝廷造成不聽調遣的印象,可是現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西北大軍宛若獨立一般,基本上不太理會朝廷,因此怎麽處理都在我一句話上了。


    “這個——”齊士恭聽了以後有些為難,處在他的立場上麵,自然是知道被上麵猜忌的不利因素。


    而老將寧素成就沒有那麽多顧慮了,一向在西北廝殺並沒有進入到權力中央的他大聲說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更何況王爺手握鎮撫西北的權柄,有專擅征伐的權力,並州代州也是處在王爺的管轄範圍之內,如何處置,還不是王爺的一句話?如今形勢危機,希望王爺早做決斷,安定三關的軍心民心啊!”


    我用手揉了揉太陽穴道。“名不正則言不順,本王雖然有專擅征伐之命,但那是朝廷額外地恩典。卻也不能隨意使用,否則必遭人詬病。如果你們確實需要本王留在這裏,也不是不可以的。但是一定要將情況稟明朝廷。本王才好助你們一臂之力!”


    其實留在三關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從地理位置上來看,三關扼守著遼軍從山西北部南下地重要通道,可以抵擋住來自大同軍的韓德威,也可以防止遼軍主力從河北方麵飛狐靈丘一帶繞過古長城口,經由平型關入晉。


    更重要的是,守衛三關五寨地兵馬大多是楊門舊部。可以說群眾基礎很好,如果能夠趁著這次援助溝通多加一下,或許也有收入囊中地可能,隻是這樣也存在一個問題。如果朝廷知道,肯定是不會坐視地。


    畢竟,攻取北漢收服三晉就花費了太宗皇帝很大的經曆,也是他整個統治期間最為濃厚的一筆,真宗再昏聵無能,也不會坐視這片得之不易的領土從自己的手中丟失掉。


    看來還得好好籌劃一番才是,我心中很是躊躇了一番。


    此時齊士恭和寧素成等人已經計議停當,由齊士恭提議道,“王爺,屬下等聯名向朝廷上一封表章,說明此地的情勢,並請由王爺暫攝三關防務及軍政大事,且此地距離河北前線也不過是朝日之間便可達到,萬一河北有事,王爺隨時都可以出平型關東進,可謂一舉兩得。”


    “既然如此,本王就在三關多停幾日罷了,想來韓德威那廝如果見到我軍陣勢威壯,自然會悄然退卻,到時候再東進河北也不錯。”我既然得到了三關眾人自行向朝廷上表推舉地承諾,便一口答應下來。


    其實對我來說,留在三關也保證了自己的後路不會被韓德威給截斷,畢竟通路隻有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更加放心,三關的糧餉保障也使得我後顧無憂。


    三萬大軍緩緩開進關內,各寨守將紛紛前來探問,見到地很多人都是合作過的舊部,當日馳援代州、血戰金沙灘時的許多同僚部將都在,眾人見到之後互相慰問,倒也非常高興。


    我大手一揮,將真宗賞賜下來的許多金銀轉贈給眾將,此舉立刻得到了大家的一致稱讚,反正是借花獻佛,羊毛出在別人身上,我也不覺得絲毫心疼,能夠將這些富有經驗的將領們攏入囊中自然是上上之選,即便不能,交好一下也是必要的。


    於是我的三萬大軍便在關內駐留下來,營帳紮下之後,頗有些聲勢,從遠處的山頭望過去,煙火點點,旌旗招搖,再加上來往於營內的人馬湧動,倒顯得強盛得很。


    三關五寨留下的守軍加起來也就是兩萬多人,不過占據了地勢之利,隻要不是遼軍鐵了心用大軍全力攻城的話,也不是那麽容易失守,如今加上我的三萬精兵,自然攻守兼顧,不容有失了。


    不過僅僅過了三日,朝廷的回複就到了,詔令我大軍即刻東進。


    細看了軍報之後才知道,原來大遼承天皇太後蕭綽親率大軍五萬留後,現在正在平型關以東一帶緩行,而遼軍大帥蕭撻覽和先鋒耶律斜軫等人正引兵南下,殺到了祁州一帶。


    真宗等人決定北上檀州,匯合河北諸軍州和樞密使曹彬的大軍,給遼軍來一個中路擊破,一舉將契丹人的南下攻勢給搗毀,於是接到三關諸將的上表後,便由寇準提議,要我的大軍迅速東進,從後方襲擊蕭太後的人馬,以吸引遼軍主力回護,在運動中將遼軍吸引到北方檀州一帶,然後加以消滅。


    “檀州——”我在地圖上看到這個地名之後,忽然笑了起來。


    以前上初中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地方,有名的檀淵之盟就發生在這裏,隻是不知道曆史演進到現在,還是不是會發生這件影響宋遼關係長達百年之久的大事件。


    當事人還是那些個,曆史環境卻已經在悄悄地改變了,我在想,是不是能夠把這個賠款的結局稍稍地扭轉一下?


    齊士恭等人的臉色很難看,如果我一走,對麵的韓德威大軍對於他們造成的壓力可不是一星半點兒,可是朝延的詔令又很明確。真宗皇帝那邊麵臨地壓力也很大,如果因為馳援不利造成宋軍主力潰敗皇帝有失的話,這個罪過可是無法擔當的。因此幾個人地臉色簡直可以說是綠到同青菜有一比了。


    我看完詔令以後,心中卻已經有了計議。


    “諸位不必憂慮。”我笑著說道,“雖然朝廷命我東進。主要就是為了突襲遼軍後部。進入河北作戰之後。大軍兵貴神速,這些輜重和步兵就成了雞肋了,因此本王此次出關,隻帶一萬精騎,剩餘的兩萬人馬,暫且留在關內協助你等守關便是。”


    “王爺如此恩德。屬下等真是無以為報了。”齊士恭一聽我會留下兩萬人馬給他們,臉色頓時又明朗了起來,誰都知道西北軍都是能征善戰之輩,消滅黨項叛亂很是得力。此次協助三關防守,既可攻又可守,自是放下心來。


    我曬然一笑道,“左右都是為了大宋的江山,還有什麽不好說地,本王整束一下人馬,明日便東進河北,剩下地人馬麽,嗯,就交由王妃統禦,我再留下幾員將領協助你等,應該就萬無一失了。”


    齊士恭等人再沒有別地話好說,唯有低頭叩謝而已。


    次日一早,我便將人馬交待給公主帶領,又指派了幾個將領協助她管理軍務,便領著一萬精騎,在眾人的送別中,離開了三關,東出平型關,一路向河北而去。


    一出平型關,便有了許多蕭瑟的感覺,此時的天氣雖然晴好,卻依然架不住北地的寒氣入侵,尤其是在早晚時節,霜寒一染,還是很傷人的。進入河北之後,原本溝壑縱橫地山地立刻變得平坦起來,果然是大兵團作戰的天然戰場,想到我組建良久的鐵騎就要跟以騎射稱雄的契丹騎兵正麵交鋒,心中不由得也有些激動起來。


    據探馬回報,蕭太後地中軍正在易州以北附近,行動緩慢,似乎在等待什麽,我看了一下地圖,發覺距離我們已經很近了,不過半天左右的路程,於是吩咐大軍趕了兩個時辰的路,然後埋鍋造飯,好生修養一下後繼續前進,悄悄地接近蕭太後的中軍,準備給他來一個突然襲擊。


    此時刮的是北風,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如此,我隱約已經從空氣中嗅到了草料的氣息,看來蕭太後的大軍已經近在咫尺了,直到目前為止,我一直擔心自己的行動意圖被契丹人給察覺了,現在眼看就要接近目標,自然是加倍小心。


    “傳令下去,大軍緩行,等到可以看到敵方大營之後再全力衝擊,不管後果如何,先將對方的中軍衝散再說,到時候大家在敵營的北方集合便是。”我將自己的命令傳給了屬下的部將們,將大軍分成十個千人隊,親自率領第一支騎兵隊伍,準備給遼軍大營來一個突然襲擊。


    “少爺,一萬對五萬,是不是有點兒太誇張了?”楊排風騎在青驄馬上,提著一根鐵棍,向我問道。


    我搖了搖頭道,“也不能這麽說了,騎兵這東西,人多了未必有效果,當年漢高祖糾集五十萬大軍,自以為可以一戰定輸贏,將項羽的老窩給端了,最後不就是被西楚霸王的三萬精騎給打散的嗎?弄到連老婆孩子都給人家擄去!我們是突襲,又不是叫你戀戰,打了就跑,跑了再打,很輕鬆的。”


    說話之間就看到蕭太後的中軍大營了,倒也不是什麽太複雜的營帳,僅僅是簡易的帳篷圍在一起而已,蕭綽的大帳是拉在活動的車子之上的,雖然說是在行軍打仗之中,一切從簡,那數十匹馬拉著的大車也非常醒目。


    我將手一揮,騎兵們也不做聲,隻是將刀柄銜在口中,西北的標準配裝小型鋼努持在手中,一手拉著韁繩,奮力向前方的營帳衝了過去,我座下的雪驥一馬當先,越過無數的小土丘,衝在最前麵。


    平原作戰中,更能凸顯騎兵的威勢,數百丈的距離轉瞬間就到了,當契丹人的騎兵們發現我們這隻騎兵,發起警報的時候,雪驥的蹄子已經跨過他的腦袋,衝入了契丹人的大營。


    我也不說話,隻是將手中長槍一揮,立時將營帳內中軍大纛斬為兩端,身後的騎兵們發出的震天怒吼才響了起來。


    身後的騎兵們緊隨著跟了上來,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插進了遼軍大營,一路向北殺了過去,所到之處,搗毀營帳,將遇到的契丹人紛紛砍翻在地,目標非常明確,就是大營中心處的蕭綽行營。


    在衝殺之中,我隱約看到了敵方的騎兵們正在準備反擊,裏麵似乎有個人看起來比較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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