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第一次和鐵屠、葉心傷來地下樓蘭時,在城外從互耶薩小王子手中,救下了一個叫水兒的女孩子。


    他在進城‘無家可歸’時,恰好坐在了水兒的門前。


    於是乎,一段大出他意外的豔遇就此發生,渴望有個男人的水兒,毅然決然的借走了高先生的種子。


    再然後,高駙馬就被莫邪征東派來的人,帶去了王宮——直到離開,他也沒再見到這個叫水兒的女孩子,自然更不會想到,她還真懷了他的孩子。


    高飛再次來到樓蘭,遇到水兒,則是他在失憶後去長安街上閑逛,聽到有關‘深銀冰’的傳說,並因為思考而觸動後腦傷口昏迷過去。


    他在昏過去後,水兒出現了,隻是他沒有見到。


    實際上就算是見到,高飛也不會再認識水兒了,他失憶了。


    高飛知道水兒,是和莫邪征東一起得救離開冰窟後。


    要不是水兒串通小王子互耶薩,給未來的樓蘭女王下毒,相信高駙馬早就被莫邪征東吸幹了血,變成一具人幹,這輩子都別再招搖了。


    後來莫邪征東把水兒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高飛,並說為了遵守律法,隻能忍痛給水兒一個體麵點的死法……沒辦法,她如果不殺水兒,就無法服眾。


    那時候高飛憤怒過後就是沉默,好像甘心接受了水兒被殺的結果,但莫邪征東卻能看得出,他不會這樣罷休,隻是礙於身體沒有康複,無法做出他想做的事情罷了。


    正如莫邪征東所想的那樣,高飛在知道水兒的存在後,就再也沒忘記過她,甚至都打算日後,把她的屍骸遷到外麵去,正式承認她是他的妻子,就像當初的穆天涯那樣。


    而水兒的遭遇,也成了他反感莫邪征東的最大原因。


    隻是他做夢也沒想到,水兒並沒有死,還給他生了個女兒。


    原來水兒沒有被處死,東兒隻是騙我的,騙那些手下。


    高飛心中騰起了對莫邪征東的感激,忽然明白了她那樣做的苦心。


    站在門口,他愣愣的望著那個臉色蒼白的女孩子,喉結一動一動的,卻說不出任何話。


    驚喜。


    這就是莫邪征東送給高飛的驚喜,也是讓他晚走幾天的理由,因為水兒就是要在這幾天生孩子了。


    莫邪征東希望他能在臨走之前,能看到自己的孩子。


    親眼看到水兒還活著,並給自己生下了個小女兒,這對高飛來說絕對是個驚喜,活這麽久以來最大的驚喜,甚至都超過得知自己和妮兒有了小凱撒。


    累得幾乎隻想昏睡過去的水兒,仿佛察覺出了什麽,慢慢睜開眼向門口看去。


    然後她的目光就是一凝,再也不動。


    “哇!”


    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打斷了倆人對視的沉默。


    接生婆這時候才笑眯眯的走到高飛麵前,微微彎腰輕聲問道:“駙馬,要不要抱抱孩子?”


    “抱、抱抱?我、我會不會嚇著了她?我、我……”


    高飛抬手,卻又飛快的縮回,在自己衣襟上使勁擦了幾下,仿佛這樣就會抱孩子了似的。


    他真的不敢抱孩子——這個看起來那麽嬌小的嬰兒,躺在被褥中比貓咪大不了多少,那雙黑色的眼睛卻努力睜大著,清澈的讓人心醉,小嘴裏呀呀著什麽,看樣子是要吃東西,餓了。


    接生婆嗬嗬笑道:“駙馬別擔心,孩子現在什麽也看不到的,包紮的很嚴實,不會出問題的。”


    “真的,真的嗎?那、那我來抱抱。”


    高飛艱難的咽了口吐沫,有些顫抖的雙手把孩子輕輕接了過來,就像接過了整個世界,那樣小心翼翼。


    在很早之前閑的沒事幹時,高飛也曾經幻想他會找個媳婦,生個小孩。


    不過那時候小孩對他來說,好像就是一個代號,一個家庭的代號而已:一個完美的家庭,怎麽可能會沒有小孩子呢?


    但是除此之外,他對孩子就沒有太多想法,或者說是感覺了,因為有些感情,是無法憑空想象出來的,得親身感受才行。


    就像現在這樣,當高飛把女兒抱在懷中的刹那,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從沒有過的激動和感慨: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都會好好保護她,讓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幸福來的太突然,以至於高飛有些暈眩,腳下微微踉蹌了一下,趕緊坐在了榻前的圓墩上,低頭輕輕吻在孩子的額頭。


    嬰兒身上那股子特殊的生命氣息,那樣的讓人陶醉,讓高飛久久的保持著這個動作。


    躺在榻上的水兒,看到高飛這樣在意孩子後,心中先是緩緩升起一股子柔情,但很快就有焦慮從眼眸中浮現了。


    父親在意女兒,這是很正常的,水兒也能感覺出高飛此時為了孩子甘心去做一切的幸福,但正因為這樣,她才擔心。


    她擔心,高飛會把孩子帶走,帶到屬於他的那個世界上去。


    水兒此前曾經聽人說起過,在外麵還有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很大,有她從沒有見過的大海,直插雲端的高山,就算放一萬隻老虎吃十年都吃不完的人——更多的,則是到處充斥著勾心鬥角,承諾就像****那樣被踩在腳下。


    樓蘭的生活條件相比起外麵那個要什麽,就有什麽的世界來說,缺少了太多太多,但這兒卻有著水兒最依戀的平淡,這兒是她的根,她的歸宿。


    高飛這樣在意孩子,假如要是把孩子帶走呢?


    水兒該怎麽辦?


    是不是也跟著離開,去給他當小妾,每天都得低眉順眼的看大婦臉色?


    想到這些事情真有可能發生後,水兒更加焦慮起來。


    就在這時候,高飛說話了,聲音很低卻很清晰:“別擔心,我不會單方麵的帶走孩子……她是我的,更是你的,她的未來由你說了算。”


    水兒吊在半空的心,咚的一聲落了下來,長長的鬆了口氣,喃喃的說:“在她十五歲之前(樓蘭的女孩,長到十五歲就算成年人了),我希望她能留在我身邊。”


    高飛抬起頭,笑了:“就按照你所說的——哦,她是不是餓了?”


    孩子這會兒張開嘴巴,就像要找到****的小豬那樣,四處尋覓奶香的味道。


    水兒伸出手,高飛慢慢的把孩子放在了她身邊。


    水兒猶豫了下,垂下長長的眼睫毛,掀起了衣襟,孩子馬上就把小嘴湊了上去,吸住一顆用力吸了起來。


    高飛看出水兒是有些拘謹,不好意思守著他的麵給孩子喂奶。


    笑了笑,高飛看向了別處,想到了外麵老百姓常說的一句話:金奶奶,銀奶奶,生了孩子就是狗奶奶。


    這兒的奶奶,自然是女人哺乳孩子的驕傲(為了避諱那些違禁字眼,寫起來很別扭),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女孩子沒生孩子之前,把她那倆奶奶看的比啥都珍貴,但生了孩子後,這倆奶奶的身價就一落千丈了,當孩子餓了時就算守著公公小叔子大伯哥的,也會從容的掀起衣服給孩子喂奶。


    看著在懷裏用力吸奶的孩子,眼角瞥著坐在一旁的高飛,聽著外麵傳來的母雞咯咯叫聲,水兒覺得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隻想讓時間停在這一刻。


    這是家的感覺,有個男人,有個孩子。


    陪著水兒發了會呆,高飛說話了:“孩子,你打算給孩子取個什麽名字?”


    水兒柔柔的一笑,細聲細氣的說:“還沒有想好——要不,你來給孩子取名?”


    高飛知道她在撒謊。


    他不是女人,卻知道女人在開始孕育一條小生命時,就已經考慮孩子叫什麽好了,絞盡腦汁。


    所以,他說:“孩子是你生的,名字你來取。”


    水兒猶豫著看了高飛一眼,確定他是真心讓自己給孩子取名後,才低聲說:“我從小,就很喜歡小鹿,在草地上奔跑的那種小鹿。我媽活著時,告訴我說,小鹿是大地的精靈所變。”


    高飛用力點頭:“好,那孩子就叫小鹿,高小鹿!”


    “高小鹿?”


    水兒一愣,喃喃的說:“我們這兒,普通人家女孩名,都沒有姓氏的。”


    在古代,女人地位低下,就算在女人地位最高的大唐帝國時期,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也都沒有正兒八經的名字,曆史上唯一的女皇則天大帝,武媚的名字也是唐太宗賜的,入宮之前隻叫武氏。


    地下樓蘭秉承漢唐遺風,普通女孩子就一個名字,出嫁後也隻稱作張氏、王氏,從沒有連名帶姓都有的名字,所以水兒覺得女兒叫高小鹿,好像有些逾越了。


    “這是我的女兒,我女兒的名字又怎麽會沒有姓氏?”


    高飛微微抬起下巴,在說出‘這是我的女兒’這幾個字時,語氣裏帶著無比的驕傲。


    水兒很喜歡這種驕傲,為此沉醉,輕聲道:“好,那她就叫高小鹿。”


    高飛忽然笑了下,水兒奇怪的問:“怎麽,我說錯了嗎?”


    “沒有,你沒說錯什麽,我就是想到了有趣的事。”


    高飛趕緊擺了擺手,解釋道:“我在這兒有個幹兒子,我給他起名叫高大命,現在又有了個女兒,叫高小鹿。哥哥是大命,妹妹叫小鹿,嘿。”


    高飛在樓蘭有個幹兒子的事,水兒已經聽拓拔千鈞說起過了,所以也沒感到驚訝,想了想後也忍俊不住了。


    倆人相對著傻乎乎的笑了半天,吃飽了的高小鹿沉沉睡了過去。


    給女兒蓋好毛毯,水兒張嘴好像要說什麽,卻沒說出來。


    高飛知道她想問什麽,低聲說:“我陪你兩天,就得走了,因為有件事,我必須得趕回去。”


    水兒也聽拓拔千鈞說過,要不是她生孩子的話,高飛可能已經離開了。


    聽他說陪自己兩天,水兒感覺很滿足:“嗯,其實你必須要走,也不用在意我的。”


    高飛搖了搖:“你是小鹿的媽媽,我的女人,必須得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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