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夏站在門邊已經看了許久,見到這滿地橫七豎八躺著的人,狠狠的皺了皺眉,厲聲大喝道:“都給我站起來!”


    眾人聞言齊齊一顫,手腳並用的爬著,卻是搖搖晃晃又跌了下去,死活都站不起來。


    鳳眸一凜,銳利的視線盯著他們這副沒骨頭的德行,冷夏柳眉倒豎,大吼道:“都他媽給我站起來!我數三下還趴在地上的,斬!”


    話音落下,也不用她在數三下,所有人都如同彈簧一般猛然彈了起來,有好幾十人幾乎忍不住又要一頭栽倒,卻被身邊的人扶住,一個個互相支撐著,咬著牙站的筆直。


    “看看你們這副軟趴趴的德行,都他媽別說自己是男人!”大步走到四百人麵前,冷夏負手而立,冷冽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一一掃過,冰冷的聲音訓斥道:“我告訴你們,別說什麽為太子報仇,就你們這個廢物樣子,沒有一個人配跟著我!”


    眾人被她說的羞憤難當,一個個喘著粗氣,臉上通紅一片。


    突然,一個不服的聲音喊道:“我們不是廢物!這根本就是非人的訓練,不可能有人能堅持的下來!”


    冷夏看向說話之人……齊盛,再看看雖然沒有說出來,但臉上的表情皆是讚同的其他人,唇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高聲道:“我!”


    “我就是這麽過來的!整整八年,我每日接受的就是這樣的訓練!”她昂起頭,看著對麵一張張不可置信的臉,冷聲說道:“我知道你們不相信,無妨,明日開始我和你們一起,所有的負重我再加十斤,若是我可以,那麽你們不妨好好的想想,自己是不是廢物!”


    四百人麵帶震驚的看著對麵嬌小的少女,皆都覺得這話也未免太過荒唐,八年?


    如今年僅十五歲的公主難道在七歲時就能承受這樣的訓練?


    開什麽玩笑!


    站在最邊下的林青頓時急眼了,姑娘身上可還帶著箭傷,如何能承受這麽高強度的訓練,更何況還要每一項負重多加十斤,這全身的負重加起來就要比他們都多五十斤啊!


    他知道姑娘的意思是要立威,可是也不能拿命拚啊!


    再說了,萬一到時候沒完成……


    方要說話,就見冷夏的目光掃過來,那眸光中盛滿了信心與傲然,這樣的目光頓時讓他將還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也許他該相信姑娘的,從認識她至今,姑娘所說的每一句話,從來沒有做不到的。


    冷夏朝一側候著的李俊遞去一個目光,他頓時機靈的跑了過來,站在一側聽候命令。


    “今天開始你在這住下,明日和他們一起訓練。”冷夏側頭看了看他,吩咐道:“若是達不到要求,那就回去烈王府跟著狂風他們吧。”


    李俊頓時渾身一抖,一副“打死也不要再擇菜掃地挑水劈柴洗衣服倒夜香刷茅廁”的堅決表情,一溜煙的跑到林青旁邊站好,他剛才可是看到王妃和這個小少年之間的眼神交流了,而且這個少年他還有幾分印象,正是當日跟著王妃去砸了四海賭坊的人,和他套好交情準沒錯。


    李俊偷偷向林青打個眼色,那意思:以後哥們就靠你照顧了。


    林青點了點酸疼的脖頸:都是被姑娘摧殘的人,客氣客氣。


    冷夏眉梢一挑,看著站在一起的林青和李俊,二人皆帶了幾分機靈,然而又並不一樣,林青機靈的同時極有原則,身上帶了一股子正氣和堅毅,而李俊年紀已接近二十,他的機靈更偏向於圓滑,帶了幾分世故之氣,臉皮之厚非同一般。


    安排好李俊之後,冷夏不再同眾人廢話,一邊轉身向外走去,一邊冷冷的說道:“齊盛,明天告訴我,你是不是廢物!”


    方一出王府別院,冷夏便見到斜倚在一側大樹下的戰北烈。


    漆黑如夜的鷹眸正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嘴角一抹霸道的笑意彎彎的掛著,見到她後更是愉悅的向上勾起了幾分,旁邊停著一輛馬車,香檀木質車身,黑色帷幔鋪頂,倒是很有幾分戰神的剛硬風格,明顯是在等她。


    冷夏翻了個白眼,這人,真是神出鬼沒!


    鍾蒼坐在車夫的位置上,見到冷夏後跳下車行禮問好,風馳電掣就在他的不遠處吃著草,耳鬢廝磨好不親熱。


    風馳昂首發出一聲歡快的嘶鳴,打著響鼻“噠噠噠”的跑到她身前,親昵的蹭著她的脖頸,甩著尾巴撒嬌賣萌。


    戰北烈含了幾分嫉妒的目光刀子一般剜著風馳,靠著老子媳婦那麽近,本王早晚燉了你!


    風馳不愧是馬中之王,感受到他若有若無的敵意,踢動著蹄子噴出一個冷氣,那雙眼中滿滿的鄙夷。


    冷夏眉梢一挑,問道:“又是好巧?”


    這語氣,任誰都能聽的出來是極度的不歡迎,鍾蒼尷尬的咳嗽一聲,偏偏戰北烈渾無所覺,笑的見牙不見眼,嗓音極其柔和:“本王專程來接你。”


    見她嫌棄的瞥了一眼馬車,戰北烈立即上前一步,諂媚道:“本王做了兩手準備,供你挑選。”


    冷夏眉頭狠狠的一皺,豺狼拜虎,必有所圖!


    若是大秦戰神知道他此時的“體貼”,被不解風情的母獅子給扭曲成了什麽德行,定會以頭搶地大呼冤枉!


    腳下一點,冷夏縱身躍到風馳背上,挑釁道:“馬車就算了,怎麽樣,賽一程?”


    戰北烈心下興奮,施展輕功穩穩的落在了電掣的背上,隻要能單獨相處,騎馬老子也勉強接受。


    兩人目光一對,不約而同的向前方飆射而出,卷起一陣狂風。


    鍾蒼駕著馬車慢悠悠的跑著,看著已經沒了影子的前方,眸含熱淚,雙拳緊握:王爺,雄起吧!


    身下的風馳電掣撒開蹄子在林間飛奔馳騁,耳邊風聲呼呼咆哮,速度之快堪比離玄之箭,揚起地麵煙塵一片,酣暢淋漓!


    戰北烈偷偷的拿眼角瞄著冷夏,不自覺的勾著嘴角,突然,身下的電掣一個趔趄,疾馳的步子緩緩的慢了下來,腿腳虛軟的向著一側的草地邁去。


    莫名其妙的看著座下萎頓的電掣,戰北烈臨空一躍,落在一旁。


    沒了身上的重量,電掣歡快的嘶鳴一聲,撒開蹄子向那大片的草坪奔去,然後……


    然後大秦戰神的一張俊臉頓時黑了個徹底。


    前方的冷夏奔跑間突然不見了身邊的人影,調轉馬頭回來查看,待見到無奈的站在路邊的戰北烈,和草坪內躲躲閃閃別別扭扭“撲哧撲哧”拉肚子的電掣,忍俊不禁的勾起了唇。


    戰北烈尷尬的扯了扯嘴角,忽然鷹眸一亮,好馬!


    他輕咳一聲,這荒郊野嶺的,母獅子總不會絕情到丟不下他不管吧?朝著冷夏走去幾步,以一副無奈的口吻:“沒辦法,本王隻好和你共乘一……”


    話未說完,就見冷夏優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一拍風馳轉了個身,絕塵而去……


    風聲穿過漫天揚起的沙塵,將她含著笑意的回答遠遠的送了過來。


    “好在你有兩手準備!”


    戰北烈揮著鐵臂連連咳嗽,瞪著剛剛到達遠遠觀望的鍾蒼,狠狠的咬了咬牙,回憶起臨出王府前周福搖頭晃腦的話。


    “奴才那是最懂女人了,女人嘛,最是抵不住夫君的體貼!”


    “馬車!一定要馬車!狹小的空間裏耳鬢廝磨,感情進展的不是一般的快啊!”


    part4,失敗!


    翌日。


    冷夏依舊如平時般早早的起床,卻沒有沿著烈王府晨跑,而是出了王府一路慢跑向西郊別院。


    卯時如期而至,此時四百侍衛剛剛準備好今日的訓練,見到冷夏不由得暗自詫異,本來他們都以為姑娘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怎麽可能真的和他們接受同樣的訓練,每項負重再加十斤,整體算下來就比他們足足多了五十斤!


    而且他們訓練的時間是卯時,從王府過來少說也要小半個時辰,那些閨閣中的千金少女嬌生慣養,哪裏受的了晨起的這麽早。


    再說以她的身份實在是不需要和他們這些侍衛一般見識,可是沒想到,她真的來了,一分不早一分不晚。


    四百人中霎時出現了一陣小小的喧嘩。


    有人朝著冷夏的方向努努嘴,帶了幾分敬意道:“瞧見沒,真來了!”


    也有人不以為然,嗤笑道:“即便是來了也不代表真的就能完成。”


    另有人附和著,篤定道:“那還用說,單單圍著王府別院負重跑五十圈,就不是一個女人能做到的!”


    雖然他們都知道冷夏和一般的閨閣女子不同,身手淩厲狠辣之極,以一敵四百如探囊取物,可是這等絕對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們依舊是不相信的。


    甚至有的人已經開始打賭:“她頂多跑五圈就放棄了!”


    “五圈?要我說也就是兩圈!”


    一個個嘻嘻哈哈的開著玩笑,但那半真半假的玩笑中,含著的卻是實實在在的質疑!


    王府別院有多大?


    圍著王府別院跑一圈是多遠?


    就拿現代的長度來比方,馬拉鬆全程是四十二公裏,而王府別院的一圈就是十公裏,整整五十圈跑下來,那就是馬拉鬆的十二倍!


    冷夏耳朵裏聽著那些或嘲笑或質疑或不以為然的對話,麵上神色沒有半分變化,二話不說取來五套負重,依照承諾在每一套上都加了十斤,分別綁在背後、胳膊、手腕、膝蓋、腳踝上。


    所有的負重綁好後,足足比她本人的體重都要多了一百斤。


    池虎掂了掂自己身上的重量,再看看嬌小的冷夏,麵色踟躕的說道:“姑娘……”


    他們這四百人武功高強,跑步的時候多多少少都用上了輕功,身輕如燕,然而沒有一絲內力的冷夏要背著整整兩百斤的負重,跑十二個馬拉鬆,那絕對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


    也難怪所有的人都堅信她,絕對絕對完不成!


    冷夏揮手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一聲大喝:“開始!”


    兩個字清脆堅定,鏗鏘落地!


    冷夏一馬當先,向著王府別院外跑去,纖弱的身體靈活無比,步子沉穩輕靈,哪裏有背著兩百斤負重的樣子?


    眾人眨眨眼,瞪著眼睛不可置信,“咕咚”一聲吞下口口水,趕緊跟了上去,可不能輸給一個閨閣少女!


    一圈……


    五圈……


    十圈……


    整整十圈下來了,不少人都已經開始呼吸急促大汗淋漓,隻有跑在最前的冷夏依舊呼吸流暢,步履穩健。


    二十圈……


    三十圈……


    此時的四百人無一不是步子虛浮喘著粗氣,身上流出的汗濕透了衣服,跑的歪七扭八踉踉蹌蹌,而冷夏依舊穩穩的跑在最前,步子強健有力。


    四十圈……


    四十五圈……


    越往後跑就越是艱難,四百人中已經有了掉隊的,東倒西歪的拖拉在後麵,而前方的冷夏腳下的速度竟還和最初的速度一模一樣,沒有緩慢半分。


    五十圈……


    時間緩緩的過去,烈日當空,炙暑難耐。


    整整五十圈跑下來,四百人無一不是臉紅脖子粗,那身上流下來的汗水已經沾濕了地麵,開始時還較為整齊的隊伍已經完完全全的散了,拉成一條長長的曲線,蜿蜒似蛇。


    冷夏筆直的站在終點處,拭去額頭上不斷流下的汗珠,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看著一個個死狗一樣連滾帶爬的挪回來的侍衛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池虎是第二個到達終點的,也足足比冷夏晚了一炷香的時間,接下來是齊盛,這個昨日裏高呼著不是廢物的英氣青年,眼睛躲避過冷夏的目光,紅著臉站到了一旁。


    周仲在所有人的中間偏後,尷尬的扯了扯嘴角,拈著幾根胡須找了個陰涼地縮著去了。


    倒數第二個到達的是林青,最後一個自然是李俊,兩人皆不是受過正規訓練的侍衛,同這四百人自然沒法比。林青稍微好一些,畢竟在軍營呆了一個月,雙腿打著哆嗦,歪歪斜斜的跑著“之”字型。


    而李俊完全是個錦衣玉食的大少爺,此時的他已經基本上隻有呼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臉色煞白一個勁的翻著白眼。


    待所有的人都回來,冷夏什麽也沒說,隻用蔑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然後徑自開始了基礎動作的訓練,出拳,踢腿,肘擊,屈膝,每一招每一式皆做的一絲不苟,虎虎生風。


    望著前方那個身形纖瘦卻充滿了爆發力的身影,眾人的目光中不自覺的帶上了幾分尊敬崇拜的意味。


    自始至終,他們每個人都以為這個嬌生慣養的公主會堅持不下來,說不準就會停在下一刻,然後尷尬的告訴他們,這樣的地獄式訓練的確不是普通人能堅持下來的。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她不但堅持下來了,還完成的這般輕鬆漂亮,讓他們這些自詡為男子漢的侍衛們,盡數失了聲。


    池虎和齊盛默默的向前一步,緊隨著冷夏開始了訓練,漸漸地,眾人一個一個的跟了上來,咬著牙忍著痛一分也不敢懈怠。


    兩個時辰過去後,冷夏收回猛力打出的一拳,再度開始了下一個訓練,俯臥撐、仰臥起坐、蛙跳、倒吊……


    時間飛速流逝……


    紅輪西斜,天色漸暗。


    池虎半弓著身子劇烈的喘著粗氣,齊盛半跪在地上再也起不來,周仲已經躺下了,連連翻著白眼,林青靠在李俊的身上,半張著嘴一副就要不行了的樣子,李俊更是早就已經暈了過去……


    冷夏看著麵前四百個橫七豎八癱倒在地上的廢物,麵色越發的冷冽,紅唇抿成一條直線,二話不說轉頭就走。


    池虎猛的直起腰,因起的太劇烈晃了三晃,扯著嗓子喊道:“姑娘,給屬下一次機會!”


    齊盛歪歪扭扭的爬起來,就要去拉冷夏的衣角,一個傾斜又“砰!”的撲倒在地,跟著嘶喊道:“姑娘,給屬下一個機會!”


    後麵四百人喘著粗氣,扯著嘶啞的聲音,吼聲震天:“姑娘,給屬下一個機會!”


    冷夏前進的步子一頓,並未轉身,冰冷的聲音問道:“憑什麽?”


    周仲壓著旁邊人的肩膀,勉強坐起搖搖欲墜的身體,道:“姑娘,前麵都是屬下的錯,屬下們保證,後麵絕沒有一絲怨言,姑娘叫咱們上刀山,咱們絕不下火海!”


    冷夏唇角一勾,周仲果真是個心思縝密的,知道她真正氣憤的並非他們完不成訓練。


    這套訓練本身就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堅持下來的,尤其是剛開始的幾天,要經曆一個適應期。冷夏真正失望的卻是他們沒堅持過就認為自己做不到,更認為絕對不會有人做的到。


    一個廢物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群廢物,而且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廢物。


    好在他們醒悟的不晚。


    冷夏纖細的柳眉斜斜一挑,輕啟朱唇:“七日後,我再來。”


    說罷向前走去。


    身後四百人不約而同的露出了幾分驚喜之色,蒼白著臉扯著喉嚨,震天呼喊:“屬下絕不會不讓姑娘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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