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音響起後,沈銀冰愣了下,下意識的看向左側的樹林深處。


    她不明白是誰在吹哨子,吹的還這樣難聽,讓她下意識的要抬手去捂耳朵。


    哨聲響起後,四周越發的靜了,仿佛整個世界再無也一絲聲息,那種感覺就像你在盛夏時節,走在空無一人的鄉下土路上,兩旁樹上明明有知了在拚命的叫喚,你卻有種忍不住要快點逃離那兒的孤獨感。


    哨聲回蕩,淒厲短促好像隨時都會斷了,讓人的情緒跟著哨音起伏,更讓人有種快快逃離這兒的想法。


    沈銀冰受不了這哨聲,她要離開。


    可那種就算你捂著耳朵還仍然向裏鑽的哨音,讓她心煩意亂,竟然忘記了本身就坐在車上,如果要離開的話,完全可以啟動車子直接後退就可以了。


    她推開了車門,抬腿就要跳下去,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頭也不回的離開這兒。


    可就在此時,哨音一下子高昂了起來,接著就像有春雨降下那樣,車子四周的樹林中,響起了沙沙聲,一股腥臭的氣息猛地壓過了濃鬱的血腥。


    沈銀冰停止了下車的動作,下意識的看向車燈前麵,然後就看到了——看到了蛇。


    無數的蛇,有白色、青色、黑色、五彩斑斕色,各種顏色的蛇,最大的有小孩胳膊粗細,一米多長,最小的就像筷子粗細,長短,就這樣突兀的出現在了車燈下。


    有的,正從沈銀冰的腳下,車底下快速蜿蜒而過,毫不停留,仿似前麵有滿漢全席的大餐等著它們那樣。


    正常的女孩子中,沒有幾個不怕蛇的,沈銀冰也害怕,尤其是看到一條黑色怪蛇竟然翹起脖子,從車門下麵看著她,那兩隻猩紅的小眼睛冷冷看著她吐信子時,她想都沒想,本能的用力關上了車門,搖上了車窗。


    驚蜇已過,群蛇複蘇,尤其是在這叢林茂密的山區附近,每平方公裏內應該有數百條蛇,不過這種冷血動物一般都藏在陰暗,草叢中,很少被人看到。


    現在它們出現了,就像受到了蛇王的十二道金牌令那樣,急匆匆從隱身之處趕來,昂著腦袋等候命令。


    看到數不清的蛇都圍住那輛黑色的轎車後,沈銀冰忽然醒悟了過來:剛才那種淒厲的哨聲,就是召喚這些蛇的命令。


    樹林中,藏有能驅蛇的怪人,這些蛇就是用來對付黑色轎車中那個斯文男人的。


    如果那個斯文男人的車窗沒有被打碎,他完全可以像沈銀冰那樣關上車門,搖上車窗,再伺機駕車離開這兒。


    隻是現在他的車子車窗都已經破碎,他又裝神弄鬼的躲在車裏不出來,根本不知道外麵有這麽多蛇圍了上來。


    而且最重要的是,沈銀冰相信如果斯文男人這時要啟動車子的話,那麽他馬上就會暴露在樹林中人的槍口下。


    他要不就躲在車裏活活被蛇咬死,要不就不顧一切的冒出頭來,被子彈打死。


    除了這兩條路之外,斯文男人已經無路可逃。


    最關鍵的是,就算他不顧一切的駕車逃跑,他的車子也是橫向橫在路上的,兩旁都是樹林,他要想駕車閃人勢必得重新調整方向。


    在他調整方向的時侯,子彈就該把他的腦袋打爆了。


    在沈銀冰的親眼目睹下,十幾條蛇,其中有兩條是黑色的,尖尖的腦袋,茶杯口粗細,迅速沿著輪胎爬上了車子,鑽進了車窗內。


    “啊!”


    沈銀冰就算是關著車窗,仍然能聽到那個男人的驚呼聲。


    幾條花花綠綠的蛇,從車窗內被甩了出來,有一條還是斷開的,看來是被刀子割斷的。


    斷成兩半截的死蛇落在了地上,迅速被群蛇所掩蓋。


    斯文男人再也無法沉住氣了,猛地冒出頭來——他的脖子上,纏了至少有三條蛇,他的臉色蒼白,眼鏡早就沒了,眼珠子恐懼的幾乎要瞪出眼眶,他想發動車子逃跑。


    隻是,他腦袋剛冒出來,槍聲就響了。


    斯文男人的反應也很快,猛地低頭,幾顆子彈擦著他頭皮飛過。


    更多的蛇爬上了車子,鑽進了車窗。


    他就算能躲過子彈又能怎麽樣,就算剛才在悄無聲息中連殺五人又能怎麽樣,就算他現在不斷的把蛇兒甩出車窗外,其中很多還是身首異處的,那又能怎麽樣?


    數不清的蛇他能殺得過來嗎?


    喪命蛇吻是他必然的結果,孫老三等人甚至都不用露麵。


    斯文男人是高飛的朋友,他跟蹤沈銀冰絕沒什麽好心思,葬身蛇吻也是活該的,是她樂意見到的。


    沈銀冰相信,斯文男人就算是歐洲的前殺手之王,本事大上天去,可今晚勢必會殞命此地,而且還是以一種極其恐懼的方式。


    眼看著更多的蛇要爬上汽車,斯文男人根本沒有逃跑的任何希望,沈銀冰忽然動了,猛地掛上擋,狠狠的一踩油門,提速卓越的寶馬車低聲呼嘯一聲,猛地向前躥去,踏著滿地的蛇。


    ——


    如果上帝再給眼鏡一次機會,他肯定會選擇躺在酒店中舒服的大窗上,端著一杯紅酒,叼著一顆香煙看電視,而不是蜷縮在車子裏,等待被萬蛇吞噬。


    如果上帝非得讓他今晚跟蹤沈銀冰來到此處的話,那麽他會在幹掉先前那三個人後,馬不停蹄的啟動車子,搶在群蛇出現之前,有多遠就跑多遠。


    眼鏡不傻,在看出沈銀冰故意來到荒郊野外時,就知道這是一個圈套——人家早就在這兒埋伏了人,要收拾他。


    看出這是個陷阱後,眼鏡也沒覺得有什麽了不起。


    別忘了他可是赫赫有名的歐洲前殺手之王,過去三十年中經曆過太多的血腥場麵,最輝煌的一次戰績是獨身幹掉了三十七優秀保鏢,全身而退。


    像這樣一個牛叉,自信心爆棚的家夥,又怎麽看得起在華夏興風作浪的小泥鰍們呢,來多少殺多少就是了。


    這段時間他實在是心煩的要命,在安排好女兒後,就一直調查高飛的下落,無果後隻好把目標鎖定了沈銀冰。


    眼鏡才不相信高飛會死了,他比誰都清楚樓蘭王有多麽牛叉。


    那個女人不但有著非人類的卓絕本事,更有著起死回生的醫術……眼鏡相信,隻要高飛腦袋沒有和身子分家,莫邪征東肯定能把他救活的。


    有樓蘭王在,高飛肯定不會死,但眼鏡卻知道今晚他死定了。


    不是死在槍林彈雨下,而是死在萬蛇吞噬中。


    數不清的蛇盤繞在眼鏡身上,任由他三隻手全部揮舞著手術刀,割草那樣切斷一條條毒蛇,最後索性從座椅下站了起來。


    槍聲沒有再響起。


    這時候,沒必要再開槍幹掉他了,那樣反而會減少他死亡的痛苦,讓這個裝神弄鬼的家夥被萬蛇吃掉,豈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你有沒有穿著褲頭蹲在草叢中拉屎,無數的蚊子撲上來叮咬你,任由你不停的揮舞雙手最終被咬了滿身包的經曆?


    如果你有的話,那麽你能想象到眼鏡當前是種什麽感覺了,隻要把蛇兒換成蚊子就可以了。


    被蚊子叮一口,大不了起個包。


    可被蛇兒咬一口呢?


    山區中的蛇,基本都是有毒的,在咬人的同時,毒素已經混入了血液中。


    眼鏡不知道有多少條毒蛇咬住了他,隻是知道刀子劃動的速度越來越慢,視線越來越不清晰,那種短促而淒厲的哨聲,卻始終回蕩在他耳邊。


    我要死了。


    眼鏡抬手,飛快的把一條黑色怪蛇斬為兩斷時,終於意識到他要死了,實在沒必要再反抗什麽,倒不如靜靜的躺在群蛇中,趁著意識還清醒時,回想一下女兒那俏麗的樣子,以及她甜甜的喊爸爸的聲音。


    眼鏡握刀的手鬆開,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雖說他真的不想被萬蛇吞噬,不過能夠在死前見到女兒,並有幾個月嗬護她的時間,這已經是上帝賜予他最大的福氣了。


    可惜,沒機會在臨死前再給克萊爾打個電話告別了——眼鏡想到這兒時,忽然覺得身子猛地一震,接著有股子辣椒水撲麵而來,有個女孩子的聲音叫道:“快,上車!”


    就在眼鏡放棄抵抗,將被萬蛇吞噬時,沈銀冰及時駕車趕到,重重撞在了黑色轎車車頭上。


    黑色轎車被撞的原地打轉,讓開了道路。


    兩車相撞後,沒有係安全帶的沈銀冰腦袋碰到了前麵車窗上,生疼,眼前金星亂冒,但她卻顧不上這些了,拿起隨身攜帶的防狼噴霧劑,猛地打開車門,對被十數條蛇盤繞著的眼鏡噴了過去。


    防狼噴霧劑不但能對男人造成傷害,就是蛇兒也受不了——馬上,盤繞在眼鏡身上的大部分蛇,都紛紛跌落了下來。


    要是在正常情況下,眼鏡如果被噴一臉的噴霧,早就痛苦的大叫一聲了,因為眼睛刺痛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但現在,他卻覺得眼睛刺痛要‘快樂’很多,最起碼刺激了他已經被蛇毒麻痹的神經,獲得了片刻的清醒。


    “嗨!”


    眼鏡嘶吼一聲,縱身跳上了沈銀冰的車子,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


    眼鏡還沒有關上車門時,沈銀冰就已經加大油門,飛快向前駛去。


    隻是車子剛前行了不到十米,她眼前一亮,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忽然從旁邊樹林中衝了出來,擋在了她前行的路上。


    她隻好猛地一踩刹車,迅速掛上倒檔準備碾過群蛇從來路倒回時,後邊樹林盡頭處的道路上,也已經有輛越野車橫在了路邊。


    兩輛車都是越野車,就算沈銀冰加大油門去撞,也不一定能撞開,畢竟她沒有多少距離的加速時間。


    “怎麽辦?”


    看到後路被斷了後,沈銀冰大驚,下意識的問了一句時,就覺得脖子裏有條冰涼的、軟塌塌的東西爬了上來。


    沈銀冰下意識的低頭看去,一條黑色的怪蛇,瞪著一雙猩紅的小眼,電閃般撲向了她張開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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