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老爺這一病,原本不大清淨的蔚府就更是熱鬧非凡,不僅僅是府裏邊各房姨娘暗自較勁,想趁機贏得老爺的歡心,就連下人們也開始旁觀,備戰,而外界更多的是虎視眈眈,想著趁蔚老爺病重,多搶走幾個大主顧才是要緊事。


    說起青城蔚家,又不得不提及蔚氏一族。


    說來,蔚府本是書香門第,在朝中當官的亦不少,隻是到了蔚老爺這一輩,蔚家漸漸落沒,沒了往日的風光,而蔚老爺蔚安作為蔚家長子,自然免不了要挑起光宗耀祖的重任,可惜的是,蔚安雖滿腹才華,卻在官場中屢屢不順,遂掛印離朝,做了一介商人。


    蔚安的這一決策引來無數反對,可蔚安並沒有放棄,而他的一意孤行換來的是從蔚家家譜中除名,當年的才子,一夜之間就成了不仁不義不孝之人,隻是,怕是誰都沒想到蔚安竟然在商場之中如魚得水,淨身出戶的他,靠著寧氏的嫁妝起家,十多年就成了慶王朝首富,外邊傳言他富可敵國,可就算如此,他也沒再踏進京城半步,蔚氏祖宅也隻能在蔚安夢中出現。


    青城離皇城盛京雖遠,可卻是福地,這古來就多商賈財主,幾乎每家每戶都做點小營生,隻是差距甚大,富的如蔚家,金玉滿堂,可窮的,也不少,難填溫飽,如青山腳下的桐灣街,便是青城的貧民窟,而蘇嵐一家,也是其中之一,不過因著蘇嵐有一手好絕活,且除去給陳氏還賭債以及買酒的錢,倒也能填個溫飽。


    蔚安當年拖家帶口,隻身來到青城就不曾離開,如今,蔚宅落地千畝,蔚安也已兒女成群,儼然是要紮根在這。


    蔚府的風起雲湧,蘇嵐自是察覺得到,離開蔚府的想法愈加強烈,眾人皆知她是蔚安最寵愛的女兒,就算府裏亂成一團,蘇嵐的一舉一動自會被一些有心人盯著,時時要防備著別人背後的暗招,對蘇嵐而言,比天天起早貪黑的趕繡品來得更累,出府的計劃,她也著手準備提前。


    去青山寺這日,天氣極好,風和日麗,落花飄香。


    蘇嵐坐在寬大的馬車上,時不時撩起側麵簾子一角往外看。


    蔚府府邸正對著青城最繁華的城廟街街口,街旁商鋪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行人車馬絡繹不絕。


    這次出行,雖然蘇嵐隻想帶香柏一人,不過,孫氏不敢冒險,以香柏一人伺候蘇嵐不周為由,又從自己屋裏支了兩個丫頭跟來,而尾隨馬車身後的家丁也不少,足足有二十餘人,左右前後有馬隊包圍著,這架勢不小,引得路人頻頻回頭張望,心底嘀咕著又是哪家的小姐夫人出行。


    穿過鬧市,馬車拐進一條並不寬敞的小道,路麵有些崎嶇,坐在車內的蘇嵐一時被顛簸得頭腦發暈,而這煎熬,直到他們到了青山後才算是結束,而此時,天色也漸晚。


    站在山腳下,抬頭遙遠,煙霧繚繞之間,相依相靠的群山隱隱可見,那鍾聲穿過風,透過霧,像是從天邊傳來。


    日落西山,下山的人越來越多,雖一身疲憊,但蘇嵐還是堅持上山,香柏並未說什麽,隻是緊緊跟在蘇嵐身邊,那些家丁,自然不敢有怨言,連點起火把,前後擁著蘇嵐上山。


    蔚落這邊剛決定好來青山寺,青山寺就收到消息,主持惠真大師帶著眾僧人早早就在大堂內候著,青山寺這般重視蔚落的到來,可是有緣由的,這蔚家算得上是青山寺的衣食父母,光一年的香油錢就夠五口之家十來年過活,更不用說每年年底錢財物資的捐贈,因而,蔚府的裏哪個姨娘抑或是小姐少爺來進香,這青山寺可都認真準備,有人笑稱這青山寺都快成蔚家的私家寺廟了。


    這青山寺因著蔚府的關係,名聲越來越大,來此上香拜佛的香客亦不少,時日一長,青山寺索性又擴建,蓋了不少宅院供香客們過夜,聽聞蔚家三小姐要來,惠真大師連吩咐小沙彌將這些院落打掃幹淨,隻待蘇嵐的到來。


    一行人一路奔波勞累,惠真大師已吩咐廚房準備齋飯送到各廂房,不知是因已出府心情好,還是本就餓了,這一頓晚飯,蘇嵐吃得極香,胃口也很不錯。


    蘇嵐是青山寺的貴客,住的地方自然也是極好的,庭院為三進院落。門樓兩側有向對稱的三重薝四層角鏤,不過,到底是寺廟,眼見之處,皆是簡樸整潔,比不得蔚府絲毫。


    不想讓孫氏的人跟在自己身邊,因而,蘇嵐帶著香柏住進正房,讓跟來的喜鵲和柳兒在側房睡著。


    坐在簡陋整潔的後廂房,望著窗外騰起的霧氣,蘇嵐有種置身仙境的錯覺,壓在心底的那些煩惱,此時此刻竟消散殆盡,心底不免感慨果然是佛門境地,竟有這般妙處。


    一夜不短,但也不長,許是習慣了蔚府柔軟舒適的床榻,蘇嵐竟有些失眠,見睡在同屋的香柏已經入眠,便悄聲起床,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四月的夜晚,清涼如水,更何況是在半山腰上,風一吹,蘇嵐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寒顫,裹緊了披在外麵披風,隨意地走著。


    蘇嵐邊走邊想著明天該用什麽法子去一趟桐灣街,這一路家丁盯得太緊,蘇嵐根本就沒有機會逃離家丁的視線,許是想得太深,等她回過神來時,卻不知何時走進了一個小花園。


    蘇嵐有些失措地張望著周圍,一時半會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怎麽走到這的,隻好憑著自己的感覺走。


    “爹爹,女兒明個就離開青城了,希望爹爹原諒女兒的不孝,女兒會回來看您的——”剛沒走幾步遠,蘇嵐聽到一陣說話聲。


    有些詫異這個時候還有人在,循聲望去,不遠處可見有一女子朝東方跪著。


    蘇嵐停住自己的腳步,沒敢去驚動,想著深夜出來,定是不想讓人看到,再者,大半夜的,一個不小心就嚇到別人,因而,蘇嵐靜立於一旁,想等那女子走了以後她再找回去的路。


    那女子絮絮叨叨說了不少,聲音雖小,可四處寂靜得隻聽到那說話聲,蘇嵐想著,這女子應該是在乎自己的爹爹吧,不然,隱約間像是告別的話語中,竟沒有隻言片語是說給她娘的。


    抑或是,她跟蔚落差不多,隻有爹爹,沒有娘親吧。


    又是一個沒娘的孩子啊,蘇嵐忍不住歎息一聲,隻是沒料到這一歎息,就驚到那女子,女子站起身來,聲音很是驚恐道“誰,是誰在那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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