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雖然對繼母十分不滿,但礙於老爹的情麵,還是願意做一些麵子工程,實際上李家的情況也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繼母李孟氏是個精明的婦人,當年李老爹打算給唯一的兒子找一個書香世家的女子,這樣一來,能跟清貴之家搭上關係,以後不管走哪條路子都有助力,隻可惜李孟氏不答應,那些文人看不上她家,她也看不上那些兩袖清風的。


    後來李寶成,也就是李老爹唯一的兒子,娶回家的是一個商戶的女兒,雖說是商戶,家裏頭除了沒有功名,也是家財萬貫,如果不是對方疼女兒,舍不得將她送做人家的妾氏,而當初李老爹好歹也是從五品的官員,說不準還輪不到他家。


    李察氏當初在家也是金尊玉貴的長大,當年帶進門的嫁妝不知道有多少,隻可惜是個苦命人,遇上一個惡婆婆。剛開始的時候,李寶成還疼媳婦,隻可惜隨著李家敗落,李孟氏將嫁進門的李察氏當做了喪門星看待,對她橫鼻子豎眼睛的挑剔,日子久了,連帶著李寶成對這個發妻也多有不滿。


    李察氏剛開始還有些硬氣,畢竟她帶來的嫁妝比李家的家產還要多,隻可惜進門十多年,她也隻生下了兩個女兒,如今一個十歲一個七歲,生第二胎的時候還傷了身子,大夫隻說好好調養還有可能,但就一直沒有動靜。


    為此李孟氏自然十分不滿,吵嚷著要讓兒子納妾,隻可惜那時候李家已經出事,家裏頭裏裏外外大部分還依靠著李察氏的嫁妝,李孟氏是個沒良心的,李老爹也不願意這麽糟蹋媳婦,再說他兒子如今還不到三十,確實也不太急,隻說再等等。幸好李孟氏對這個丈夫多有畏懼,隻是私下折騰媳婦罷了,再不敢明目張膽的提起來。


    李察氏顯然也知道這些,對於公公十分孝順,對於婆婆卻大部分都是麵子情,自己的嫁妝自己死死的捏在手中,家中的開銷她也都是要看過才鬆鬆手。她是商戶小姐出生,對於算賬倒是有一手,即使李孟氏占著婆婆的份子,這些年來,愣是也沒有占到多少好處。


    這些事情如今李氏和賀文麒卻是不知道的,李氏對唯一的弟弟並不親近,小時候弟弟出生,這個繼母沒少仗著生了兒子給自己臉色看,她稍微親近弟弟一些,就一副生怕她害了弟弟去的模樣,加上長大之後,這個弟弟倒是將親生母親的架勢學了個全,李氏對他也是敬而遠之,連帶著對李察氏也並不親近。


    中午的接風宴是李氏準備的,雖然沒有多少珍貴的東西,但看著模樣十分不錯,隻是李孟氏坐上去就開始挑剔起來:“怎麽都是些青菜白湯的,莫不是家裏頭已經窮得揭不開鍋了?”


    李氏氣得肝疼,隻是冷笑著說道:“我們孤兒寡母的,自然有口飯吃就不錯了。”


    見女兒和老婆又要吵起來,李老爹隻是咳嗽一聲,碰了碰飯碗說道:“食不言寢不語,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


    李孟氏憋了憋嘴沒有再說什麽,但見李察氏也要坐下,頓時瞪了她一眼:“什麽規矩,做媳婦的不在婆婆後頭立規矩,難道還要坐下來吃?”


    李老爹見媳婦一臉為難的樣子,兩個孫女嚇得戰戰兢兢不成樣子,唯一的外孫也露出幾分尷尬,猛地放下碗筷說道:“你要吃就吃,不吃就滾,別鬧的家裏頭雞犬不寧。”


    李老爹生氣的時候十分嚇人,即使如今年老,當年他拿著棍子揍人的模樣還是深入人心,李孟氏明顯哆嗦了一下,隻捧著飯碗吃起來。


    李察氏這才坐了下來,看了一眼旁邊似乎無知無覺的丈夫,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左手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坐在李察氏身邊的李元娘伸手握住母親,笑著說道:“娘,吃飯。”


    李察氏笑了笑,這才照顧著兩個女兒吃了起來,旁邊的李氏看在眼中,也是歎了口氣,覺得這個弟妹的日子實在是難過,這樣的日子,還不如當初嫁進其他人家當妾氏呢。隻是繼母後弟的事情她也懶得多管,隻是照顧著賀文麒多吃點,這樣好的飯菜,在家中李氏也不舍得經常做。


    賀文麒知道李氏的心思,也就敞開肚子吃了一頓,隻是兩輩子的習慣,他也做不到甩袖子大吃大喝,看起來分外的文氣,兩相對比,李老爹是武將出生,不在乎這些,李孟氏更是小家小戶,吃飯還咧嘴,李孟氏雖然在意這些,但不敢在飯桌上教導女兒,不然婆婆會以為自己諷刺她,反過來磋磨他們母女三人。


    一頓飯吃下來,李老爹自然注意到外孫的模樣,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原以為自己女兒寡居,隻帶著一個兒子,會把孩子寵的不成樣子,誰知道今日一看,倒是比自家兩個孫女還要懂事一些,看著也是個機靈的,以後若能有些出息,女兒這一輩子也算是有了依靠。


    李老爹對李氏與李孟氏以及李寶成的關係心知肚明,曾經他也打算拉攏過他們的關係,隻可惜一切都是徒勞罷了,最後反倒是成了仇家,索性就放開手不管了。他也明白,等自己故去,指望李家給李氏撐腰,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賀文麒越是出息,他自然也越是替女兒高興。


    等吃過飯,李察氏帶著兩個女兒進去安置,李孟氏懶得見李氏,自顧自進了主屋沒再出來,李寶成倒是沒走,隻是坐在李老爹的身邊捧著茶杯也不說話。


    李老爹對賀文麒招了招手,將人帶在身邊怎麽看怎麽喜歡,笑著說道:“麒兒如今在家做些什麽?”


    賀文麒對於這個看起來十分嚴厲,但望著自己的時候卻充滿慈祥的外公倒是印象不錯,便笑著說道:“麒兒每日跟著老師讀書,偶爾在家便幫著娘親做些事情。”


    李老爹倒是驚訝了起來,笑著問道:“梅兒,麒兒上了學堂嗎?”


    李氏也是高興,笑著說道:“可不是,是他們十三老爺親自讓去的,他爹跟女兒都沒有讀書的天分,誰知道這孩子天生是個通透的,十三老爺都說,要是能一直讀下去,以後肯定能考一個功名回來。”


    李老爹聽了倒是高興萬分,如今是太平盛世,雖然邊疆偶有小打小鬧,但武將的地位還是下降了不少,而且晉升十分艱難,遠遠不如文人的路來的好走:“孩子既然有這個天分,自然要一直讀下去,要是缺什麽就來問爹,能幫上忙的,難道做爹的還能推辭了去。”


    李氏先是高興李老爹還是疼愛自己,疼愛外孫,但隨即想到賀文麒的身份,心中又有些複雜,就算女兒讀書讀得再好,也不可能真的去考狀元,隻是這話卻不能說出口,李氏隻好想辦法準備糊弄過去。


    賀文麒卻不會錯過這麽好的機會,笑著說道:“多謝外公,麒兒會努力讀書,將來考取功名,為母親掙來誥命。”


    李老爹頓時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摸著孩子的腦袋滿意的不得了。


    旁邊的李寶成卻聽得有些不耐煩,皺了皺眉頭打斷了幾人的話:“爹,你不是有話要跟姐姐說嗎?”


    李氏微微一愣,下意識的看向李老爹,李老爹歎了口氣,卻還是開口說道:“我們這次能回京,也是你二弟謀了一個差事,你弟媳那邊出了不少力氣。”


    李氏隱隱約約也知道一些,暗道李察氏為了這個家可拿出了不少銀子,如果不是察家疼女兒,不舍得女兒一直住在鄉下,他們想要進京也不容易。就是這樣,李孟氏還敢那般對李察氏,可見這母子倆的沒良心。


    李氏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察家雖然為了女兒願意吃一個虧,但卻見不得他們不善待女兒,自然不會讓李寶成一步登天,說是謀了一個差事,但卻無官無品,不過是打打雜的閑職罷了,一來沒有實權,二來沒有油水,李寶成還看不上了。


    李氏對武將的職位略微知道一些,李老爹一說就知道了內裏,心中暗道你們這麽對待李察氏,也怪不得察家做小動作。


    李老爹說完之後,看了一眼兒子,也覺得他不爭氣,當年貿貿然的得罪了貴人,連累的自己也不得卸職回家,如今卻還是眼高手低:“我們離京已久,對京城的貴人也不熟悉,知道姑爺當年在軍中有些好友,若是方便的話,能夠引薦一二,讓寶成探探路也是好的。”


    李氏一聽,覺得也不是什麽大事,雖然她是寡居之人其實並不受歡迎,但指指路倒是可以的,便點頭答應下來。


    李寶成卻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大姐,若是能拜見忠勇伯府,見見那幾位大人,弟弟以後也能一帆風順。”


    李氏卻冷笑一聲,淡淡說道:“我知道你怨我,當年出事的時候,去世的老爺舍了麵子,去忠勇伯府求見了多少次,隻是人家哪裏把我們這樣的旁支末係放在眼中,就算我帶著麒兒跪在門口,也求不來你的青雲路。”


    原來當年李家出事的時候,賀鍾明對嶽父還是有幾分敬仰,想盡辦法想要將事情蓋過去,隻可惜他自己官職不高,身邊也沒有位高權重的朋友,最後隻好厚著臉皮去求忠勇伯府,隻可惜忠勇伯府哪裏會為了他們這些人得罪貴人,最後自然是無疾而終。


    李氏自覺他們已經仁至義盡,如果不是這個弟弟得罪人,李家也不會出事,但偏偏李寶成跟李孟氏都覺得他們不夠盡心,話裏話外的找法子擠兌。


    李老爹歎了口氣,擺手說道:“忠勇伯府我們高攀不上,寶成,這次你就踏踏實實的做事,若再惹出事情來,可沒有人救得了你。”


    李寶成隻好點頭答應,隻是怎麽看都有些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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