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芳大門門口停著一輛白色奧迪轎車,紀佳禾頗為詫異,因為她見過蘇芳家的轎車並不是這樣的,難道蘇芳家有客人?紀佳禾忍不住在車身旁邊停了一下,透過暗黑的車窗隱約看到車內放了好些抱抱熊之類的娃娃,紀佳禾心想應該是女性轎車吧,蘇芳家到底來了些什麽人,如果有客人她進去是否合適?


    正在想著,蘇芳的保姆已經小跑出來開門了,很有禮貌地笑著說:“紀小姐,我們太太請您進去。”


    紀佳禾忍不住問:“張姐,今天蘇博士家是不是來客人了?”


    保姆點點頭,笑得很開心說:“是啊,我們太太的最疼愛的表妹蘇藍小姐從美國回來了,今天正來我們太太家敘舊呢。”


    紀佳禾聽得這個名字忽然渾身一震,僵得張開嘴巴,卻說不出話來。蘇藍……蘇藍……蘇藍竟然回來了!


    保姆又請說:“紀小姐快進來吧,我們太太正等著您呢。”


    紀佳禾雙手緊緊握著包,一時間進退為難,心裏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說:“既然蘇博士有客人……那我還是告退吧,就不打擾她了!”


    紀佳禾轉身就要走,可是身後忽然響起聲音:“紀小姐怎麽來了又走了呢,這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怠慢了客人呢,快進來吧,不就是我家有客人嘛,你也是客人,有什麽好怕的?”


    紀佳禾轉身,竟然見蘇芳親自迎了出來,臉上笑得熱情。她覺得很尷尬,隻能點頭笑笑說:“我怕打擾到你們……所以就不打算進去了。”其實她是不知道怎麽麵對蘇藍,麵對那些曾經的傷害。


    “有什麽呢,怎麽會打擾?你和我表妹也認識嘛,正好敘敘舊。”蘇藍走來拉著她的手進去了。紀佳禾隻能硬著頭皮隨她一起進家。


    才一進門果然就見到那個熟悉的女子,此時她坐在沙發上。她湯了一頭大波浪卷發,微微染了些玫瑰紅的顏色,褪去了大學時高中生打扮的稚氣,顯得非常嫵媚,身材還是跟當初一樣好,穿上一條紅色連衣短裙,顯得更成熟了,此時的蘇藍隻能用一個詞形容——妖嬈!


    她染著蔻丹的白玉纖手正拿著紫砂壺優雅倒茶,聽聞動靜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畫了精致妝容的美麗臉龐,眉眼流轉,對紀佳禾笑說:“佳佳,你來了!”


    還是那麽甜美的聲音,即使她的外表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可是她的聲音還是那麽清純甜美,一瞬間喚醒紀佳禾疼痛的記憶。縱使她們怎麽變化,可是曾經發生的事還是那麽疼痛地存在著。


    紀佳禾看著她,幾乎已經呆住了,腦海裏一直不斷地浮現大二時的畫麵:她站在大學的校門口看行李,蘇藍走過來對她說:“要不要我幫你呢?”笑容純真;她生病時蘇藍大半夜地跑出去替她買藥,對她很好;還有蘇藍親昵地挽著江承晗的手有說有笑;最後是燈光昏暗的酒店裏,蘇藍和江承晗睡在一起……


    大二那一年,她同時遭受愛情和友情的雙重背叛,事後他們兩人雙雙出國,獨留她在這個憂鬱的城市裏舔舐著自己的傷口,沒有人安慰,也沒人認給她發泄。她永遠忘不了那晚雪夜她斯歇底裏大喊大叫的摸樣。可是又能怎麽樣,她再喊再哭再恨,肇事者已經出國了,又有誰看得見?


    於是她選擇了遺忘,卻沒想到多年後在她差不多忘記時,那些曾經深深傷害過她的人又回來,再一次出現在她麵前,再一次提醒她那些曾經的痛。


    紀佳禾實在沒法笑出來,即使笑也笑得很勉強地說:“您好!”


    事後紀佳禾跟她們坐在一起,品嚐蘇藍親自煮的中國茶,聽著蘇芳和蘇藍很自然地敘舊。她們兩人都是出國留學過的,所以說話總習慣帶英文,有時候甚至是全英文交流。紀佳禾低頭坐在一旁不說話。不是她英語不好,而是她覺得麵對蘇藍不知道該說什麽,而且她們姐妹兩敘舊又關她什麽事呢?


    最後蘇芳忽然站起來說大學裏有課,要去上課了。紀佳禾也跟著站起來想跟她走,可是蘇芳說:“蘇藍的三手茶藝還沒品嚐完,你還是留下來吧,喝完茶再走,算是捧場!”


    蘇藍也說:“佳佳,我們好多年不見,你就陪我說說話吧。”


    紀佳禾心裏有一萬個不願意,但是人家已經開口挽留了她還拒絕,那抵觸心理就表現得太明顯了,於是隻得勉強留下來。


    蘇藍慢慢煮茶,同時與紀佳禾閑聊,樣子坦然。紀佳禾就她問什麽答什麽,從不主動問,心不在焉。後來蘇藍煮好茶,上第二手茶的時候忽然說:“佳佳……我知道讓你留下來是委屈你了,你心裏一定很恨我的吧,畢竟我曾經對你做過這麽多事……”


    紀佳禾心中微動,抬起頭來看她,見她低頭倒茶的臉很平靜,低垂的長睫翹而密,完全遮住了眼底的流光,讓人猜不透神色。她終於也抬起頭來,對上紀佳禾的眼,美麗的眼流露出些許憂傷,很誠懇地說:“如果我是你,我也恨這樣的我,這麽惡毒……這麽齷齪……”


    紀佳禾見她這樣,心中頓時沸騰起來,那些曾經的恨意排山倒海而出,似乎就要發泄出來。可是看到她這樣憂傷愧疚的神色,她又握緊拳頭忍住,想說什麽,最後還是緊抿著唇沒說出來。


    蘇藍說:“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三年,在美國的這段期間,我也學會了很多事,明白了很多事……現在我隻想對你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蘇藍低頭鞠躬了一下道歉,樣子低落又誠懇。


    紀佳禾怔愣,平複了一下心中的情緒說:“你為什麽說對不起?”


    蘇藍依舊低著頭很愧疚地說:“三年前我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我想道歉。當初我年紀小,即使上大二時也才17歲。我家庭富裕,爸媽就我這麽一個女兒,全家人甚至我表姐都很寵我,我想要什麽他們就給幹什麽,我像一個公主一樣長大,從來都以自我為中心,從來不記後果不為他人著想……後來遇到江承晗,我喜歡他,在知道他喜歡你後我就霸道地采取占有方式不擇得到他,卻沒想到給你和他帶來這麽大的傷害……後來我出國了,再沒人寵我,我必須學會獨立,學會長大,我這才知道當初我多麽自私,為了自己竟然這麽深深地傷害了你和江承晗……現在我隻想對你說對不起,希望你能原諒當初年少無知的我……”


    蘇藍說著說著忍不住哽咽起來,就用手緊捂著嘴,可是樣子還是很難受,想痛哭。


    紀佳禾靜靜地看著,忽然想笑,冷笑?嘲笑?苦笑?痛苦而笑?


    她也心情複雜了,一個人在深深傷害過她之後,甚至給她帶來滅頂絕望之後,她還能原諒傷害她的人嗎?此時紀佳禾也很想哭,為這份遲來的道歉,為那份堅守了13年的暗戀,為曾經的傷痛……


    難道曾經的傷痛就一句對不起就能輕輕化解了嗎?紀佳禾不知道,她不想回應蘇藍,也不知怎麽回應她。所以選擇站起身來,拿了包包就往外走。


    蘇藍哭喊:“佳佳……”語氣裏是絕望地傷痛,“你知不知道在這三年裏,我每日每夜都放不下這件事,每日每夜都為我犯的錯誤祈禱,我飽受了3年的心靈煎熬,隻祈禱著有一天能回國向你道歉,希望你原諒我!”


    紀佳禾閉眼,深深呼吸著門外的空氣,想讓心中澎湃的情感稍微緩解一些,但是玉蘭花的芳香混淆著複雜的情感卻讓她更窒息。她隱忍了一下,最後隻睜眼冷冷地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就算你不跟我道歉我也會選擇遺忘……你也不必再愧疚了。”說完就決然走了。


    紀佳禾沒有選擇原諒她,有些事真的是無法原諒,但是蘇藍既然道歉,她也不會讓蘇藍一輩子痛苦。她說了那番話,最終放得下與放不下,就看蘇藍自己的造化了。


    不過經此一遭,紀佳禾也解脫了一般,曾經的友情,曾經的背叛,終於在今天劃傷一個圓滿的句號,總是心裏還有傷口,但是會慢慢結疤,以後再也不會疼了吧……


    紀佳禾抬頭仰望天空,兀自笑了出來,神色開心又痛苦,眼角想流淚,可是還是沒流出來,心裏隻歎息:她終於放下了……放下了……


    走在大街上時,天空又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地像紀佳禾心中的悲傷。紀佳禾就跑到附近的電影院門口躲雨,望著越下越大的雨發呆。


    正逢電影院散場,很多人走出來,人潮入水,一對對情侶言笑晏晏,親密無間。


    紀佳禾被擠到一邊,回頭愣愣地看著他們,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依然穿著背帶褲,短短的頭發,耳上打了幾個耳釘,此時她正依偎在一個男人的懷裏。那個男人留著很長的頭發,發根還染了黃色,樣子流裏流氣,他嘴裏叼著煙,忽然拿開煙低頭吻了一下女孩的唇,女孩就咯咯笑得高興,臉上有些紅暈,神情很幸福。


    紀佳禾看得這畫麵,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再仔細一看,果然沒認錯人,立刻冷聲大喊:“秦璐!”


    秦璐聞聲轉過頭來,見到她立刻皺眉來,神情很厭惡地說:“紀佳禾?”


    男人也拿了煙頭眯眼指紀佳禾問:“那人是誰?”


    秦璐厭惡地擺擺手說:“一個做小三的狐狸精,專門搶人家男朋友,別理她!”然後撐開雨傘就要走。


    紀佳禾怒起,走過去拉了秦璐的手說:“你和他談戀愛?”


    秦璐說:“關你什麽事?”


    周圍的人開始看向他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紀佳禾就沉默地拉了秦楚的手就走。


    秦璐掙紮大喊:“臭小三,你要幹嘛?你要幹嘛?”


    紀佳禾不管,拉著她走進雨裏,拐彎走到電影院旁邊的小巷子,然後質問秦璐:“那個人是誰?你怎麽會跟亂七八糟的人鬼混在一起?你才18歲怎麽就這樣,你讓你哥怎麽放得下心?”


    秦璐揉著發疼的手腕大喊:“你也知道我18歲了啊,我成年了愛幹什麽幹什麽關你什麽事?而且你是我什麽人憑什麽管我?我可沒認你做我嫂子!”


    紀佳禾冷聲說:“不管你認不認我,但是為了你哥著想看見你結交亂七八糟的人我就必須管,你說剛剛那人是什麽人?”


    那個長發男人也走進來了,雙手插到褲兜裏,一雙鷹眼冷冷地看著紀佳禾說:“想必你就是秦璐說的勾三搭四的無德嫂子了?我是什麽人關你什麽事呢?秦璐成年了有談戀愛的自由吧?”


    紀佳禾回頭掃了他兩眼,越看越覺得這人流裏流氣痞氣很濃,就說:“先生,秦璐年紀還小不懂事,我看你條件不錯,應該能找到更好的女朋友才是,為什麽非要跟一個小孩子交往呢?”


    秦璐立刻跳出來大喊:“你憑什麽說我年紀小,難道我年紀小就不如別的女人了嗎?你憑什麽說我不如別的女人?難道像你這種小三上位,又到處勾三搭四的女人才是好女人嗎?”秦璐一直氣憤地戳著紀佳禾的胸口。


    紀佳禾猛然扣住她的手說:“秦璐,你說話別太過分,就算你不認我做嫂子你也不應該這麽不尊重人!”


    “我不尊重人?哈哈,那也要你是人嗎?說白了你就是一隻狐狸精!狐狸精勾三搭四的我為什麽要尊重你?紀佳禾,我告訴你你最好別管我的事,否則我真的跟你沒完!”說完就摟著男人的腰想走了。


    紀佳禾大喊:“秦璐,你站住,你這樣放縱你眼裏還有沒有你哥和你父母了?你有沒有為他們想過萬一你出了什麽事他們會怎麽樣?”


    秦璐氣憤地回頭大喊:“我放縱?我秦璐好好地呆在學校裏,好好學習年年拿獎學金,不就是談個戀愛出來看電影嗎你就說我放縱?你這謠造得也太厲害了,我和我哥的矛盾很多事就是你造謠出來的!既然你這麽厲害有本事去我哥和我爸媽那裏說啊,這次我絕對不會服軟,我看到時候是誰吃虧,哼!還有我警告你別再管我的事,否則你不會有好果子吃!我秦璐絕對不會放過你!”


    她大喊完終於和男人走了,獨留呆愣的紀佳禾和一堆不明圍觀的路人。


    紀佳禾被雨淋得渾身濕透,感覺很冷,渾身冷,心頭發冷!她咬了咬牙也隻得回家去。


    可是她沒想到,當晚秦璐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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