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巨大的礦藏,鋪天蓋地的延伸過去。


    淡黃色的粉末,金黃色的晶粒,還有極多巨大的閃耀著金光的礦石,一片金燦燦的海洋,一望無際,映的鍾蒼手中的火把都黯淡了幾分。


    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響起,牧天牧陽不可置信的發出了一聲驚呼:“這是……硫……硫磺?”


    冷夏也不由得挑了挑眉,她的心中早已經有了估測,不說這一路走來熟悉的刺鼻氣味,單是那個男人中毒的症狀,就是硫磺遇水之後生成的毒性,好在他體內的毒並不深,否則就會向鍾蒼匯報的那個村民一般,救治無力,中毒身亡。


    即便心裏已經有了預計,此時這麽大的一片礦藏,連綿不絕的顯現在眼前,還是讓她驚喜了一下。


    聽著他們的驚叫,冷夏心下疑惑,這片礦藏雖說極大,但是硫磺而已,這個世界並非沒有,戰北烈兩次放的煙花,主材料中就有硫磺。


    再看狂風幾人的神色,無一不是瞪著眼睛張著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甚至連鍾蒼的撲克臉也破了功,嘴角不住的抽搐著。


    柳眉一挑,冷夏問道:“不過是硫磺罷了,即便這片的確是礦藏大,也不至於你們這般激動?”


    鍾蒼的嘴角再次抽了抽,硫磺……而已?


    戰北烈攬過冷夏的肩,有些讚歎的看著麵前的漫天金黃,給她解釋道:“硫磺在五國中的礦產極少,單說大秦也就隻有一個,不過是這片礦藏的幾十分之一,硫磺的價格在五國中甚至比金子還要金貴。”


    鍾蒼等人終於把粘在礦藏上的目光給拔了下來,不解的瞧了戰北烈一眼,再看向冷夏,王爺這麽解釋,怎麽感覺小王妃好像不是五國的人一般?


    在他們看來,小王妃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不是那個廢物公主,但也應該是五國中任意一國的一員,王爺的解釋讓他們的想法再次有了動搖。


    或者小王妃一直隱居於深山老林,所以對這些常識並不知曉?


    戰北烈眼風掃過,看著幾人頓時一個哆嗦,將落在冷夏身上的視線收了回去,才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說道:“就是因為硫磺的稀少,所以就變成了皇室專用的東西,民間是絕對沒有的。”


    冷夏仔細回憶,她在長安城中閑逛的時候,倒是真的沒看見有賣硫磺的鋪子。


    還有來到這裏五個月來,隻聽見過兩次爆竹聲響,一次是大婚當日,一次便是中秋節,冷夏抽了抽嘴角,問道:“你是說,煙花爆竹也是皇室才能用的?”


    戰北烈以一副“毫無疑問當然如此”的表情說道:“逢年過節和重大的日子,皇室會在長安主街街上燃放爆竹,以示喜慶之意,其他四國皆是如此。”


    冷夏再次抽了抽嘴角,不過想了想也就釋然了,礦藏這種東西也是按照地域來產生的,尤其是在這個沒有任何勘測儀器的世界,五國雖大,但比起現代的世界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尤其是硫磺,那是伴隨著火山噴發產生的礦藏,就連在現代火山噴發代表的也絕對是毀滅,更別說是這個落後的世界,想來這座山應是一座死火山,極為久遠之前曾經噴發過,產生了大量的硫磺。


    然而隨著時間變遷,這裏漸漸變成了現在的樣貌,甚至後來移居來的村落,也隻以為中毒是山神的詛咒。


    眼眸中光彩一閃,她歪著頭打趣道:“這麽說來,你準備的那兩次煙花,也是下了大本錢?”


    戰北烈在一瞬的尷尬過後,頓時驕傲了,昂首挺胸,高聲說道:“當然!”


    說起這個,六人齊齊憋著笑,肩膀一抖一抖的,王爺為了討小王妃歡心,幾乎將皇宮裏儲備的硫磺全用盡了,多少工匠連夜趕工製作出的煙花。


    就連一向溫潤的皇上都差點跳了腳,眯著雙狐狸眼,連說讓王爺帶著媳婦滾回邊關去,直罵他是個“敗家玩意兒”。


    莫宣公子更是肉疼的幾夜沒睡好,天天拿著小算盤在王爺麵前“劈裏啪啦”的打,哀怨的小眼神兒瞅著王爺,一個勁兒的念叨著“不劃算”。


    戰北烈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咧開嘴角,露出兩排白亮的牙齒,樂嗬嗬的說著:“媳婦,你若是喜歡煙花,咱們把這些弄回去,天天給你放!”


    六人瞅著大片的礦藏,再瞅著戰北烈那副豪爽的得瑟模樣,集體咂了咂嘴,果然是敗家,敗家啊!


    雖說她還真的沒多麽喜歡這些絢爛一時的東西,但看著戰北烈一副邀功獻寶的期待表情,冷夏實在是不願打擊他的積極性,跟著扯了扯嘴角,立即轉移話題:“那麽這些東西,隻是用來做煙花爆竹?”


    閃電頓時興奮了,眨著眼睛搓著手,垂涎欲滴道:“王妃,這個東西的價錢可是堪比黃金,雖然沒什麽大用處,但是節慶日子裏也少不了它,若是賣到其他四國去,國庫又能充實不少了!”


    沒什麽大用處……


    賣到其他四國去……


    冷夏以手撫了撫額頭,再看其他人也皆是這個表情,無比期待的小眼神兒瞅著她,興奮無比,那意思:將硫磺賣到別的國家,絕對能賺取一大筆軍費,小王妃你不會同意王爺將這些東西做成煙花放了吧?


    唯獨戰北烈還在“討媳婦歡心”和“充實國庫”之間來回猶豫衡量著,眉頭都擰成了一個疙瘩。


    她無奈的歎了口氣,目光轉到大片的硫磺上,鳳眸中一絲傲然的璀璨閃過,唇角一勾,道:“這個我有大用!”


    戰北烈擰的緊緊的眉頭鬆開,挑了一挑,他了解冷夏,絕對不會無的放矢,若說有大用,那麽一定是有他不知道,而她很了解的用處。


    而且母獅子說話從不誇張,說是大用,這個“大”就很值得琢磨琢磨了。


    鍾蒼六人卻是疑惑萬分,激動的神色頓時萎靡了下來,六張臉苦成了一團,難道小王妃真的是喜歡看煙花?


    冷夏也不解釋,若是說硫磺除了能製煙花爆竹還有其他的功用,他們也未必能相信,不如等到東西造好直接給他們看效果來的有說服力。


    “牧天留下把守這片礦藏,牧陽回長安稟報,帶人來挖礦,其他人計劃不變,明日一早出發去赤疆。”她沉吟了一番,直接下令吩咐道:“采集好的硫磺一部分送回長安,一部分直接送到赤疆軍營,再召集二十名製作煙花爆竹的工匠好手,一齊到軍營去。”


    六人齊齊望天,小王妃果然是要製作煙花爆竹麽?


    牧天牧陽眼皮狂跳,欲哭無淚。


    他們已經可以預見到,回了皇宮將此事稟報給皇上,一定會被腹黑的皇上給整死的,好吧,說不定還沒被皇上以陰招整死,已經被莫宣公子那個財迷活生生的給掐死了。


    看了一眼戰北烈的神色,瞧見他一副“王妃說啥就是啥對的要聽不對也要聽”的表情,兩人徹底無力了,隻得高聲應道:“是!”


    爺啊!你的英明神武究竟哪去了!


    冷夏點點頭,在六人無限怨念的目光中,滿意的看著麵前一片硫磺礦藏,不由得升起了幾分期待,終於有機會在她的本行裏一展所長、大顯身手。


    眾人朝著山外走去,突然,冷夏步子一頓,囑咐道:“挖礦的人不要找普通百姓,要身強體壯並且有功夫的,全身做好防護準備再來。”


    他們幾人皆是身手不凡,現在隻是在這裏呆上一個半個時辰,自然無礙,但是若長時間深入礦藏內,必定容易中毒。


    其實硫磺本身的毒性並不高,通常是在燃燒時和遇水時才會產生劇毒。


    但是普通的村民百姓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身上沒有功夫,對於毒的抗性自然是極低。


    而且這麽大的一片礦藏,再低的毒性成百上千的累積著,也變成了劇毒,也好在這裏的村民以為這是山神降罪,從來不敢深入這片後山,也就未曾釀出大禍,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回到村子裏,此時已是深夜。


    下過雨的空氣格外清新,一輪彎月高懸夜空,迷迷蒙蒙的夜色籠罩在靜謐的村莊中,一片恬淡。


    房間裏,戰北烈點起一盞昏暗的油燈,摟著冷夏合衣躺在**,一邊一下一下哄孩子一樣輕柔的拍著她,一邊低聲問道:“那個硫磺還有什麽用?”


    他知道母獅子肯定不是要製作煙花,但也好奇的很,那些工匠除了會做煙花爆竹外,還能做什麽?


    冷夏歪著頭,看著他在昏黃的燈光下閃亮的眼睛,一副那好奇寶寶的模樣,莞爾失笑,將她的想法給戰北烈解釋了一番。


    戰北烈越聽越呆滯,擰著眉頭半信半疑,一方麵他絕對相信冷夏,她不是個誇張不實的人,說一不二,既然說了出來,就一定能做到。


    但是另一方麵,這件事實在是匪夷所思,別說聽了,連想都沒可能想的到!


    這更加證實了他心目中的那個想法,那個關於冷夏的來曆的猜測。


    放在冷夏腰間的手再次緊了緊,戰北烈深深的擁著她,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感,和……無力感。


    若是事實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那麽母獅子有沒有可能離開,有沒有可能一去不回,他簡直不敢想象,若是沒有了母獅子……


    轉瞬,一雙鷹眸中染盡了嗜血的寒意,若是真的有這麽一天,便是與天鬥,他也在所不惜!


    冷夏感受到他猙獰的殺氣,柳眉一皺,歎了口氣,湊上去吻上了那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極盡安撫的輾轉著。


    漸漸的,感覺到他洶湧狂亂的情緒開始平複,身體開始變的火熱,暗道不好,趕緊撤了回去,推了推他的胸膛,那意思:鎮定!


    戰北烈氣息急促,深深的呼吸了兩口氣,一雙鷹眸便的綠油油的,可憐兮兮的瞅著就躺在身邊卻看得見摸的到,死活吃不著的母獅子,怨念驟升。


    戰北烈歎了口氣,仰倒在枕頭上,吃是別想了,老老實實睡覺吧。


    就在這時……


    隔壁的房間中傳來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合奏成了一篇旖旎的樂章。


    大秦戰神頓時炸毛了,別說一雙眼,此時連臉都青綠青綠的了!


    這叫什麽……


    火上澆油?


    落井下石?


    屋漏偏逢連夜雨?


    整個兒綠成了一棵大頭菜的戰北烈,對著牆壁嘎吱嘎吱的磨著牙,那聲音,比隔壁床板兒的聲音還要響,將咬牙切齒詮釋了個淋漓盡致!


    冷夏不由得噴笑起來,伏在戰北烈的肩頭笑的打跌,鳳眸彎成了月牙兒,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戲謔的瞅著他。


    那小眼神兒,要多歡樂就有多歡樂。


    突然,戰北烈一個翻身猛的將她壓在了身下,恨恨的瞪著她,雙目“呼呼”的朝外噴著火,一字一頓,凶神惡煞的從牙縫裏擠出倆字兒,威脅的意味十足:“媳婦!”


    冷夏遠目,這就叫樂極生悲嗎?


    冷夏頓時嚴肅了,極其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鄭重其事道:“紋身。”


    戰北烈見她麵色肅穆,一雙鳳眼中卻含滿了盈盈笑意,氣的牙根兒直癢癢,然而這兩個字一入耳,瞬間讓他蔫兒吧了,煩躁的抓了抓頭發,躺回一側,歎了口氣。


    冷夏憋著笑,感受到旁邊人的燥熱,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戰北烈睜著眼,盯著天花板,耳邊不住的回蕩著隔壁的聲響。


    若是隻有這個聲響其實也沒啥,關鍵是心愛的母獅子就躺在身側,衣衫相貼,體溫相傳,發絲繞在他的肩頭頸側,幽香一縷一縷的鑽進鼻翼……


    他的身上幾乎要被烈火燃燒了!


    終於,在戰北烈冒著青煙的煩躁下,聲響漸漸的停息。


    戰北烈呼出一口大氣,總算他媽的結束了!


    然而這口氣還沒全部釋放出來……


    吱呀吱呀……


    隔壁的床板兒再次搖晃了起來……


    大秦戰神此時的感覺簡直無法形容,恨不得衝到隔壁一腳踹開他們的房門,破口大罵:“知道你們晚上差點兒經曆了生離死別,但是用不用來兩次?”


    兩次?


    丫的兩次!


    太他媽欺負人了!


    老子連一次都還沒有!


    冷夏再次窩在被子裏忍不住的輕笑起來,這是不是就叫,倒黴催的?


    冷夏笑夠了,一雙眼睛水蒙蒙的瞧著戰北烈,見他哼哼了兩聲,將頭撇過去,一副別扭孩子的模樣,又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雖然對於男女之事她前世也沒有接觸過,但是總是憋著有多難受,這個常識她是絕對知道的,看戰北烈死命的忍著,都是為了自己的身體著想,心尖兒溢滿了濃濃的甜蜜。


    扯了扯別扭孩子的衣袖,在他裝模作樣的半推半就中牽上他的手,輕聲笑道:“要不……再試試?也許那紋身不關動情的……”


    別扭孩子頓時不別扭了,猛的轉過頭,一雙鷹眸晶亮晶亮的,襯的燭火都黯淡了幾分,一個反撲將冷夏壓在了身下,封住了她未說完的話。


    他紅著眼睛一把將冷夏的衣服扯下,然後……


    大秦戰神看見了水芙蓉紋身現身的全過程……


    那朵紋身自冷夏動情開始,一點一點的從胸前顯出形態,先是淡粉色的大片花瓣,一層一層的妖嬈盛開,緊接著細細的花蕊悄然出現,最後花瓣上的紋理一條一條的清晰起來。


    戰北烈狠狠的瞪著那朵栩栩如生的水芙蓉,頓時攥緊了拳頭,胸膛劇烈的起伏,腦門兒上青筋直跳,一拳轟然砸在床榻上!


    然後……


    “轟隆”一聲巨響,兩人同時向下陷落,順著被砸成破爛的床榻歪七扭八的滾了下去。


    農村人家的家具本就不是什麽結實材料,戰北烈是誰?大秦戰神!這老床老榻的哪裏經得住他挾著滿滿的怒火的一拳,自然是眨眼間粉身碎骨了。


    關鍵時刻戰北烈迅速翻身,轉移到冷夏的身下,抱緊她擋住落地的痛楚,給她當肉墊兒。


    落地的一瞬間,冷夏被他抱在懷裏並未受傷,就聽見身下的人狠狠的吸了口涼氣,冷夏暗叫不好,趕忙起身查看。


    隻見戰北烈呲牙咧嘴的躺在地上,後背溢出了點點鮮血,一雙鷹眸可憐巴巴的瞅著她,撒嬌一般的直哼哼。


    她翻了個白眼,將戰北烈輕輕的翻過來,後背處幾條尖利的木屑全數紮進了皮肉,鮮血淋漓的讓人心驚。


    冷夏知道這個時候實在不適合笑,但是怎麽也忍不住,在戰北烈哀怨的目光中,銀鈴般的笑聲輕輕飄蕩,飄的戰北烈也不禁笑了起來。


    若是有人知道,大秦戰神因為欲求不滿把人家村民的床都給砸穿了,必定笑掉大牙。


    她取出金瘡藥,將戰北烈滿背的木刺給挑了出來,一點一點的給他均勻的塗抹在傷口上,細小的傷口遍布後背,合著幾個大的傷口,讓冷夏不由的皺了皺眉。


    戰北烈自然是抓住這個讓她心疼的機會,極盡誇張的哼唧著,博取著冷夏越來越多的同情。


    冷夏雖然知道這人絕對是在演戲,也如他所願的在翻了幾個白眼兒之後,手勁兒又輕了幾分,再輕了幾分,直樂的戰北烈眯著眼睛偷偷咧嘴角。


    藥上好了,床散架了,大半夜的,其他村民都已經睡了,唯一兩個沒睡的又在忙著纏綿……


    後半夜怎麽睡,這是個問題。


    最後,還是戰北烈搬了兩個椅子,然後將厚厚的被子鋪在上麵,給冷夏合成了一個簡陋的小床,冷夏睡上去試了試,除了有點小之外別的都還好。


    她抬眸看向戰北烈,戰北烈抓起她的手“啪嘰”親了一口,朝著外麵走去,邊走邊道:“我去找鍾蒼。”


    冷夏淺淺的一挑眉,不再管他,閉上眼,睡覺。


    戰北烈出了門,用力呼出一口鳥氣,站在院子裏看著滿院的籬笆藤,農具,小窩棚,和窩棚裏的幾隻雞,不由得再次想起了傍晚時分和冷夏說的隱居。


    每日他種菜,母獅子養雞,沒事兒坐在院子裏曬曬陽光,吹吹風,下下棋,看看書。


    滿院子小冷夏撒了歡的跑來跑去,一個個邁著小短腿撲到他身上,仰著和冷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小臉兒,圍著他叫爹爹……


    戰北烈咧著嘴角,笑的歡實。


    突然,一雙劍眉狠狠的擰成一團,還小冷夏呢,老子現在連房都不能圓!


    他在心裏將那給冷夏紋身的人,再次抽打了幾遍,恨不得掐著那人的脖子大聲質問:“老子到底欠了你什麽?”


    將那人十八代祖墳挖出來,切手切腳挖眼珠鞭屍暴屍分屍後,戰北烈終於舒坦了,在院子裏慢慢的踱著步。


    就在這時。


    隔壁人家沒完沒了孜孜不倦樂此不疲的呻吟聲再次傳了出來……


    夜半時分,大秦戰神獨自站在院落中央,負手而立,仰頭望著天際的一輪彎月,秋風拂過,將他的衣袂袍角飄然吹起,一張英俊無匹的臉上,一雙綠幽幽的眸子,對著月亮嘩嘩流淚。


    第二日一早,冷夏剛剛醒轉,戰北烈就推門進來了,依舊是青綠青綠的臉,鷹眸下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鍾蒼去給屋子的主人再送了一錠銀子,以賠那損壞的床錢。


    他今日也是掛了兩個明顯的黑眼圈,昨夜睡到一半,王爺一腳踹開他的房門,二話不說坐在桌子旁邊,啥也不幹,就盯著他。


    那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幽亮的光,直嚇的他汗毛倒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然後自動自覺的起了身,在戰北烈“孺子可教”的滿意目光中,去欺負旁邊兒房間的閃電了。


    鍾蒼把銀子塞給村婦,賠償的原因說了說,並讓村婦準備了些幹糧。


    村婦客客氣氣的收下了,心裏直感歎,這得是多激烈啊,才能把床都弄壞了!


    這麽想著,不由得一直拿眼角偷偷的朝戰北烈瞄去,再轉而瞄向冷夏,這天仙般的姑娘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沒想到這麽經得住,昨晚折騰的床都塌了,這大清早的看上去卻是清爽精神的很。


    反倒是那傲岸挺拔的男人,瞧那臉色難看的,一會兒綠一會兒黑的,這都累成啥樣了!


    在戰北烈“嘎吱嘎吱”的磨牙聲,和冷夏忍俊不禁的輕笑中,村民淳樸而熱情的將幾人送出了村子,連連揮手客套著下次再來。


    除了牧天牧陽兩兄弟外,其他人再次啟程上路。


    大秦,鐸州。


    冷夏掀開馬車的簾子,看著鐸州滄桑的城牆,顯然已經有些年頭了,斑斑駁駁,上方懸掛著一塊古樸的棕木匾額,上書“鐸州”兩個大字。


    鐸州離著長安大概有十日的馬程,雖不像京都那般富饒,在大秦也屬於比較大的城鎮了,算的上熱鬧繁華。


    此時已是午時,到了用膳的時間,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


    街道上百姓絡繹不絕,不少人對著馬車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猜測著裏麵坐著的是什麽大人物。


    就在這時,一陣吹喇叭的喜慶樂聲傳了過來,街道上的百姓紛紛朝著兩邊讓道,探著腦袋望著遠處行來的喜轎,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一人探頭探腦的戳戳身邊的人,感歎著:“周大老爺的公子今日娶妻了!”


    另一人跟著點點頭,悄聲說道:“可不是,娶的是西城米商家的女兒,當初可是不同意呢,嫌棄商人市儈,配不上他們家。”


    “噓……”前頭那人回頭對著兩人擺擺手,勸道:“官家的事兒咱們哪敢非議,不要命了嗎?”


    “咱們說的那麽小聲,誰知道,再說了,也是喜慶的事兒,沒啥不能讓人說的。”第一人嘟囔了幾句,說著沒啥不能說的,倒也真的閉了嘴,不敢再說了。


    冷夏自馬車內向外望去,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長長的鼓樂隊,緊跟著一個男子誌得意滿的騎著馬單獨前行,男子尚算俊秀,滿麵紅光春風得意。


    一匹一抬八人大轎鋪著火紅的帷幔,跟在後麵,轎簾迎風搖曳,隱隱約約能見到裏麵的新娘。


    “給他們讓路吧。”冷夏對鍾蒼吩咐了聲,將車簾放下,就看到滿臉鬱卒的戰北烈,不由得挑了挑眉。


    戰北烈拉過冷夏的手,握在掌心,來回摩挲著,半響才抬起頭,說道:“媳婦,咱們的大婚……”


    冷夏頓時明白了過來,他這是在內疚了。


    起了戲謔的心思,一瞬間板下了臉,冷冷的牽了牽唇角,冰涼的聲音說道:“大婚?哪有過什麽大婚。”


    戰北烈頓時急了,不住的在心裏罵著自己“不是個東西”,女子的大婚一輩子隻有一次,他卻因為和皇兄的賭氣,還有對廢物公主的厭惡,而故意留在軍營,不回府拜堂。


    戰北烈曾經也想起過這件事,卻從沒有像此時這麽內疚,真真切切的看見了一對夫妻大婚的場麵,溫馨熱鬧。


    然而越是溫馨熱鬧,他心裏就越像被刀子割著一樣的難受。


    母獅子再彪悍,也是個女人,沒有哪個女人是對婚禮不期待的,他卻一手令母獅子的期待落了空。


    他開始瘋狂的自責,想象著當時冷夏沒有拜堂,直接被迎進那個冷冷清清的清歡苑的感覺,會有多失落?


    其實這點倒是他多慮了,當日的冷夏剛剛到這個世界,還是那個冷冽無情的殺手之王,拜堂?


    對她來說就像個笑話!


    冷夏對於戰北烈沒去拜堂一事,當時是極端滿意的,省了不知道多少的麻煩!


    戰北烈敢對天發誓,如果他一早知道當時娶的是冷夏而非那個廢物公主,如果一早知道他會愛上冷夏並愛到至深,絕對絕對不會呆在軍營任由母獅子的婚禮慘淡收場。


    冷夏看著他那副恨不得把自己剁了的表情,不由的彎起了唇,她甚至都能猜到,若是現在舉行婚禮,戰北烈的樣子,肯定是眉飛色舞的傻笑著,連話都說不清楚,隻會咧著嘴一個勁兒的叫著“媳婦”。


    戰北烈耷拉著腦袋,一副“我有錯我是混蛋”的心虛模樣,捏了捏冷夏的手,鄭重其事的說道:“媳婦,我一定給你補一個婚禮!”


    戰北烈等了會,見冷夏沒說話,立刻認為這是媳婦默認了,再彪悍的母獅子提起拜堂來也是羞澀的,他想當然的歎了歎。


    冷夏看著他眼中的認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以比他更認真的語氣,真心回道:“不用麻煩了!”


    這肯定是母獅子還生氣啊!戰北烈頓時急了,他賭咒發誓,堅決表示誠意:“媳婦,我是認真的,絕對認真,回去之後,立馬補上一個婚禮,你想要什麽規模的,咱就弄個什麽規模的!”


    說完又補了一句:“就是比皇兄皇嫂的規模還大,也成!”


    冷夏望天,這就叫自作自受嗎?


    就在這時,馬車外傳來了一陣喧嘩。


    兩人掀開簾子看去,不少人朝著前方跑著,臉上興奮不已,連圍觀新娘的百姓也一個一個的跟著跑了過去。


    戰北烈朝鍾蒼打了個眼色,鍾蒼立時會意,跳下馬車攔住一個奔跑中的青年,問道:“小哥,這是去幹嘛?”


    那青年笑嗬嗬的打量了遍馬車,神采飛揚的說著:“你們一定是外地來的吧,咱鐸州近日來了個鐵嘴少年,時不時的在玉林酒樓裏說書評話。”


    “那少年啊,說的可是好,別說是咱秦國,整個大陸上就沒他不知道的事兒!”他說著又趕緊看了看天色,一邊朝著那邊跑著,一邊丟下句:“今天他又來了,我可得趕緊去占個位子!”


    整個大陸上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


    戰北烈和冷夏對視一眼,眼中皆含了幾分感興趣的神色:“走,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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