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賀文麒的一番話,不管是段嶽明還是段嶽羽,心中都是一片驚濤駭浪,這樣的事情,他們之前還真沒有人做過,唯一平靜的,大概是沒怎麽聽懂厲害關係,一心隻打算找到方子玉再打三百個回合的段老六了。


    賀文麒也沒指望立刻就能打動了他們,隻讓段家幾人回去好好商量,這樣的事情,沒有段宏南點頭的話,僅憑他們幾人是做不來的。


    段嶽明當下也沒有心思多留,帶著兩個弟弟就回去了,回到家中之後,帶著段嶽羽就進了段宏南的房間,至於段老六,該去哪兒玩讓哪兒玩去。


    將賀文麒的主意一說,即使是段宏南也忍不住皺起眉頭來,看了一眼兩個兒子,尤其是二兒子,皺眉問道:“你們怎麽想?”


    段嶽明本性謹慎,聽了這話忍不住說道:“風險太大了,不說這條路從未有人走過,就是這位知府大人,也隻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哪裏知道其中的艱辛。”


    段嶽羽跟他的想法卻有些不同,他跟段嶽明不同,這位大哥從出生開始,就注定是下一任的土司,而他最多不過是分一些東西出去罷了,當然,段嶽羽對自家大哥並未有什麽不滿,但讓他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卻也是他不樂意的。


    賀文麒的主意看起來十分凶險,但若是能成功的話,不得不說,對南中的百姓來說實在是一件大好的事情,他們南中別的東西沒有,茶葉卻是多的是,但中原地帶,原本自己就是出產茶葉的,大部分比這邊的還要更好一些,自然也不稀罕他們這邊送過去的,可北邊卻不同。


    從茶葉可以換來牛羊戰馬,而這些東西,不管在哪裏,都是之前的,他們可以留著自己吃,也可以殺了換物資。隻是茶葉這東西保存不易,更別說長途的保存了。段嶽羽講自己的想法一點點講出來,倒是讓段宏南多看了幾眼。


    若是長子有二子幾分聰明,他也能少操心一些,段宏南私下覺得,比起長子來,自家二子才是這麽多二子裏頭最為出色的,但偏偏出生晚了一些,他也沒有換繼承人的打算,隻是平時難免多多依仗一些。


    段宏南聽了兩人的話,歎了口氣說道:“這位賀大人既然敢提出這樣的做法,定是有些主意吧。”


    段嶽羽聽了這話倒是笑了起來,點頭說道:“賀大人讓我們回來商量,一些細節之處並未細說,若是阿爸有這個意向的話,跟他詳談,想必這位大人有些想法。”


    一件從未有人做過的事情,其中的風險不言而喻,更別說即使是段家,對於南中的土地,也是說不上了如指掌,而這條貿易之路,可不是在南中境內就打住的,越是往西邊,北邊走,對他們而言越是危險。


    但這樣的風險,帶來的利益自然也是巨大的,賀文麒提出之後,段嶽羽就想到,這裏不值一錢的大葉茶,到了那邊,或許就能換到許多的馬匹牛羊,若是賀文麒自願出麵,為他們與朝廷周旋的話,他們能獲得的好處自然更多。


    即使尚未走出這條路,段宏南便知道,這注定是站滿艱辛和血淚的一條路,即使他或許能帶來極大的利益,但也讓他猶豫不決。更有一個,他並不是十分信任賀文麒,文人的肚子裏都有數不清的圈圈,若是他故意想一個法子,隻為了折騰他們,卻並不為他們打點路上的官府,那他們也是要吃足苦頭。


    比起段宏南來,段夫人也是有些心焦,隻因為他家傻女兒離家出走回來之後,整個人似乎有些不對勁,這丫頭平常最喜歡鬧著出門玩,如今也不出去了,居然撿起了最為厭惡的刺繡,整天就窩在自己的閨房之中,段夫人偷偷去看了好幾次,這丫頭居然真沒躲在玩兒,而是認認真真的繡荷包呢。


    一開始段夫人還以為,女兒心思還是沒有轉過彎兒來,一直以來敬仰的父親,並不是她以為的十全十美的樣子,女兒傷心難過也是可以理解的。其實,這次有女人帶著孩子找上門來,段夫人倒是並未多少傷心,要傷心,年輕的時候她就傷心夠了,隻要這些人不出現在自己麵前,礙著自己的眼睛,段夫人向來是懶得管的。


    這次的女人,不用自己出手,段宏南自己就能收拾了,段夫人了解自己的丈夫,他雖然有些風流心腸,但都是男人,這一點是難以避免的,但段宏南看重自己的麵子,那女人不顧他的臉麵鬧上門來,可見絕無可能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偏偏女兒看不穿,還鬧出一場離家出走,可把她嚇得夠嗆,若是女兒出點什麽事情,她一輩子都心中難安。有時候段夫人也後悔,隻因為女兒天生體弱,有心疾,所以一向都寵溺著,養得她這般透明心肝,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隻是再後悔,女兒的性子也養成了,要打要罵段夫人都硬不下心腸,更別說段宏南出了名的疼女兒,若她真的上手教訓,這男人肯定都要攔著。這次也是,段夫人有心教導一些,但剛開口說了幾句,段雨燕就不耐煩聽她的長篇大論了,就是被逼著聽著,也是左耳進右耳出的。


    最後段夫人歎了口氣,算是認了命,大夫都說女兒活不過二十,若是活著的時候還不能開開心心,自自在在的,這一生也太苦了一些,連個盼頭都沒有。這般想著,段夫人便隨著她去了。


    隻是看了幾日,段夫人卻有些心驚膽戰起來,原來女兒認認真真繡花倒也罷了,居然還時不時臉紅耳赤的,那副少女含春的模樣,她哪裏還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若是女兒是個健康的,段夫人即使心中不樂,南中風俗開放,也不至於大怒,但段雨燕出生的時候就有心疾,大夫斷言不能行男女之事,否則有礙性命。


    心疾是段夫人,段宏南這般寵愛段雨燕的願意之一,但他們私心裏也知道,一個連男女之事都勉強,絕對不可能生兒育女的女兒,恐怕一輩子都要留在家中。他們不怕養著女兒一輩子,卻怕女兒無故送了性命。


    段夫人腦中轉過萬千心思,卻不敢直接去女兒麵前將這事情捅穿了,隻好叫來段老六旁敲側擊,問問女兒離家出走的這段時間,究竟遇到了什麽事情,見過一些什麽人。


    段老六這段時間跟賀文麒沒少打交道,已經被收買了,聽自家老媽問起,忙不迭的說道:“妹妹這次真是命大,多虧了新來的知府大人。”


    段夫人向來不太管外頭的事情,聽見這話心中更是咯噔一聲,她對知府大人的印象,還停留在上一任腦滿腸肥的模樣呢,自家女兒的審美觀不會扭曲到這樣的程度吧。雖然自小自己就管著這孩子,不讓她出門,但總不至於撿到一個就心動了吧。


    段夫人看了眼毫無所覺的兒子,拍了他一下說道:“那位賀大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瞧著倒像是把你心都掏走了。”


    段老六被打了一下也不在意,笑嘻嘻的說道:“賀大人是個青年英豪,不但是朝廷的探花郎,讀書有本事,為人也豪爽的很,一點兒沒有讀書人的迂腐,是個值得結交的。”


    段夫人左問右問,但段老六愣是發表自己對賀大人的無限敬佩,弄得段夫人哭笑不得,覺得在這個兒子身上問不出什麽東西來,想了想又把二兒子找來,這麽多兒子裏頭,就是這個兒子最是靠譜的。


    段嶽羽確實是個靠譜的,段夫人問了幾句,他就察覺出不對來,皺眉問道:“阿媽,你問這個做什麽?”


    段夫人知道瞞不過他,便將自家女兒的情態說了一遍,又說道:“我瞧著,這位賀大人年輕俊美,又是雨燕的救命恩人,她恐怕已經情根深種了。”


    段嶽羽聽了卻皺起了眉頭來,他當然也是疼愛唯一的妹妹,平時雨燕又是個聰明懂事貼心的,但要論親家,即使他有心偏愛自己的妹妹,也知道大部分人家,都不會願意娶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媳婦回家,更別說漢人向來重視傳宗接代。


    想到那位驚才豔豔的賀大人,模樣確實是俊美的很,在南中實在少見,段嶽羽倒是有些理解自家妹妹,對這樣一位出色的男子動了心,也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隻是他還是說道:“阿媽,這事兒不成,賀大人家中隻有他一個兒子,是寡母辛辛苦苦帶大的,如今已經是正四品的官員,可說是年輕有為,妹妹那個身體,賀家怎麽可能答應。”


    段夫人聽他這般說,心中也是難受,頓時垂淚說道:“都是阿媽不好,若不是當年我不小心,你妹妹也不會一出生就受罪,否則的話,憑著她是你爹的女兒,哪個人嫁不得。”


    段嶽羽見母親哭得難過,連忙安慰道:“阿媽,你別責怪自己,就算妹妹身體好,這事情也難成,你想想看,賀大人早晚都是要回京城的,到時候難道要讓妹妹跟去,我們再難得見?”


    段夫人聽了這話,嘴唇卻微微哆嗦了一下,忍不住想到,大夫都說女兒活不過二十歲,如今她卻已經十六了,平日裏看著還好,略大一些的病症,就能讓她好多天起不來床,這次聽說,也是在知府的府衙之內養了一個月才好的。


    不過是四年的時間,那個賀大人若是留任的話,至少也得六年,有他們看顧著,那個賀大人即使心中不滿,也不敢對女兒不利,女兒就算是有千般的毛病,但有一個當土司的爹爹,對於知府大人來說,是多大的臂力。


    至於六年之後,女兒若是平安無事,那心疾恐怕也好了大半,或許就能同房生子了呢,若是有一個萬一,他們也不會攔著賀大人不讓他娶繼室,這般想著,對於賀大人來說,娶了自家女兒,還是得到了莫大的好處呢。


    段夫人心中閃過這些心思,一時之間沉默不語,段嶽羽以為她還在傷心,隻能勸道:“妹妹隻是少女心思,過段時間便也忘了,阿媽放心吧。”


    等段嶽羽走遠了,段夫人卻帶著滿腹心思到了後院,徑直去了自家女兒的閨房。


    看見來人,段雨燕飛快的將荷包塞進墊子底下,臉頰紅彤彤的說道:“阿媽,你怎麽來啦?”


    段夫人眼神微微一閃,笑著說道:“我來看看咱家閨女,這可是要變成大家閨秀了。”


    段雨燕臉頰微紅,不依的說道:“阿媽,你就會取笑我。”


    段夫人卻走到床邊坐下,看了看女兒不自在的樣子,笑著說道:“怎麽啦,阿媽養了你這麽多年,難道還不能取笑一下,一眼不見,雨燕都已經這般大了。”


    段雨燕笑著挽住她的手臂,笑著說道:“阿媽,我天天都在眼前轉悠,哪裏有什麽一眼不見。”


    段夫人卻說道:“哪裏有天天,前段時間,也不知道誰讓阿媽日日夜夜的擔心。”


    段雨燕一聽這話,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害臊,難得臉頰紅彤彤的說道:“阿媽……”


    段夫人卻忽然拉住她的手,翻看了一下,上頭果然許多的針頭,她看著十分心疼,自小寵溺的女兒,這丫頭從小就不喜歡針線,如今卻為了那個賀大人這般,可見是真的喜歡上了。


    段雨燕還以為自己的荷包被發現了,更是害臊的低下頭不說話,別扭的將手指藏在袖中,不讓段夫人查看。


    段夫人不敢多說什麽,隻是一臉心疼的說道:“喜歡針線活,也不要這般委屈了自己,給你的膏藥一定要用上,否則的話,一雙手可有的你疼的。”


    見她這般說,段雨燕便以為她並未發現,心中鬆了口氣,笑吟吟的玩著段夫人說起話來。段雨燕從來都是知道自己身體的,自然也明白,自己這樣的身體,大部分人家都是不願意娶回家的,有些樂意娶的,都是看在阿爸的麵子上罷了,在見到賀文麒之前,段雨燕也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遇到一個,想要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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