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麒進了中書省,倒是比在戶部的時候更加空閑一些,誰都知道他是皇帝的親信,自然不會有人故意為難,而比起戶部來,中書省常規的事務也少。雖說是丞相的“秘書”,但於大人基本上不太使喚他,倒是朱成皓時不時將他拉出去溜溜,也算是變相的一種參政了。


    比起政事來,賀文麒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遠洋帶回來的農作物上,這些東西跟他記憶中的十分相似,但畢竟相差了一千多年,到底有什麽不同恐怕不得而知。更有一點,賀文麒也不是農大畢業的,他當年學的是法律,幹的是律師,對農作物這一行實在是不得而知。


    一種新的東西,要讓許多人接受是不可能的,賀文麒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弄出多大的成績來,便想著這些作物,似乎都是耐幹耐旱高產出,能填飽肚子,甚至在後代,還被當做粗糧頗為推崇,都說有益健康。


    健康什麽的,並不是現在連吃飽都是難題的老百姓要想的,但能填報肚子,對於大曆朝來說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別看如今因為海上貿易,曆朝一副欣欣向榮的樣子,要知道朱成皓登基前的那幾年,又是打仗又是災害的,各地的糧倉恐怕已經被禍害一空,這幾年朱成皓又是連續減免稅收,百姓的日子才好過一些,但若是再來一個意外,對曆朝就是致命的打擊。


    這一點朱成皓也是知道,他雖然沒打算為了百姓鞠躬盡瘁,但對於會影響到證據的事情還是頗為關注,見賀文麒整日裏忙著那些東西,倒是好奇的一問,聽見他說的話後倒是驚訝起來,若是真的如賀文麒所說,那真是不得了的事情。


    賀文麒並不打算現在就把事情公開,畢竟沒有有力的證據,百姓們也不知道如何種植這些東西,很難真的實施下去,


    他在城郊的地方買了一片旱地,不過二十幾畝的樣子,圈起來就作為實驗地。


    不得不說,在古代特權階級辦事,其實比現代的時候便利多了。人,隻管從市場買,有了賣身契的,給幾個月錢就能勤勤懇懇的,若是敢偷奸耍滑的,直接賣出去就是了。有朱成皓的命令在,這項實驗也進行的有條不紊。


    賀文麒好歹急著一些基本的知識,知道馬鈴薯跟番薯是塊莖,又讓一群熟練工一起研究,到了春天的時候,倒是真的弄出一些花樣來,隻是種下去之後產出如何,就得看秋收了,外來物種,也不知道能不能適應曆朝的土地。


    為了這些農作物,賀文麒三天兩頭的往鄉下跑,就是回家陪著老娘兒子的時間都少了,李氏還好一些,隻是記掛著兒子的身體,每次都要硬逼著他進補,賀亦軒卻挺不是滋味,原本他長大之後,就不能跟爹爹一起睡了,如今倒是好,有時候好幾日都見不著。


    小孩子是個懂事的,知道賀文麒是在做正事兒,不敢鬧騰出什麽來,但小臉也難得露個笑容,倒是看得李氏心疼的要死,好不容易輪到賀文麒再一次休沐,連忙止住他往外跑的腳步,皺著眉頭說道:“這又是要去哪裏,你都好久沒陪著亦軒了。”


    賀文麒一瞧賀亦軒苦著臉的模樣,倒是想到自己這段時間忽略了兒子,心中難免有些愧疚,隻是他到底是放心不下那邊的事情,想了想便問道:“亦軒今日不用去書院嗎?”


    賀亦軒見爹爹和聲和氣的與自己說話,連忙說道:“今天是休沐。”


    賀文麒倒是想起來,當初他為了增加自己跟兒子的相處時間,將書院的休沐時間,定在跟自己的輪休一樣的日子。想到這裏,賀文麒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看著李氏不善的眼神,笑嗬嗬的說道:“看爹爹年紀大了,這點事情都記不住了。”


    賀亦軒連忙說道:“爹爹才不老,爹爹是最好的。”


    賀文麒立刻被哄得開心,一旁的李氏倒是揉了揉眉頭說道:“你們父子倆就是要好,反倒是我這個婆子太礙眼了。”


    於是一大一小立刻哄著李氏,讓李氏笑得眯起了眼睛。


    賀文麒想著,最近確實是忙得厲害,過年的時候忙碌倒也罷了,到了春天,原本是打算帶著李氏和孩子出去走走的,誰知道也忘在了腦後,幸好如今隻是初夏,日頭倒也不是特別厲害,便問道:“娘,不如你跟亦軒,都陪我去莊子上走走吧,看著倒是有幾分野趣。”


    李氏聽了便搖頭說道:“鄉下有什麽好看的,坐馬車還顛的我腰杆兒疼,還不如在園子裏頭逛逛呢。你們父子倆去吧,今日我還得去一趟你外公那兒,昨天傳來的消息,說黃氏終於有孕了,我怎麽也得上門看看。”


    賀文麒也知道李氏年紀大了,如今越發受不了顛簸,尤其是鄉下地方路也修得不平整,走起來確實是遭罪,要論風景的話,確實是還不如自家後院來的精致好看一些,便也不勉強。


    倒是黃氏有孕的消息,讓他心中有些無奈,黃氏去年才嫁給李知禮,滿打滿算還不滿一年,之前沒懷孕的時候,從李孟氏李察氏到李氏,都急得跟什麽似的。


    李氏不肯出門,賀亦軒卻是求之不得,一來是陪著最愛的父親,二來他原本也是最愛到處玩鬧的年紀,平時不是書院就是家裏頭,身邊雖然有幾個小夥伴,但玩來玩去也就是那些花樣,如今能出去走走,自然是開心的。


    原本賀文麒是要騎馬的,隻是如今多了個孩子,騎馬到底是不安全,索性就坐了馬車,等馬車到了城外,卻看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賀文麒臉色微微一變,便要下馬行禮,卻聽那人笑著說道:“賀老弟終於來了,在下可是久等了。”


    看著朱成皓的神色,賀文麒立刻領會過來,笑了一下說道:“白大哥,你在這裏等我?”


    朱成皓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早就聽你說田地裏的風光,左右今日無事,不如隨你一起去走走如何。”


    賀文麒怎麽可能不答應,心中卻猜測朱成皓不知道抽了什麽風,怎麽這個時候打算往鄉下走。他卻不知道,朱成皓心中原本早有這樣的打算,隻是一直忙的開不了口,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時間,可不得立刻實踐。


    賀亦軒雖然見過皇帝,但那時候被教導都低著頭,又是晚上又是離得遠,這會兒倒是沒有認出來,自家老爹的白大哥就是皇帝,隻是探出腦袋有些好奇的看著,賀文麒笑著說道:“這是我家的小子,賀亦軒。”


    朱成皓挑了挑眉,見賀亦軒雖然年紀還小,但規矩卻還不錯,看見自己的時候也是從容不迫,倒是有幾分賀文麒小時候的模樣,原先因為血脈問題帶著的幾分偏見,倒是少了許多,甚至還隨手拿下一塊玉佩作為見麵禮。


    賀亦軒看了看自家老爹才接過來,又是規規矩矩的道謝。這孩子這些年拿見麵禮的時候多了,也很知道一些這東西的好壞,就現在手中的玉佩,自家雖然不缺,但卻不是一般人能拿出來的。


    賀亦軒雖然隻有五歲,但卻是個機靈的,便猜到自家爹爹的這位朋友,肯定也是官場中人,比平時倒是表現的更加沉穩起來,打定主意不能讓別人看了爹爹的笑話。賀文麒若是知道他的打算,定是哭笑不得,這孩子的心思怎麽就這麽多。


    為了方便,賀文麒選定的莊子離京城並不遠,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功夫便到了,莊頭與賀文麒倒是熟悉的很,看見馬車立刻迎了上來,看見多了一大一小倒是心中驚訝,隻是低頭行禮:“見過賀大人和兩位爺,莊裏頭都準備好了。”


    賀文麒擺了擺手,讓他把馬車和馬屁安置好,這才帶著一大一小往裏頭走,一邊帶著幾分笑意說道:“你們可算是挑錯日子了,知道今天是做什麽的嗎?”


    迎上一大一小好奇的眼神,賀文麒微微一笑,忽然帶著幾分惡意說道:“今天可是要給地裏頭下肥。”


    這話一出,賀亦軒還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朱成皓的臉色卻古怪起來,看了一眼賀文麒,見他眉眼彎彎,顯然一副好心情的模樣,倒是好笑的說道:“不過是下肥,又有什麽見不得的,莫非在文麒的眼中,我就是這般吃不得苦頭的。”


    賀文麒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他卻是不知道,當年朱成皓從軍隊最底層一點點混起來的時候,什麽髒的臭的沒見過,難道你還指望行軍打仗的時候,還給大家都準備好廁所不成,五穀輪回的事情,朱成皓絕對比賀文麒見識的多,甚至,他還曾經踩到過。


    等到了地裏頭,果然已經開始了,遠遠的便聞到一股不怎麽樣的味道,賀亦軒瞪大了眼睛,猛地捂住自己的鼻子,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家老爹。


    賀文麒倒是好心情的給他拉下手,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說道:“男子漢大丈夫,如何這點苦頭都吃不得,如今你好好看著,糧食產出多麽不易,將來可不要帶上浪費的壞毛病。”


    賀亦軒聽了這話,立刻放下雙手,小臉頰卻憋得通紅,一副想要呼吸卻不能的模樣,賀文麒看著覺得好笑,摸了摸他的腦袋,倒是沒有讓他去近距離接觸,畢竟還有一個皇帝在呢,他總不至於讓皇帝也去親密接觸一次吧。


    雖然帶著幾分惡搞的心思,但看夠了笑話,賀文麒倒是立刻帶著他們爬上了附近的山,他買地的時候這一片的山林也買了下來,雖然不能產糧食,但種上果樹倒是不錯,春天來的時候,這邊一大片一大片都是花朵,十分的美麗,如今倒是能看見小小的果子。


    上了山,比起方才,賀亦軒倒是活潑了許多,賀文麒隻讓下人看緊一些,並不拘著他在身邊,等孩子跑遠了,才帶著幾分調笑說道:“白大哥覺得這裏如何。”


    朱成皓哪裏不知道他故意作弄,但就是他這幅平常相待的模樣,讓他心中更加舒坦,索性也笑著說道:“肥料不夠多,別到時候果子也不夠吃。”


    賀文麒聽了倒是大笑起來,看著朱成皓一本正經的模樣,心中更加樂不可支,索性隨手摘了一顆果子扔給他:“不如你現在嚐嚐看,味道夠甜了沒有。”


    朱成皓瞧他笑容燦爛的模樣,倒是皺眉問道:“方才還教你兒子不準浪費糧食,如今咱們自個兒糟踐東西。”


    賀文麒微微噎住,忽然拱手,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說道:“請皇上恕罪,微臣浪費了一顆未長成的小果子,罪該萬死,還請皇上責罰。”


    朱成皓挑了挑眉頭,忽然將手中的果子遞過去,笑著說道:“不如賀愛卿就把這顆果子吃了,這就不算浪費了。”


    賀文麒頓時苦了臉,接過果子,一副要吞下去的模樣,朱成皓見他動了真格,立刻將那果子扔開,皺眉說道:“怎麽還認真了?”


    賀文麒卻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這不是微臣心中有愧,不忍讓皇上失望嗎。”


    朱成皓哪裏不知道他故意如此,忽然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腦袋,笑著說道:“促狹鬼,這些年也沒變。”


    過分親密的動作,讓賀文麒心中微微一愣,朱成皓似乎也有些慌神,站在山頭遠遠眺望出去,似乎還能看見寒山寺,他忍不住說了一句:“晃眼而過,都這麽多年了。”


    賀文麒搖了搖頭,將方才瞬間的異樣甩開,笑著說道:“是啊,都這麽多年了。”


    兩人站著感慨人生沒多久,便看見賀亦軒一臉興奮的抱著一隻小兔子朝著這邊衝過來,一臉自豪的說道:“爹,你看,是我抓到的。”


    賀文麒瞧著那嚇得戰戰兢兢的小兔子,壓根還是沒出窩的,也不知道怎麽就這麽倒黴被抓住了,他摸了摸賀亦軒的腦袋,笑著說道:“不錯,這是要帶回去嗎?”


    兔子長得倒是可愛,但這麽小的兔子,怕是不太好養大,沒等賀文麒想著兔子要是死了,自家兒子該傷心了,就聽見賀亦軒信誓旦旦的說道:“爹,我再去多抓幾隻,剝了皮給奶奶做小襖子。”


    看著賀亦軒再一次飛快跑開的腳步,賀文麒整個人都僵化了,旁觀這一切的朱成皓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他看重的這個人,就是這般,看著似乎對誰都無情,其實比誰都柔軟,就是這個人,在他被所有人都背棄的時候,也願意用自己的性命,隻為換的自己的安穩。


    當然,若是賀文麒知道這位的心思,恐怕會吐槽一句,親,你真心想太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國慶節還沒到,許多人就消失了有木有,國慶長假好希望快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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