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宗皇帝的想法是天真的,大臣們卻都有些不以為然。


    根據現在的形勢來看,朝廷實際能夠控製的區域已經大為縮水,僅僅保證了在洛陽以東長江以南和湖廣以東的地區行使統治權力,不足以往的三分之一,而對聖君神教的發源地河東路及西北,完全沒有能力去幹涉。


    不過楚王對這個聖君神教也懷有警惕之心,現在他忙於進攻泗水關,大軍都集中到了洛陽到泗水關之間的地區,大片的後方並沒有多少兵力可以使用,因此對於屬地上的神教活動也不能做出太大的限製,致使聖君神教在楚王屬地上的活動異常猖獗,發展速度也極為迅猛,信徒人數與日俱增越發不可收拾。


    麵對聖君神教的迅速發展,真宗皇帝與楚王都感到了巨大的威脅,因此雙方暫時停止了邊境上的衝突,轉而研究應當如何處理此事。


    雖然楚王與真宗的統治區內,聖君神教的發展方式不太相似,但是兩個人心中的想法卻是驚人的一致,都希望將自己統治區內的神教給剿滅,而希望對方的統治區內神教一發不可收拾,真是將人性的陰暗麵完全體現出來了。


    真宗皇帝考慮的事情要更多一些,在他的內心深處,不論是楚王的屬地,還是西北與河東路,這些都是大宋皇朝的領土,是大宋皇朝版圖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發生在這些地方地大規模邪教活動。都會給自己日後的統治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因此他在對待聖君神教地問題上,立場也是向當地堅定,就是嚴厲打擊!


    很快地。朝廷下詔書,限製聖君神教在全國各地的活動,並將聖君神教定義為邪教。同時將佛道儒三教抬了出來。用以打壓聖君神教的發展。


    而楚王地方式則比較柔和。他派出了使節來到河東路我地行轅,來商討如何處理楚王屬地內部地聖君神教問題,特使其人,依然是同我打交道最多的陰明雨。


    “王爺的手段越發厲害了!”陰明雨看到我之後,醒了個禮,然後苦笑著對我說道。


    “哪裏哪裏——”我笑著回答道。“楚王殿下的手段才厲害,如今已經攻克洛陽,看來京師也是指日可待,本王在此先行祝賀了。”


    陰明雨搖頭道。“王爺是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泗水關是塊兒硬骨頭,不是那麽好啃的。”


    原本在真宗皇帝與大遼主力在河北交戰之時,正是楚王襲取京師的最佳時間,可惜泗水關橫在中間,又有鄭途與石崇義二人同各路義師協同防守,終於沒有將泗水關拿下,如今朝廷主力已經回師南下,想要攻克泗水關地難度無疑又增加了許多。


    不拿下泗水關,就難以攻進京師,這也是大多數人的看法。


    站在我立場上,自然是希望朝廷與楚王形成對峙的勢態,彼此之間誰都沒有辦法對對方造成實質性的損害,這樣才能符合我地利益最大化。


    “其實一動不如一靜。”我忽然對陰明雨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嗯?”因為我說的實在太過突兀,因此陰明雨並沒有領會了我話中的意思,有些愕然地望著我。


    我親自給陰明雨倒了一杯茶水,然後說道,“其實楚王現在搞出這麽大的場麵來,已經非常難得了,要想更進一步不是不可能,卻無法忽視其中蘊涵的風險。”


    陰明雨點了點頭,深以為然。本書轉載1文學網α.1 6k.


    楚王經營蜀中,不過數年光景,並沒有打下太牢靠的基礎,如今大軍盡數東來,雖然進展不錯,拿下了西京洛陽,幾乎就要攻破泗水關襲取京師,可是新占領的大片土地都沒有來得及進行安撫與消化。


    不少地方的官吏們仍然是心向朝廷,所以屈服者都是因為武力脅迫,並不是因為楚王的雄才大略足以打動他們與之一同起兵造反,一旦楚王在前線同朝廷的大軍陷入膠著之後,這個情勢就一定會產生變數,首鼠兩端的人不會太少。


    作為楚王的首席謀士,陰明雨顯然也知道這一點,不過他畢竟不是楚王,所能夠影響到的也僅僅是一部分而已。就連楚王本人,此時也有些騎虎難下的感覺,手下的大將們都是眼巴巴地望著盡快打下泗水關進入京師奪取皇帝寶座的,隻有將楚王扶持著登上皇位,他們這些人才能成為開國功臣,獲得最大的利益,否則的話,楚王在先前所有的許諾都是一句空話而已,他們身後之名也是一群叛賊罷了!


    想到這些關節後,陰明雨躊躇了一下後對我說道,“王爺,下官此次前來,雖然是為了聖君神教之事,但此事終歸是小事一件,隻要稍加處理,就不會影響到我們兩家的友好關係。我家楚王殿下的意思是,希望平西王爺能夠起兵襄助,一舉克定京師,驅除偽帝,扶正朔源,澄清宇內,恢複大宋的正常秩序,不知道王爺的意下如何?”


    我揉著鼻子哼哼道,“陰先生說話,這個——很直接哦——”


    陰明雨苦笑不已,“眼下是非常時期,王爺您也是日理萬機,下官怎敢多說那些廢話?”


    聽了陰明雨的老實話,我心中頓時想起了一句話,政治就是**裸的交易,而政客就是一群奸商,誰給的錢多他們就為誰服務。


    江山有價,價高者得。


    不過,眼下還不是我做出什麽具體承諾的時候,即便要出手,也要在我能夠獲得最大的利益的時刻,如今楚王與朝廷大軍膠著,正是我坐山觀虎鬥的大好時機,此時出手,對我沒有任何的好處。


    於是我將手一抬。嗬嗬地笑道,“陰先生,喝茶。”


    陰明雨見我此舉。便知道我暫時還沒有動手地打算,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端起茶碗來咕咚咕咚灌了兩口。心中思索如何才能將我爭取到楚王的陣營當中來。雖然此前我與楚王一直是保持著接觸。並且在不同程度上保持著進退一致。可是事到如今,我西北大軍已經站穩了腳跟,爪牙也漸漸地磨利了,早非當日的吳下阿蒙,在提起這些事情來,又是另外一番心情了。


    兩個人閑扯了幾句後。陰明雨說道,“既然王爺還沒有打算加入到這場爭奪天下地大戰當中來,那麽看在昔日我們雙方合作愉快的情分上,您是否可以約束聖君神教在黃河以南的活動?說實在地。如果不是楚王考慮到我們雙方地交情,有些事情真地不太好忍了!”


    “哦?有這麽嚴重嗎?”我有些詫異地反問道。


    對於黃河以南的事情,我現在還真沒有什麽太牢靠的情報來源,有很多事情,都是通過四海錢莊的渠道獲得的,距離第一手的資料,可能已經有很大地差距了。


    此時經陰明雨一提醒,我才注意到自己對於南方的情況確實很少了解。


    陰明雨見我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不由得有些頭痛地歎道,“王爺,你那個聖君神教也太厲害了,現下信徒已經不下數十萬了,尤其在江南一帶,更是傳播迅速,怕是比官府的力量都要強大了!便是在楚王治下,現在也非常之多,若是不加控製地話,一旦被有心之人所利用,後果不堪設想啊!”


    “這東西雖然因本王而起,卻不是本王的本意。”我不得不首先撇清自己跟神教的關係,然後有些好奇地問道,“聽陰先生所言,難道楚王治下也有了許多神教教眾?”


    “豈止很多——”陰明雨搖頭歎道,“簡直是多的不可勝數!”


    這下子我就有些奇怪了,江南之地想來富庶,不比江北,人心思定,怎麽可能出這麽多的教眾?聖君神教,主要還是河東路的信眾比較多,其他的地方,大多是一些貧瘠地方受了神教恩惠的百姓加入,很難想象在江南會出現數十萬的教眾。


    “陰先生,本王雖然跟聖君神教有些關係,可是從未指使過神教入侵楚王的屬地,這些日子以來,也沒有派遣教眾深入南方,你所說的話,怕是有些誇張吧?”我試探性地問道。


    “若是等王爺你發動教眾南下,怕是楚王也顧不上與朝廷作戰了。”陰明雨會答道。


    原來今年以來,蜀地一直天災不斷,百姓們的生活本來就難過,再加上楚王大軍東進,征調了大量的糧食和輜重,將蜀地的糧食儲備收走了一大半,造成了蜀地的糧食緊張,天災加人禍之下,就激起了不少民變,百姓們為了過活,被迫背井離鄉逃離故土,結果沿途受到了楚王下轄的官員們的盤剝敵對的情緒愈演愈烈,不少人就投向了剛剛興起的聖君神教,以圖得到救濟。這樣一來,聖君神教在江南的信徒數量就有爆炸性的增長,令楚王也感到非常地不安。


    “這事情,本王怕是也無能為力。”我兩手一攤道。


    你楚王殿下沒有本是安撫住手下的百姓,大家的肚子填不飽,自然是要起來鬧事的,怎麽能將責任推到了我的頭上,這個大帽子我可不肯戴的。


    可是楚王的心裏麵更著急,蜀地算是他的老巢,後方不穩的話,他的補給就隻能依靠湖廣一帶的稅收,可是如今他的大軍都在河洛一帶,所謂鞭長莫及,不能保證這些臨時反水過來的地方官員們能夠老老實實地給他辦事,萬一兩軍交戰的緊要關頭,這個糧草接不上了,那還打什麽仗啊?


    再說了,蜀地也是一麵旗幟,如果楚王連老巢都保不住,還有誰會認為他能夠勝任皇帝的位子?到時候各地起異心的就不是一個兩個人了,宗師內部傾向於他的人也會越來越少,民心相背,不問可知。因此,楚王現在是一定要將蜀地的不安定因素解決掉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我這個聖君神教。


    陰明雨對我說道,“王爺你可不能將事情推地幹幹淨淨。想當初我家楚王殿下同您的關係也是不錯的,幾年來共同進退,如今您地地位穩固了,我家楚王心裏麵也高興,可是如今你要是對此事袖手旁觀,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下官的心裏麵也有些瓦涼瓦涼地啊!”


    我聽了陰明雨的話。也覺得他說地比較誠懇。此事將事態搞地太亂了,也不利於我西北與河東路地穩定,於是便問道,“那麽,你家楚王殿下的意思是什麽?”


    “與楚王殿下一起出兵攻打京師自然是最好的!”陰明雨見我似乎有鬆動的意思,便毫不猶豫地將心裏話說了出來。但是看到我一臉綠色後,便知道這個事情是不可能的了,於是便接著說道,“若是王爺你不願意摻和進來的話。那神教地事情你總得管一管,就算不便出手幫忙,起碼也不要來牽我家楚王殿下的後腿吧?”


    我點了點頭同意道,“既然你們的意思是這樣的,那本王就吩咐他們收斂一些,省得傷了你我兩家地和氣,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


    “王爺言出必踐,下官是信得過的。”陰明雨謝道。


    說好了聖君神教的事情,兩個人又談了談泗水關前的事情,不由得將注意力都轉到了眼下楚王的作戰部署上麵。


    “楚王大軍都聚在泗水關前,其實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我索性將地圖翻了出來,指著西京洛陽與東京汴梁逐漸的大片土地,以及兩者之間的泗水關,對陰明雨分析道,“你們完全沒有必要單純地從陸路上打通連接京師的道路嘛!”


    “王爺您的意思是說,走水路?”陰明雨看著地圖,抬起頭來問道。


    “沿著洛水順流東下,豈不是省時省力?我記得你們楚王殿下入蜀地的時候,可是有不少的大船的,現下正好用上,一點兒也不浪費啊!”我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陰明雨仔細地看了看地圖,然後點了點頭讚同道,“水路倒是省事兒,可惜這次出川,並沒有考慮倒水師,眼下再從蜀中調集人馬,至少也得一個月時間,我們是拖不起啊!泗水關前,大軍停上一天就是一天的糧食,上萬擔的糧食啊!即便我們不缺軍費銀兩,可是糧食卻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在這方麵,朝廷要比我們更占優勢,起碼江浙一帶的糧食可以由運河解至京師,不虞有失。而河北軍的加入,又為朝廷帶來了大量的戰馬和能征善戰的將士,這對我們是相當不利的!”


    “你們楚王殿下不是同北麵有聯係嘛!可以從這方麵動動腦筋,讓蕭綽扯一扯老三的後腿嘛!”我將手往北麵一指,有些曖昧地對陰明雨說道。


    “契丹人的胃口也不小,我們楚王畢竟不是石敬塘,也沒有第二個燕雲十六州可以割讓給他們。”陰明雨苦笑著說道。


    “哦?!”這倒是令我感到有些驚奇,原來以為楚王為了登上帝位,肯定會不惜代價地拉攏契丹人以得到他們的支持的,卻沒有想到楚王居然還能把持得住民族氣節,頓時對他有些另眼相看。


    陰明雨見我有些詫異,又有些欣賞的表情,便對我說道,“不瞞王爺你說,先前契丹人是同我們楚王殿下接觸過,提出了同我們南北夾擊,滅掉老三,然後另立朝廷的事情,可是他們的胃口太大了,居然想要黃河以北的所有領土作為出兵的報酬,我家王爺自然是不會答應的,隻許下了一些金銀糧草作為答謝。”


    我點了點頭,恍然大悟道,“哦,怪不得蕭綽對南下的事情不怎麽賣力,原來是嫌報酬太少啊!若是三兩下就解決了老三,你家楚王一支獨大,又深得統兵的方略,一旦坐穩了皇位,怕是蕭綽也會感到有些頭痛。”


    兩人正在議論之間,忽然有我的手下進來通報,“王爺,楚王的信使到了。”


    我同陰明雨對視了一眼,都覺得有些驚異,難不成又發生什麽事情了?居然會再派一個信使來傳遞消息?於是我便揮手說道,“請他進來說話。”


    過了片刻,便有一個風塵仆仆的官吏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見到我同陰明雨之後,倒頭便伏在了地上,有些喘息地說道,“王爺,陰大人,現有楚王殿下的親筆信在此,十萬火急!”


    我從侍衛的手中接過了那封十萬火急的信件,拆開一看後,不由得眉頭大皺,然後將信件遞給了陰明雨,他接過去一看後,立刻大驚失色道,“什麽?!”


    楚王在信中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有一點看的非常清楚,在泗水關前,出現了大量的契丹騎兵!


    看過信件之後,我的腦袋不由得大了起來,原以為楚王會為了做皇帝當漢奸的,誰知道他沒有當成漢奸,真宗皇帝倒先將這頂帽子給搶過去了,卻不知道他許給了蕭綽什麽好處?


    契丹人的武裝幹涉就這麽開始了,來的竟然要比我預想的早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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