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來,兩分鍾已經到了,我現在已經失去了殺人的能力,你可以過來殺我了,這可是你唯一的機會,絕對沒有下次。”


    這是荊紅命對紅塵說過的話。


    他沒有撒謊。


    荊紅命從來都不喜歡撒謊,他是真的已經失去了恐怖的殺人能力,隻要紅塵撲上來,隨便用一根小手指,也能把他幹掉的。


    隻是很可惜的是,紅塵卻不信他的實話,輕易放過了唯一能殺掉荊紅命的機會,用最快的速度轉身跑了。


    紅塵根本沒有注意到,在她看似凶狠的撲向荊紅命時,荊紅命的眼裏閃過的那一抹異彩。


    說是異彩,隻是這樣說好聽些,說直白了就是恐懼。


    沒有誰在麵對死亡時,不恐懼的,哪怕這個人是冷血荊紅命。


    但很可惜的是,紅塵卻沒有發現這一點,就急吼吼的遁走,失去了唯一幹掉他的機會。


    紅塵沒發現這一點,有人卻發現了:荊紅命,現在連‘強弩之末’都算不上,就是個普通人大叔罷了。


    聽到這個聲音後,疲憊萬分的荊紅命,雙眼瞳孔驟然一縮,但隨即就放鬆了下來:不管這個人是誰,又是怎麽看出他已經喪失殺人能力的,該來的厄運總是會來,實在沒必要把恐懼表現出來。


    荊紅命緩緩抬頭,就看到一個黑影,從左上方的垃圾堆上,如履平地般的走了下來,大袖飄飄的,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範兒。


    看到飄飄的大袖後,荊紅命的眼神中浮上了暖意,全身繃緊的神經即刻放鬆了下來,淡淡的說:“早知道你在這兒的話,我就不會冒險停手示弱了。你應該知道,假如那兩個人撲過來的時間,再晚上三秒鍾,我就死定了。”


    剛才短短的兩分鍾內,激烈廝殺的紅塵等人,沒有去計算廝殺開始了多久,可荊紅命卻在動手的那一刹那,就在心中讀秒了。


    一百一十五秒鍾時,荊紅命踩碎了一個敵人心口後,停住了動作,裝出了無力廝殺的假象,實則內心焦急萬分的,盼著敵人能在五秒鍾內,撲上來撿便宜。


    正如他所說的這樣,如果敵人再晚上來三秒鍾,他就會死。


    可是那兩個本該在當場愣神五秒鍾的敵人,卻隻愣了兩秒鍾,就迫不及待的撲了上去——所以,他們死了。


    相信他們在臨死前,肯定會想到了經常在華夏路口看到的警示牌:寧停三分,不搶一秒。


    反正早晚都能過路口的,幹嘛要為了提前個三五秒種,就闖紅燈自己找死呢?


    大袖飄飄的黑影,才不會去管那倆人死後是什麽感受,雙手一擺,站在了荊紅命麵前,笑嗬嗬的說:“可問題是,他們沒有等上三秒鍾,所以他們死了,你還活著,並嚇跑了那個妖道。”


    “你也是道士,在稱呼別人妖道時,有沒有別的想法?”


    荊紅命慢慢的站了起來,甩了甩手上的鮮血,習慣性的到背起了雙手,向前走去。


    “沒有。”


    身穿黑色道袍的老道士,跟荊紅命並肩而行:“如果你是我,被陳果果那個妖孽當麵指著鼻子罵老雜毛、死牛鼻子的話,你就會覺得‘妖道’這個詞,聽起來還是很禮貌的。”


    “不過她沒有罵錯人。”


    荊紅命笑了笑,腳步不停:“老杜,你剛才有沒有看出什麽?”


    這個被陳果果點著鼻子老雜毛的老道士,正是京華白雲觀的觀主,杜道長。


    “她的確是紅塵。”


    老杜稍稍沉默片刻,才緩緩的說:“四十多年前,我曾經見過她幾次。那時候的她,跟今晚的紅塵,無論是相貌、身材、氣質、穿著打扮還是殺人的利爪,包括你送去的血樣,都跟四十多年前的紅塵一模一樣。”


    前個雪夜,荊紅命在救下潘冬冬時,把紅塵妖道給打傷了,取了她的血樣,交給了有關部門化驗。


    早在四十多年前,大陸就保存了颶風首領紅塵道長的血樣,確定了她的dna,也就是她的人體基因,並詳細記錄了下來。


    荊紅命送去的血樣基因,經過相關部門的嚴謹化驗後,確定此紅塵,跟四十多年前的紅塵,完全就是一個人!


    四十多年前,紅塵道長就是這樣年輕漂亮。


    四十多年後,她依然是這樣。


    難道說,她真如寶島盛傳的仙霞山傳說那樣,是不老的神仙?


    荊紅命知道,他現在的疑問,老杜也無法回答,所以也沒說話,隻是向前走。


    腳步很快。


    因為他已經聽到垃圾站值班室那邊傳來了動靜:紅塵帶來的這些人,臨死前發出的慘叫聲,在冬天清晨五點時顯得尤為刺耳,想讓值班人員聽不到都不行。


    不過荊紅命知道,隻要值班人員沒有夢遊,是絕不敢擅自來這邊察看的,最多也就是打電話報警。


    荊紅命當然不會害怕警察了,隻是不願意被他們所麻煩,所以才覺得最好還是先離開。


    “可她又不像是紅塵。”


    老杜這麽一把年紀了,按說不該說這種自相矛盾的話,卻說了。


    出了垃圾站大門後,荊紅命信步左轉,走出十幾米後才問道:“為什麽?”


    老杜淡淡的說:“如果她是四十年前那個紅塵的話,就算你沒有中‘兩分鍾的詛咒’,今晚你活下來的希望,也非常的渺茫。或者說,在你救下潘冬冬的那個雪夜時,你就已經死了。還有就是,高飛那小子,更不可能在白雲觀山門前時,讓她吃了大虧。隻是,她……”


    說到這兒時,老杜閉嘴不言了。


    他想到了高飛在被紅塵刺殺後去白雲觀時的情景了,那時候,他可是一眼就看出高先生沾染了某種邪氣,這才警告高飛,最好先別擅自殺掉那個女人。


    那時候,杜道長還不能確定,那個邪惡的白發女人,是不是曾經的紅塵道長。


    現在他可以確定了,被高先生給辦了的女人,就是紅塵道長。


    可是,紅塵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經是來大陸興風作浪的颶風首領了。


    為抵抗颶風,大陸民間高手組建了峭壁,依著大首領那麽高深的功夫,都沒能把紅塵斃於掌下,隻能迫使她簽下永不踏上大陸半步的協議後,安然退回了寶島。


    高飛,還有荊紅命,就算現在都是強者世界中的佼佼者,但又怎麽可能輕易逼退她?


    可偏偏的,現在的紅塵,跟老杜四十多年前看到過的紅塵,無論從哪兒看,都是一個人,最多也就是武力值明顯的不符。


    “是。我也覺得她不是紅塵,盡管我沒機會見過四十多年前的紅塵。”


    荊紅命並沒有因為老杜說他不是紅塵的對手,就有任何的不快,隻是說:“最為明顯的一點就是,假如她是那個紅塵的話,怎麽可能會屈尊成為受西方美杜莎管轄的驅魔者?”


    “而且,她好像也不遵守當年不再踏上大陸一步的諾言,畢竟像她這種身份的人,是絕不會食言的,就像她絕不會去跟人當驅魔者那樣。”


    說出自己想說的話後,荊紅命才問杜道長:“她不是紅塵,那麽究竟是誰?當年曾經讓整個大陸都如臨大敵的紅塵,又在哪兒?”


    “不知道。”


    杜道長的回答,很幹脆,也很誠實。


    當後方遠處傳來警笛淒厲的聲響時,荊紅命倆人已經走進了一條小巷內。


    看著依舊低頭沉思的老杜,荊紅命說:“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麽事?”


    老杜抬頭問道。


    “幾年前,我就曾經看過鐵屠、葉心傷他們從地下樓蘭會來後,上交的一份絕密報告。”


    荊紅命抬頭,看著依舊黑漆漆的天空,緩緩說道:“報告中提到,地下樓蘭女王在秋分七天後,就會迎來她的蛻功期,就像蛇蛻那樣,在某個時間段,她強大的武力值就會徹底消失。”


    “你的意思是說,現在我們所看到的紅塵,之所以不如四十多年前的紅塵,就是因為她像地下樓蘭女王那樣,迎來了她的蛻功期?”


    老杜花白的眉梢微微一挑,若有所思的說:“不過,她的蛻功期相比起來樓蘭女王來說,要長了很多——或者說,這才是她能長生不老的主要原因。她現在成為被西方美杜莎所管轄的驅魔者,就是因為美杜莎在她最虛弱時,用某些手段控製了她。”


    頓了頓,老杜才繼續說道:“或許,美杜莎在控製住紅塵後,不想再讓她恢複本來的厲害,所以就固定了她的本事,這才導致她變得在你們麵前不堪一擊。”


    “看來,也隻能是這樣解釋了。”


    荊紅命吐出一口濁氣,默不作聲的走了很久後,才忽然問道:“流波山那邊,對紅塵妖道又是個什麽看法?”


    “暫時還——”


    正在低頭想事的杜道長,脫口說出這三個字後,忽然閉嘴,猛地抬頭看向了荊紅命。


    他的眼神很亮,就像冬季清晨時天上最亮的那顆心,自然帶著蕭殺的寒意。


    荊紅命卻麵不改色,依舊淡淡的看著他。


    杜道長的眼神,慢慢恢複了正常,笑了笑說:“我希望,我沒有聽到你剛才的那個問題。”


    “你聽到了。”


    荊紅命淡淡的說。


    老杜嘴角抽了一下,也緩緩說道:“你是個聰明人。”


    “正因為我是個聰明人,所以才發現,原來是你跟老實和尚一起,暗中從沈銀冰那兒救走解紅顏,又假冒高飛的命令把她送到了地下樓蘭。”


    荊紅命好像笑了笑,聲音依舊平淡:“也還是你,幫著高飛得到了冀南段的河底古墓,就是冉閔墓。說實話,在此之前,我真沒想到你會是解紅顏的親生父親。不過,也唯有這樣,才能解釋你為什麽總是喜歡去遼省,原來就是尋找你的女兒。”


    老杜下巴下的胡子,已經出現了明顯的抖動。


    一種叫做殺氣的東西,更是在冬季黎明前的黑暗中蔓延開來。


    荊紅命卻像忘記了,更沒有意識到他現在就是個普通人,杜道長隨便一擊,就能把他滅口:“又有誰能想到,你才是殺破狼三部中的七殺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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