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賣私鹽,這個罪名可大可小,雖然鹽這一項通常是掌控在朝廷的手中,但一般產鹽的地方,多多少少有些走私,總不可能要求當地產鹽,老百姓也都去官府那兒買鹽巴吧,隻要這個度不過分,一般朝廷是不會管的。


    但一旦過度,販賣私鹽的罪名,足以要了一家人的性命。南中這地方並不近海,但這裏卻有一些鹽礦的存在,所以老百姓們也不缺鹽巴,當初走茶馬古道的時候,段嶽羽也曾提議,以鹽巴作為主項目,茶葉作為輔助,畢竟對於賀文麒一手琢磨出來的茶餅,他們嚐過都是覺得味道可以接受,誰知道北疆的那些胡奴吃不吃這一套。


    隻是當時賀文麒就考慮到私鹽販賣的危險,一日兩日倒也罷了,他們想要長期走下去的話,以私鹽為主,早晚都得引起朝廷的注意,再說了,他對自己弄出來的茶餅還是極具信心的,聚集了中國人幾千年的智慧結晶,不愁賣不出去。


    因為種種原因,在賀文麒的反對下,段嶽羽雖然還是帶上了不少鹽巴,但對外而言,都是以販賣茶餅為主,以他的謹慎性子,恐怕也不會露出痕跡。賀文麒對段嶽羽還是十分放心,如今又是在回來的路上,就算當初段嶽羽帶了不少的鹽巴,如今也該早早的賣完了才是。


    賀文麒認定了徐永靖不過是虛張聲勢,照舊淡定的很,該喝茶的喝茶,該蔑視的眼神也沒有帶上溫度,倒是弄得冷誌明心中暗讚,這位看似年輕的知府大人,絕對不是冷誌明之前以為的那般好打發。


    徐永靖自然也明白了這一點,隻是到嘴的鴨子,他怎麽可能讓他飛了,要怪就怪永寧這地方也貧困的很,油水沒多少不說,還跌時時刻刻打起精神來以防外族來襲。雖然當個土皇帝,但遠遠在京城的時候瀟灑自在。而這一次他偶爾得知,段嶽羽一行人帶著不少好東西,怎麽能讓這位不心動。


    若是能得到那些財富,往上頭疏通一番,自己很可能就能調回京城,到時候以他的本事,跟安國大將軍打好關係,不愁不能上進。


    這般想著,徐永靖隻是冷笑一聲說道:“賀大人不愧是探花郎,指鹿為馬的功夫比誰都厲害,若沒有這回事,我們從段嶽羽那行人身上搜出來的鹽又如何說起。”


    賀文麒眉頭微微一跳,看徐永靖說的信誓旦旦的模樣,心中嘀咕這家夥是不是直接動手栽贓,若真的是這樣的話,倒是難以說清了。腦中心思一轉,賀文麒隻是冷笑著說道:“商隊常年在外,身上帶上一些鹽巴,一來自己食用,二來路上撒一些,也可以驅走蛇蟲,這又有什麽奇怪的?”


    徐永靖見他這般說,心中倒是一鬆,看了一眼旁邊的冷誌明說道:“賀大人這番話說的可笑,莫非商隊一路上,能用的了一屋子的鹽巴不成,若是大人不信,這邊隨屬下去看看真憑實據,我永寧府的人,也不是貿然行動的。”


    賀文麒身邊的李青都微微皺眉,下意識的看向自家知府大人,但見賀文麒照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站起身來隻是說道:“那就有勞了。”


    他這般坦然,倒是讓徐永靖和冷誌明有些驚訝,心中暗道莫非這位大人真的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栽贓這一說,隻要他們拿出鹽巴來,到底是不是商隊攜帶的,還不是他們說了算,至於商隊的人,誰家做了壞事還會承認的。


    李青心中擔心不已,作為南中人呢,比起賀文麒他們,他自然更加明白,若是段嶽羽折在了永寧府,恐怕到時候知府衙門會不得安寧,雖然有段家七姑娘在,但段宏南要遷怒,恐怕這位也隻能攔得住一時,攔不住一世。


    隻是看賀文麒一副淡然的模樣,李青倒是微微安了心,他哪裏知道,賀文麒心中也焦躁的很,若是待會兒找不到一絲破綻,恐怕這件事真的不能善了,他這會兒倒是感歎兵權的重要性,若是自己手中兵力大大高於永寧府,還怕他們做什麽手腳。


    幸好上天還是站在他這一邊的,打開門看著那一屋子的鹽巴,賀文麒就知道這次他們的小尾巴已經消失了,而徐永靖和冷誌明,卻是把自己的小辮子,一點點的塞進了自己的手中。賀文麒微微勾起嘴角,帶著微微的笑容看向前麵的兩人。


    冷誌明心中暗道不妙,但不等他開口,徐永靖就指著裏頭滿山的鹽堆說道:“賀大人如今看到了吧,這些便是從商隊之中收繳上來的鹽巴,真是沒有想到,那段嶽羽這般膽大,居然攜帶了這麽多的鹽巴。”


    賀文麒皺了皺眉頭,似乎一副苦惱的樣子:“按照大人這話,這些鹽巴既然是段嶽羽帶去北疆販賣的,如何又會原原本本的帶回來?”


    徐永靖連接口都懶得找,淡淡說了一句:“說不準就是他叫價太高,人家不想要呢,不管人家要沒要,商隊裏頭攜帶這般多的私鹽,可見是有心私下販賣。”


    賀文麒差點沒笑出來,暗道這位莫非覺得,在永寧的地盤上自己就能指鹿為馬了不成。他上前一步,捏起一把鹽巴看了又看,後頭的徐永靖有些不耐煩的叫道:“賀大人,你就是再看,這些鹽巴也是商隊裏頭收繳出來的,作為南中知府,不知道是你助紂為虐,還是被蒙在鼓裏。”


    賀文麒微微一笑,感情這位還想要自己知難而退,若是不鬧出點什麽事情來,豈不是讓這家夥失望了。


    賀文麒放下手,忽然轉頭看向冷誌明:“冷大人可知道,南中距離海邊有多遠?”


    冷誌明微微皺眉,不知道他意欲何為,倒是徐永靖不耐煩的說道:“誰都知道南中距離海邊遠,但大家也都知道,南中出鹽井,你們的鹽巴,不是從海邊運來的,而是從鹽井裏頭背出來的。”


    徐永靖說這話的時候,冷誌明已經暗道不妙,果然賀文麒挑起眉頭,已經發難:“徐大人這話說得的好,誰都知道,南中的鹽巴是從鹽井裏頭煮出來的,通常鹽巴都是雪白雪白的,不像沿海販賣過來的鹽巴,總是帶著些許黃色,而且還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海腥味,徐大人,你說是不是?”


    徐永靖看了看那滿屋子泛著淡淡黃色,似乎真的有幾分揮之不去的海腥味的鹽巴,若是再不明白賀文麒的意有所至,就真的白活了這麽多年了,他倒是小看了這位賀大人,原來逼著自己給他看證據,為的正是要給段嶽明幾人洗清罪名。


    永寧這地方也不產鹽巴,但相比於周圍的幾個城鎮,永寧卻是不缺鹽巴用,正因為這地方是軍事要塞,有軍隊駐紮,朝廷對於這些軍人還是十分大方的。當然,這裏的鹽巴也是每年朝廷按照配額,跟著糧餉一起運過來的,其中大部分都是沿海地帶產出的,較為便宜的海鹽。


    賀文麒自然不可能一開始就知道這一點,但徐永靖顯然不把他放在眼中,做下的陷阱也不夠縝密,如今再要反口卻是難了。冷誌明心中大罵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如今被賀文麒抓住這麽大的一個把柄,恐怕不但占不到便宜,還得出一分血。


    顯然徐永靖並不這麽想,看了一眼賀文麒,這位施施然的說道:“誰知道這些鹽巴,是不是段嶽羽從外頭買來,販賣到南中去的。”


    這話就是冷誌明都要聽不下去了,南中又不是沒有鹽,段嶽羽是瘋了,這才去北疆那壓根不產鹽的地方,辛辛苦苦的拖了這麽多的鹽巴回來販賣。


    賀文麒倒是沒有直接嘲諷回去,反倒是似真似假的點了點頭,認認真真的說道:“徐大人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不如咱們坐下來,齊名上書聖上,讓聖上派欽差大臣下來,仔仔細細的查一查,到底是誰在私下販賣鹽巴。”


    說完這話,賀文麒冷冷的看了眼對麵兩人,軍隊確實是有鹽巴,但這些鹽巴這樣明晃晃的堆在這兒,其中定有幾分貓膩,要知道永寧這地方不產鹽,鹽價一直居高不下,徐永靖在這邊說一不二,私下扣住下臣軍官的口糧來換錢,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不是徐永靖咄咄逼人,賀文麒也懶得理會這樣的事情,但既然人家不要臉,他何必上趕著給臉子。


    這話一落下,不管是冷誌明還是徐永靖的臉色都是一變,他們都是知道,若是朝廷插手這件事,段嶽羽固然是要脫層皮,但他們倆個,恐怕就要丟掉性命了。


    賀文麒冷冷一笑,暗道這兩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心中一轉,施施然的說道:“說起來,本官早就聽聞,永寧曹將軍的名聲,如今來了貴地,也該早早的上門拜訪一番才是。”


    曹將軍並不是安國將軍的親信,雖然也是將軍,但不管是官職還是資曆上都查了一籌,這些年一直被徐永靖這個所謂的安國將軍直係人馬壓在上頭,心中自然不可能不痛恨。


    若是讓那位曹將軍知道,自己手中有這麽一個好把柄,恐怕徐永靖再也沒可能回去軍隊,而落在永寧的軍隊,幾年下去,不知道還是不是屬於安國將軍的,要知道皇帝當年派了姓曹的過來,為的就是遏製安國將軍的勢力。


    心中轉過萬千心思,徐永靖心中恨得咬牙,嘴上隻好說道:“賀大人不必如此,既然隻是個誤會,段嶽羽你帶走就是。”


    冷誌明心中還想要些好處,但見徐永靖一句話直接把人放了,心中又氣又惱,又不敢直接駁了他的臉子。


    賀文麒倒是明白,既然茶馬古道要繼續走下去,隻要這兩人還在永寧,就不可能完完全全的越過他們,那姓曹的將軍確實是可以抑製這兩人,但問題是,傳說中的曹將軍,絕對也是個吸血鬼,還不如眼前這兩人好招呼,畢竟他們可是有把柄,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想到這些,賀文麒微微一笑,拱手說道:“冷大人,徐大人,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此番也勞累兩位大人了,雖然是誤會一場,但兩位大人的辛苦,本官心中也是明白,隨後,自然會讓兩位大人滿意。”


    聽懂他話中的意思,徐永靖和冷誌明對視一眼,微微放心下來,隻要這家夥不是要鬧崩了,這件事就有回旋的餘地,再說了,雖然拿不到大頭,但總比一點好處都沒有的好。


    賀文麒一番威逼利誘,總算先把這件事解決了一半,至於送出去的禮物,想必段嶽羽也不會反對的。


    徐永靖雖然為人囂張霸道,但肚子裏頭的圈圈倒是比冷誌明少,說了要放段嶽羽走,果然很快帶著他們見到了人,段嶽羽看起來過得不錯,雖然帶著幾分焦躁,但裏裏外外看著並沒有收到虧待,相比也是冷誌明不想要把事情做死了,畢竟這位好歹是土司的嫡親兒子。


    以防萬一,賀文麒與段嶽羽都打定主意當天離開,即使這時候已經臨近夜晚,徐永靖也像是送瘟神似的送他們走出城門,至於落在他馬上的小箱子,足以讓這位大人稍微忽視一些自己這一日的憋屈。


    等遠離了城門,段嶽羽看了眼自家照舊是風度翩翩的妹婿,對比一下自己如今胡子拉碴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大笑了好幾聲才問道:“父親知道我的情況了嗎?”


    賀文麒瞥了他一眼,覺得這家夥如今看著跟瘋子似的,還是回道:“如今怕是知道了,我們快些回去,說不準會在路上遇見。”


    段嶽羽也不反對,臨了臨了出了這樣的事情,也怪他不夠小心謹慎,若不是隊伍裏頭有人露出痕跡,也不至於被人盯上。如今段嶽羽也是歸心似箭,賀文麒也覺得越早回去越好,誰知道會不會再一次平地起波瀾。


    隻是這一次沒走出多久,便開始下起傾盆大雨來,賀文麒皺了皺眉頭,看了眼隊伍裏剩下的人,不用數也知道,比起出發的時候已經少了將近一半,冷誌明會善待段嶽羽,因為他是南中土司的兒子,其他人可沒有這麽好的待遇,如今淋了雨看起來整個人都晃晃蕩蕩的,看起來十分不安全。


    段嶽羽自然也明白這一點,雖然急著回去,見狀隻好歎了口氣,吩咐人找地方先休整一番。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要有曆史性大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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