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時光晃眼而過,賀文麒感激自家老爹的基因足夠強悍,總算是沒讓他跟李氏似的較小,雖然在一群北方大老爺們裏頭還是略矮一些,但已經超過了大部分女性的平均身高,為將來女扮男裝創造了有利的條件,最讓賀文麒覺得心安,李氏覺得心焦的是,他前輩子的好朋友至今還一直沒來,這實在是個好消息。


    三年的時光,綠荷與王老頭夫妻在他們生活中的痕跡也漸漸淡去,除了偶爾想到和忌日,幾乎再沒有人提起,而他身世的秘密,隨著這三人的離開,也被顏麵在深深的地下,再也不會有重見光明的那一日。


    賀文麒打定了主意以男子的身份度過這一身,李氏勸過,鬧過,但最後還是妥協了。事實上在女人的心中,做一個男人確實是比做女人好,尤其是他們家這樣的情況,再說真要是被發現的話,自己也就豁出去陪著女兒去刑場走一遭罷了。


    這一日李氏早早的起來,親自下廚做了可口清淡的飯菜,放在鍋子裏頭溫著,碧雲碧水過來的時候發現飯菜都已經收拾好,夫人卻坐在灶頭後麵,頓時嚇得臉色發白,連聲說道:“夫人今日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也不叫我們。”


    李氏見她們嚇得臉色都變了,笑著說道:“麒兒今日科考,我這個當娘的別的幫不上,隻能為他做頓飯。天色還早,你們一天到晚忙不過來的事兒,何必早早的把你們都吵醒,這些活我熟悉著呢。”


    碧雲手腳利落的開始幹活,聽了這話便笑著說道:“夫人這話說的,服侍夫人少爺是我們應該做的,再說了,少爺要是知道夫人這般操勞,肯定會心疼了。”


    賀文麒這些年漸漸不再願意寫話本,但早年積攢下來的銀兩確實是不少,之前又有幾分家業在,至少讓李氏過的舒舒服服是足夠了,對此李氏也有些得意,笑著說道:“那就別告訴他。”


    碧水在旁邊笑著說道:“少爺那麽聰明,奴婢可騙不過他。”


    碧雲也捂嘴嘴巴笑起來:“可不是,我們少爺可是舉人老爺,聰明著呢,這次考中了那就是進士了,說不定還能抱一個狀元回來,那時候夫人可就是狀元的娘了。”


    李氏被他們說的高興,一年前賀文麒一舉考過了鄉試,成為了舉人一個,當初四個秀才裏頭,過了的也隻有兩人,那位賀啟元據說因為家中妻妾爭鬥,壓根沒有心情讀書,連考場都沒能進去。


    雖然高興,李氏還是忍不住嗬斥了一句:“別瞎說,待會兒讓人聽見了笑話,等熱水好了喊我一聲,我去叫麒兒起來,前頭都準備好了吧?”


    當年王老頭去世之後,門房總不能沒有人看著,李氏怕叫一個青壯年回來難免瓜田李下,索性還是買了一對老夫妻回來,這對夫妻家鄉遭了災,孩子得病去世了,看著年紀大的很,其實也就是四十出頭罷了。


    這老夫妻好不容易遇到了願意將他們一塊兒買回來的主家,見對他們也確實不差,就真心實意的留下來,當初看見李氏給王老頭夫妻養了老,便打著在賀家養老的心思勤勤懇懇的這麽些年,對賀文麒科舉這事情比對自己還要上心。


    碧水笑著說道:“林大爺早早就備好車了,一直等在門口呢,生怕自己睡過了頭,聽林大娘說一宿都沒睡好。林大娘一大早就出去了,說要買一些狀元及第糕回來,讓小少爺嚐一口再走。”


    李氏聽著倒是覺得好笑,又問道:“待會兒回來讓他多休息一會兒。”


    等賀文麒起來的時候,就瞧見一家人興師動眾的架勢,不由覺得好笑,前幾次他考試都不在京城,李氏雖然擔心也不在他麵前,如今倒是清楚的認識到,被人擔心也是一種折磨。


    賀文麒最後果然吃了一口狀元及第糕,暗笑自己真要是能狀元及第的話,也跟賣糕點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科考進場的時間十分早,李氏原本想要送他出門,還是被賀文麒勸著回去,隻讓林大爺送了。等到了門口,已經有學子們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曆朝各地的舉子,包括國子監的監生這一日都匯聚一堂,等到進入考場一搏高低。


    賀文麒站在人群之中,有一種恍然之感,之前總覺得科舉是必經之路,早晚都有這一日,但等這一日真正來臨的時候,他還是有些心慌意亂,自己真的要用男人的身份生存一輩子,那就得至少考中一個進士,否則的話一個不上不下的舉人功名,想要謀一個職位也是千難萬難。


    賀文麒微微歎了口氣,遠遠的看見有人朝著自己招手,抬頭一看居然是陸清輝,頓時覺得好笑起來。這位之前已經考過一次,但可惜沒有中第,所以這一次兩人倒是一屆的。陸清輝心態十分不錯,這會兒還帶著盈盈笑容,隻是周圍的舉子都一本正經的模樣,他也不敢走過來說話,很快就順著大隊伍往前走了。


    被這麽一打斷,賀文麒倒是回過神來,能不能考中自己做不了主,但抱著什麽樣的心態去考試倒是自己決定。若是連這一關都想不通的話,他的未來規劃也是一場空,還不如早早的回家變成女人嫁人生孩子去呢。


    賀文麒深深吸了口氣,順著隊伍走了進去,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左右打量了一下才發現運氣居然還不錯,至少這地方距離廁所挺遠,不會聞到各種詭異的味道。春闈是在二月初的時候,這時候還有一些寒冷,但貢院的廁所這麽多人用,顯然好不到哪裏去。


    在長五尺,寬四尺,高八尺的地方,進門之後還得鎖上房門,這樣的單間裏頭考試,實在是一種煎熬。賀文麒深深的吸了口氣,看清楚題目之後,在腦中構思了一番,聯係到平時打聽到的,這次主考官的習性,這才開始落筆。


    考試的時候精神一直緊繃著,等三場都考完,賀文麒才微微鬆口氣,看了一遍自己的試卷,覺得沒有什麽要修改的地方,索性都放到了一邊,看著緊鎖的大門有些悵惘。這才科舉被稱為恩科,是皇帝親自下令,讓所有舉子參與的一次考試,所以這次考生遠遠高於往常,除非是重病在場等不可違因素,不然都要參與科考,否則就是欺君之罪。


    皇帝為什麽會突然開啟恩科,卻是因為封太子之事。時隔五年,這位皇帝陛下終於抵不過大臣的嘮叨,再一次立了太子,隻是這個太子的人選超出了大部分人的預料。


    原本呼聲最高的二十皇子朱成昀、三王子朱成暘接連被斥責,而年歲最小,如今還是稚童的二十二王子朱成暝超越所有人的預料,成為了太子。


    朝中反對之聲從未停歇,但這一次皇帝卻要一意孤行,賀文麒設身處地想過很多次,怎麽都想不通這個皇帝到底是什麽意思,朱成暝如今才六歲,母妃也不過是個宮女出生,如果不是當年的太子政變,導致大批皇子暴斃,二十二皇子估計都沒有人稀罕。


    朱成暝自己尚且還是幼兒,又沒有外家支持,偏偏誠貴妃母子有著勳貴力量,而三王子更是受文人青睞,有這兩位已經成年並且羽翼豐滿,虎視眈眈的皇兄在旁邊,這個小太子想要安安穩穩的坐在太子位置上恐怕不易。


    皇帝到底已經年老,這幾年身體越發不行,時不時就要罷朝休息幾日。他還能護住這個小太子多少年。再有一個,當年因為太子之亂,朝中重臣不知道被抄家了多少,剩下的這些,居然拿不出一個有重量,讓所有人都能忌憚幾分的輔政之臣。


    原本科舉該是在一年之後,但在立太子之後,皇帝硬生生開了恩科,還是以太子的名義廣納賢臣,顯然是要讓這一批新生力量成為太子的背後勢力。這樣的辦法不錯,若皇帝如今才四十,或者太子已經至少懂事,能夠插手朝政,自然沒有人會二話,但偏偏皇帝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卻還是個奶娃娃。


    賀文麒能看清楚這一點,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自然也能,有過一次太子之亂,他們怎麽會貿貿然直接站到太子那一邊,皇帝的心思他們尚且掌握不了,以後登基的是誰實在是難說,與其豁出一家性命給小太子錦上添花,還不如安安分分的中立,將來不管是誰登基,總不至於為難了他們。


    故而這一次科舉,有底蘊的人家參與的非常少,反倒是一些貧寒學子不得不參加。賀文麒倒是覺得以自己的身份,想要摻和也摻和不進去,不需要裝病浪費一次機會,況且天子腳下,若是一個不好別人舉報,估計直接被哢嚓了。


    別以為這是他想太多,那些有底蘊的大戶人家,勳貴人家老皇帝不能輕易動,但那股子怨氣自然要有地方去,他們這些平頭學子就成了出氣的由頭。之前京城附近便有幾個自作聰明的學子,結果皇帝直接把人提溜起來,身上舉人的功名都革除了,一輩子不可入朝為官,這等於是斷了這些人一輩子的期盼。


    賀文麒歎了口氣,想到這些便不由自主的想到白城,那人早年去了邊疆,都是有幾分本事,當年便傳來大捷,老皇帝心中一樂,直接給了一個鎮國將軍的封號,隻是白城這一去卻再也沒有回來,皇帝似乎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兒子守在苦寒之地,再未招他進京,等於變相的讓他失去繼承權。


    若是白城甘心一輩子留在邊疆,當一個鎮國將軍,這樣的結局恐怕也是好的。但白城會願意嗎,賀文麒想到那雙帶著堅決的眼睛,那樣的人不可能一輩子願意甘為人下,這些年來他願意一直留在邊疆,九成九是為了邊疆的軍權,等他收服了鎮北軍,恐怕就要回到朝中。


    賀文麒歎了口氣,再看了一遍自己的試卷,考試結束的時間也將將到了。卻不知道等他走出考場,就會知道一個驚人的消息。


    這會兒賀文麒放鬆下來,看著卷子一張張被封起來,他的精神身體狀態甚至都比前幾次要更好一些,等走出考場,甚至還等了一會兒,見陸清輝也走了出來,雖然臉色蒼白但精神還不錯,才笑著揮手告別。


    陸清輝看著遠去的馬車,心中暗歎了一聲,賀文麒小時候長得好,隨著年紀一天天大起來,倒是越發俊秀了,曆朝南風並不盛行,但也不是沒有,學院裏頭有幾個卻是對他動了心思,卻不知賀文麒是個硬茬子,動他心思的人,總是會遇上各種各樣倒黴的事情,時間久了,大家也就知道,這個看起來笑眯眯的孩子不好惹。


    陸清輝自覺對賀文麒不過是朋友之義,這些年來相處的也十分不錯,但偶爾看著他也會失神,可見一個人長得太好,也不光光是好事。再一想自己這一次若是再不中的話,可是讓這個小子後來居上了,即使是陸清輝,也湧出一些不情願來。


    賀文麒不知道後頭人的紛亂心思,上了馬車一路回去,精神鬆弛下來倒是覺得疲倦,等到了門口,李氏早早的準備好了東西,崔景山甚至要伸手把他抱下來,弄得賀文麒哭笑不得,連忙說道:“我又不是瓷人兒,娘,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梳洗一番也好好睡一會兒。”


    李氏見狀也不拖著他說話,倒是多看了崔景山一眼,她熟知綠荷的為人,自然知道她不可能告訴這個兒子女兒的身份,隻是兩人如今年歲大了,景山一直不避嫌的話,將來是不是不好。隻是這個念頭一轉又被她扔出去,如今她隻有一個兒子,哪來的女兒。


    崔景山卻並沒有這些繁雜的心思,在他的眼中,自家小少爺是需要照顧一輩子的人,是他娘臨死前還念念不忘,讓他好好聽話的對象。賀文麒雖然身材不矮,但一直很瘦弱,加上又是個文人,在崔景山的心目中,這位小少爺自然就是個瓷人,需要好好照顧的。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若是他眼中的瓷人知道他這般的看待自己,恐怕第一個念頭不是感激,而是找根棍子好好揍一頓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夥,瓷人這樣的形容詞,一點兒也配不上自己彪悍的個性,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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