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假如隻有一個人被莫邪征東看作是對手的話,那麽這個人無疑就是陳果果,昔日的安歸王。


    就在去年秋分七天後,莫邪征東蛻功其,陳果果身穿一身白色紗衣,白紗蒙麵,提劍猶如天外飛仙那樣嬌笑而來,以一人之力就衝破了包括拓拔千鈞、葉心傷等人在內的數百警衛,隻殺銀安殿。


    要不是高飛在關鍵時候戴上莫邪征東的麵具,假扮她來擋住陳果果,結果會怎麽樣,誰也無法料到,莫邪征東說不定真會香消玉損了。


    所以,安歸王才是樓蘭王心目中的唯一對手。


    隻是時間剛過去一年,倆人再次相對而坐時,陳果果已經不再是那個驕傲,神秘的安歸王了,而是一個被愛情這張蜘蛛網牢牢鎖住了的女子。


    質的改變,讓莫邪征東很不適應。


    她倒不是反對安歸王有愛情,實際上她自己也以為,她也找到了愛情——要不然,高飛怎麽可能為了救她,就舍命保護她呢?


    這還不算愛情的話,那什麽才算?


    可莫邪征東卻看不慣陳果果當前這幅沉在幸福中的嘴臉,在她看來,像她們這種無敵於世間的女人,就算找到了心儀的男人,在外人麵前提到他時,也得表現出足夠的矜持,才能配得上她們超凡的地位。


    萬萬不敢像陳果果這樣,活脫脫的一個俗世凡女子,提到那個家夥時眼神裏流露出的濃情,讓莫邪征東很不舒服。


    “木有,真木有。我為什麽要倒胃口呢?我隻是說出了我的心裏話啊。”


    陳果果笑容收斂,搖了搖頭認真的說:“如果我在愛情麵前不能展現自我的話,那還不如殺了我呢。莫邪征東,你可能是陪伴高飛時間最長的人了,也能看出你把他當做了你的男人。但你為什麽就不能像我這樣,在提到他時滿眼裏都是濃情,非得把自己搞的冷冰冰,你以為男人喜歡冰塊?”


    “我是不是冰塊和你沒關係,也和被他喜歡不喜歡沒關係。”


    莫邪征東沉默了片刻,才淡淡的說:“無論怎麽樣,他都是我的駙馬,終究要陪我一輩子的。我死後,我會帶著他走。”


    “就因為你抱著這想法,所以你才不在乎他和很多女人好,他和王晨結婚。這一點我很理解,樓蘭女王嘛,本來就是世間最驕傲的女子,和我一樣不屑去和別的女人搶男人,隻要能擁有他,或者被他所擁有就已經足夠了。”


    陳果果的聲音也逐漸變冷,問道:“不過我有兩個問題想請你回答。第一,你能活多久?第二,你憑什麽這樣跋扈,搶走我們大家的男人?”


    “我最多活到二十八歲,還可能更少,或許是24歲。”


    莫邪征東身形一長,站了起來好像足不沾地那樣走到窗前,抬頭望著天上的七輪磨盤般的明月,淡淡的說:“我跋扈,那是因為我足夠強大。陳果果,告訴你一個秘密,樓蘭王越是痛苦,武力才會越高。等我死之前,你就會體驗到了。”


    陳果果早就聽高飛說起過,莫邪征東最多能活到28歲那些事了,現在問這個問題,就是提醒她太自私了。


    冷笑一聲,陳果果也長身而起,下了錦塌走到莫邪征東身邊,也看著那些超大明珠般的圓月,緩緩的說:“以前我承認你是最強大,但現在你不是了。”


    莫邪征東微微側臉,看著她:“你有把握能阻擋我?”


    “我沒有。”


    陳果果忽然笑了,悠悠的說:“但有人可以。”


    莫邪征東馬上追問:“那個人是誰?”


    “沈銀冰。”


    陳果果雙手抱著膀子,悠然自得的模樣很氣人:“你可能要喊她一聲小表姨,還是姨奶奶?”


    “嗬嗬。”


    莫邪征東也笑了:“陳果果,我發現你現在除了不要臉之外,還特別喜歡‘小表姨’這個稱呼。不過這沒什麽,你就是心裏不健康的,不但喜歡男人,也喜歡女人,這是你的愛好,或者說本色。隻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說沈銀冰能阻止我呢?”


    “很簡單。”


    陳果果自動過濾掉了莫邪征東對她的譏諷,解釋道:“你也知道沈銀冰現在成了華夏一顆毒瘤了吧?就像癌症晚期的病人,不但不敢輕易割掉毒瘤,還得努力用所有營養來供奉它,在沒有絕對安全的醫療手段之前,隻能無奈的看著毒瘤漸漸長大。”


    “我敢說,隻要給沈銀冰一年的時間,她就會強大到讓所有人都害怕。”


    陳果果趴在窗口,看著遠處月色下的長街,說:“你說你死之前要帶著高飛走,這證明女人都是自私的。沈銀冰也是女人,也會自私,重要的是她很在乎高飛。如果得知有人要把高飛從她身邊帶走,你猜她會用什麽手段來阻止你?”


    不等莫邪征東說什麽,陳果果就加快了語速:“她會通過華夏來對付地下樓蘭!莫邪征東,你以為地下樓蘭隱藏的夠深?別人找不到?錯,那是因為華夏還沒有要開發你們的意思。”


    “一旦時間成熟,依著當前的現代化技術,要想把你們這些在地下生活上千年的土鱉挖出來,對一個超級大國來說,是易如反掌!”


    陳果果冷笑:“你覺得,你個人的武勇和強大,還有你卻區區十數萬思想愚昧的臣民,能抵擋住現代化科技武器的攻擊?到時候,別說是你了,就是你那些祖先,也會會擺進博物館被人參觀。”


    莫邪征東的身子在發抖,等陳果果說到最後時,再也無法壓製心中的恐懼,猛地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嘶聲問道:“華夏,憑什麽要破壞這個地下世界!?”


    陳果果沒有反抗,昂著下巴:“因為沈銀冰。”


    沈銀冰就是那顆長大的毒瘤,她之所以還沒有展現出她邪惡的一麵,那是因為她身邊現在有個能穩定住她的人。


    這個人就是高飛。


    如果莫邪征東用武力搶走高飛,那麽她會喪失對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絲不舍,用萬千無辜者的生命,來迫使華夏搶回高飛,或者報仇。


    為大而犧牲小,華夏到時候好像沒啥別的選擇,隻能那樣做。


    “因為你奪走了沈銀冰對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留戀,那樣她就會發狂,會不顧一切,讓你的臣民,你的曆代老祖,都在痛苦的哀嚎。”


    陳果果慢慢掰開莫邪征東的手,很譏誚的笑著說:“相信我,偉大的女王殿下,沈銀冰絕對能做出這些事來的,因為她和你們是一路人。”


    陳果果不是在恐嚇莫邪征東,而是在跟她講道理。


    莫邪征東也慢慢的明白了過來,更相信沈銀冰會這樣幹,那個女子身上流淌著修羅的血液,高飛是她目前唯一穩定的因素。


    看到莫邪征東發愣很久都沒說話,陳果果打了個哈欠走到了矮榻前躺了下去:“嗨,別在那兒自己嚇唬自己了,長夜漫漫無心睡眠,聊點別的。你今晚是不是做惡夢了,而且好像還是不止一次。”


    莫邪征東也重新走回到她的錦塌前,盤膝坐下後再說話時,聲音已經恢複了昔日的平靜:“是的,是做惡夢了。每一個莫邪家族的女人,都會在20歲生日這天,做一個相同的很恐怖的噩夢,但不是經常做,唯有在壓力越大,或者心情極度不平穩時,才會坐。”


    “你是我昔日唯一的敵人,這次來到樓蘭,能夠睡在我的矮榻上,讓我感到了不安。”


    莫邪征東看著陳果果:“所以我的精神就會緊張,就會做惡夢了。”


    “哦?會這樣邪門啊,你們家族每個女人到了20歲生日,都會做一個相同的噩夢。”


    陳果果來了興趣:“你放心,現在咱們是站在一條線上的人,我絕不會害你的,所以別害怕,趕緊快說說呢,你們會夢到什麽,會讓神通廣大的樓蘭王也嚇醒。”


    “我們會夢到去了一個山洞。山洞裏,全是棺材,每一個棺材內,都會有一具身穿黑色秀金描龍袍服的女人。那些是我們莫邪家族逝去的列代王者。”


    莫邪征東沉默了很久,最終才給陳果果說她的夢境:“這是我們莫邪家族的絕密,希望你不要說出去,更不要嘲笑我們。”


    “我發誓,絕不會說出去,更不會嘲笑你們。”


    陳果果一臉的認真,抬手對著天發完誓後追問:“你繼續說,很好聽——不就夢到你們先祖們的遺體了嘛,有什麽可怕的?”


    莫邪征東眉頭微微皺了下,忍住沒有訓斥她:“在夢裏,我會夢到她們都活轉了過來,走出棺材召喚我過去……”


    做惡夢夢到死人沒啥可怕的,可怕的是看到死人從召喚自己過去,而且這個夢還要做很多次,越是緊張或者壓力越大,就會越頻繁,就算再強大的人,好像也承受不了這種折磨。


    如果換做是一般女人,在淩晨時分聽莫邪征東用冷鐵一般的聲音,講述這麽詭異的夢魘,肯定會不寒而栗。


    不過這對陳果果沒啥心理負擔,自從解開心結,放下重擔後,她徹底喜歡上了這種生活,最起碼表麵上很喜歡。


    “嗯,想想也是夠嚇人的。”


    陳果果嘴裏說著夠嚇人,臉上卻沒有丁點懼意,刨根問底:“那個山洞是什麽所在?”


    “這是秘密。”


    “你剛才的夢魘也是秘密啊,不也說了?”


    “那是因為每一個莫邪家族的女子都會做那個噩夢。”


    莫邪征東冷冷的說:“但知道那個山洞是什麽的,卻是樓蘭王一個人的秘密。”


    “說說唄,咱們現在可是好姐妹了啊。”


    陳果果此時的嘴臉,活脫脫的就是高飛,讓莫邪征東心中一動,脫口說道:“那個地方,叫修羅道,高飛也曾經去過。”


    “啊,還有這麽好玩兒的地方,我能不能去?咱們這就去好不好?”


    陳果果大感興趣,從矮榻上一躍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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