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喘著氣,不斷的張著嘴要說什麽,卻徒勞無功,尤其是心中那種養虎為患的悔恨感,烈火一般燒灼著。


    冷夏冷眼看著,一點一點的伏低了身子,湊近他的耳邊,悄悄道:“差點忘了,你找了十七年的藏寶圖,也在我這。”


    這話落下,衛王瞳孔驟縮,捂著胸口,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她冷冷一笑,很能明白衛王此時的感覺,尋找了十七年的東西,心心念念做夢都想要的東西,竟然就一直在身邊,在那個他看一眼都嫌多餘的廢物身上,尤其這個廢物,將是他今後最大的噩夢!


    冷夏轉過身,正看到眼中複雜,意味不明的老頑童。


    冷夏原本讓慕二弄醒衛王,是有些當年舊事想知道,後來老頑童出現也大概都解決了,其實本來這個人是死是活是醒是睡已經沒有什麽分別,但是老頑童有句話說的對。


    接收了慕容冷夏的記憶,得到了她的身體,也要擔起她的責任!


    老頑童盯著她看了良久,欣慰的點了點頭。


    冷夏聳聳肩,淡淡道:“最起碼,這個仇,我是該報的。”


    兩人出了石室,鍾銀還等在外麵。


    朝他勾勾手,俊美的腦袋瞬間湊了過來,冷夏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幾句,將前幾日畫的一副圖紙取出來,拍在他懷裏。


    鍾銀桃花眼一瞪,吞下口唾沫,哆哆嗦嗦的打開圖紙,之後……


    嘴角**,眼皮狂跳,連披在背後的及腰長發都顫了顫。


    好家夥,本來還以為把老皇帝偷出宮,就已經夠彪悍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


    沒有最彪悍,隻有更彪悍!


    他無限惆悵的歎了口氣,將圖紙疊成一個方方正正的豆腐塊,收進了懷裏,鄭重點了點頭。


    等到冷夏離去了,鍾銀將她吩咐的事辦完後,坐在房間裏長籲短歎。


    今日真是連番的打擊震撼啊,尤其是小王妃的肚子,五個月的小主子!


    他從花瓶裏掐下一朵花瓣,一片一片的丟著,嘴裏咕噥道:“告訴,不告訴,告訴,不告訴……”


    突然,桃花眼倏地一亮,小王妃是說不能把有了小主子的事告訴爺,那麽……


    鍾銀一把丟下手中被撕扯了一半的花,一撩背後散落的及腰長發,露出個瀟灑又邪魅的笑意,輕搖著扇子走到桌案前,執起狼毫,奮筆疾書。


    片刻後,他看著洋洋灑灑的一張宣紙,腦中突然浮現出小王妃那個清淡溫暖的笑,頓時抖了抖,怕怕的將宣紙揉成團,朝後一丟。


    小半個時辰後,地麵已經散落了無數皺巴巴的白紙團,他咬著筆頭苦思冥想。


    終於,鍾銀大筆一揮,四個大字呈現紙上:王爺,速來!


    回去的路上,老頑童又恢複了那副不著調的樣子,“咻”的一下,不知道躥哪裏去了。


    冷夏自然是不知道她已經被鍾銀給賣了的,更不知道鍾銀的想法是,他什麽都沒說,隻是讓戰北烈速來,至於來了幹什麽,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所以此時的冷夏,姿態悠然的沿著涼都城轉悠著,順路在那次畫舫上救的眾人家中,全部走了一圈。


    沒有人知道她去幹了什麽,說了什麽,但無一例外的是,自那日之後,這些官員好似有些不一樣了,不再參與到任何的爭鬥中,朝堂之上亦是低眉順眼三緘其口,不露出一點風聲,規規矩矩的上下朝,冷眼旁觀著各個皇子黨羽的戰爭,保持著最大程度的低調。


    而同時,和冷夏的悠閑形成了鮮明對比的其他皇子,爭鬥卻從未停止。


    四日後,鳳棲宮中下達了一份懿旨。


    大意是說,南韓蠢蠢欲動,頻頻在邊境糾集軍隊,想是有趁火打劫犯我疆域的意圖,衛王已經失蹤一月有餘,國不可一日無君,遂在五月初七的早朝之上,由皇後垂簾,百官推舉,選出一個德才兼備之人暫時執政,統領朝堂直到衛王回歸痊愈為止。


    冷夏聽到這份懿旨的瞬間,精準的抓住了裏麵的一個字眼:德才兼備之人。


    按常理說,應是選出一個皇子,而這個“之人”就值得玩味了……


    唇角一勾,朝遠處舉著個糖葫蘆吃的不亦樂乎的老頑童招招手,待桃紅衣袍一閃,他蹭的一下躥過來。


    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老頑童眼眸一亮,其內寫滿了興奮,手舞足蹈連連點頭,大呼:“好玩!丫頭,早就該把這麽好玩的事交給老人家了!”


    兩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冷夏笑的高深莫測,老頑童笑的賊兮兮。


    突然,他一眼瞥到站的遠遠的慕二,臉上的興奮頓時蔫了,怕怕的朝冷夏身後縮了縮,嘟囔道:“在這破涼都呆了那麽久,悶出個鳥來,還要對著那個木頭……”


    慕二呆呆的眸子裏,一絲嫌棄迅速掠過,淺淡的眼珠看看他,再一寸寸轉向了冷夏,看的直皺眉。


    不用說,這兩個人,又要幹那些曲裏彎拐的壞事了!


    老頑童又縮了縮,朝著冷夏湊過去,小聲道:“丫頭,老人家幫你的忙,你也幫幫我唄?”


    冷夏挑眉,直覺上這無厘頭的,要推給她的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他抓著她嘰咕嘰咕咬了幾句耳朵,在冷夏連連翻著的白眼中,從懷裏偷偷摸摸的掏出一本冊子,一把塞給她,咬著糖葫蘆歡天喜地的不見了蹤影。


    看那方向,應是古墨齋。


    直到空蕩蕩的院子裏,隻剩下了她和慕二的時候,還能聽見老頑童的一句回音緩緩飄蕩。


    “丫頭,有義氣!”


    冷夏望了會兒天,朝慕二看了看,見他依舊那副愣愣的模樣,也算是理解了老頑童的一片苦心,當然,這一片苦心中,至少也摻著三分惡作劇。


    玉手一揚,冊子在空中飛旋著落到了慕二的眼前,他條件反射的接住,不解的動了動眉毛,以示詢問。


    冷夏攤手,笑的真誠:你師傅給的。


    他警惕的轉了轉眼珠,看向手中的冊子,猶豫了半響,打開。


    冷夏仔細的端詳他的神色,等了半響,不由匪夷所思,隻見他靜靜的翻著,麵色沒有分毫的改變,眼珠隨著圖畫緩緩的轉動,以一種研判的目光看著冊子裏的圖畫,看的全神貫注聚精會神!


    冷夏一愣,心想這愣子真人不露相啊!


    冷夏托著腮,瞧的津津有味,慕二在看。


    冷夏撫著凸出的肚子,打了個哈欠,慕二在看。


    冷夏扶著腰站起身,懶洋洋伸了個懶腰,慕二還在看。


    冷夏不由得狐疑了,這種東西果然是男人最愛麽,就連慕二也擺脫不了?


    時間就這麽悄悄的溜走,慕二翻啊翻,翻啊翻,突然之間,眉峰猛然擰起,糾結成了一團疙瘩!


    他嘴唇抖動著,手中一個運力,手中的冊子頓時變成了碎片,飄散了漫天。


    慕大神醫在看了這麽久這麽久之後,終於反應了過來,裏麵這一男一女到底在做什麽,這本冊子到底是什麽……


    然後……


    瞬間黑了臉!


    冷夏托著腮,嘖嘖感歎著,真是從來沒在慕二的臉上,看到過這麽多的表情,這麽多的顏色,赤橙黃綠青藍紫,怎一個絢爛了得!


    慕二一張清冷的容顏,仿佛川劇變臉一樣“刷刷刷”的變,最後停頓在了紅,血紅血紅的顏色,鮮豔明亮!


    終於,他忍無可忍的瞪了冷夏一眼,腳尖一點,施展起無上的輕功,“咻”的一聲,不見了。


    冷夏聳聳肩,老頑童交給她的任務,真真任重而道遠……


    她活動了活動手腳,見天色快要黑了,才唇角一勾,出了門。


    這次的目的很明確,丞相府!


    當朝丞相鄭寇師年逾花甲,老來得女,奉為掌上明珠寵愛嬌縱,卻在上月一場遊湖中喪命,可想而知對他打擊有多大。


    然而丞相在愛女鄭芙死去之後,沒有像冷夏和慕容蕭所預料的那般,為了報仇轉投慕容蕭的陣營,而是兩袖一籠,老老實實的當著他的朝中重臣,對於各個主子之間的明爭暗鬥,視而不見袖手旁觀。


    想來他當日在慕容齊的府邸大鬧一場,也是由於痛失愛女情緒失控,回去冷靜下來,應該發現了其中的疑點,想了個通透明白。


    鄭芙未必是慕容齊所殺,卻的確是因他而死,而到底是什麽人殺的,他雖然沒有確切定下的目標,也無非就是奪嫡中的那些皇子們,說到底,鄭芙不過是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裏一個犧牲品罷了,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想明白了這些的老丞相,心灰意冷之下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再也沒參與到任何一人的陣營裏去。


    丞相府,會客廳。


    鄭寇師端坐於主座之上,細細的打量著對麵的丫頭。


    他自問在朝多年,身上積澱了一定的威壓,若是一個真正的自冷宮長大人人可欺的廢物公主,斷不會如她那般,在他的目光之下依舊從容不迫,淡定自若。


    他在打量著冷夏之時,冷夏也在端詳著他,普普通通的一個老人,看不出有分毫的獨特,隻一雙眼睛飽經滄桑,沉澱著睿智而洞察的光芒。


    麵對這樣的人,她給予最起碼的尊重,不繞圈子,單刀直入:“我這次來,是希望丞相相助。”


    鄭寇師的麵色沒有分毫的變化,這個時候找上門的,為了什麽自不必說,大家心知肚明。


    這段時日,他接待了眾多的皇子,甚至還有一個公主,卻從沒想到,連這已經嫁了人的安寧公主,也會來插上一腳。


    他捋著胡子,蒼老的臉上沒有表情,同樣直言不諱:“公主請回吧,老臣知道你的來意,不過這答案,恐怕要讓公主失望了。”


    冷夏卻是沒有絲毫的失望,這事本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定的。


    她笑著搖了搖頭:“丞相恐怕結論過早了。”


    “公主,恕老臣直言。”不待她再說,鄭寇師率先說道:“先不說你是一女子,老臣老來得女,對於女子並未有任何的輕視,可其他的朝臣就未必如此了,隻論公主在諸位皇子中的實力和背景,那就是遠遠不合適的。三皇子四皇子的實力遠非公主能比,即便是嫁於忠勇大將軍的大公主,身後也有皇後撐腰,公主有什麽,一個大秦烈王妃的身份,老臣怎敢將西衛的希望放於公主的身上。”


    冷夏聽著他慢條斯理的分析,麵上沒有分毫的不耐急躁,唇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


    直到他說完,才端起茶盞喝了口,緩緩道:“丞相所說的弊端,也正是我今日的籌碼。”


    鄭寇師挑了挑灰白的眉毛,饒有興致,就聽她接著道:“丞相手眼通天,想來也知曉我在格根所做的一切,不怕說一句,西衛的七個皇子公主,在我的眼裏……”


    她抬起頭,眼中一絲唯我獨尊的狂妄閃過,緩緩吐出:“屁都不是!”


    即便見多識廣,活了六十多年的老丞相,也不由為她這句狂到沒了邊的話給震了一震。


    他嘴角抽搐著看著冷夏,無語的咂了咂嘴,隻覺得這公主,別是傻了吧,她的事跡他的確是知道,但是那也隻是她這個人的能力,若論起整體實力,現在哪一個皇子的後盾不比她堅實,照著明麵上看,她哪怕是一絲贏的可能都沒有!


    可是再看她的麵色,和她眼中的那份俾睨,想諷刺的話又不自覺的咽了下去,開始重新探究著這個安寧公主。


    冷夏放下手中的茶盞,正視著他,問道:“丞相認為,哪一個皇子上位後,可以將現在的局麵穩住,百分百的擊退南韓?”


    鄭寇師垂下眼簾,思索了一陣,除去她對麵的那個,曾經在格根城大放異彩的公主,還真是沒想出一個人選。


    冷夏再問:“哪一個皇子上位後,可以保證大秦不會在此時出兵,與南韓兩方夾擊?”


    鄭寇師沉默。


    “老丞相在朝多年,想來也不願看到西衛被他國鐵蹄踏破,百姓國破家亡任人魚肉!”她倚向座椅靠背,食指在桌麵上輕點著,傲然道:“這就是我的籌碼!”


    他的眼中呈現出幾分動搖。


    “方才丞相問,我有什麽?”冷夏一邊起身,一邊說道:“今日不妨直說,我有……”


    她站起身,背脊挺的筆直,唇角勾起一個自信的弧度,以口形道:“皇上!”


    “呼”的一下,鄭寇師猛然站起,不可思議的盯著她,從她的神色中判斷真假,絲毫都不敢漏過,卻無奈的發現,這個安寧公主年紀雖輕,卻也不是他能看透的!


    他迅速將近兩個月的事拚湊在一起,自從這安寧公主回來後,整個涼都所發生的一切,腦中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


    這結論得出的瞬間,直讓他從頭到腳涼了個徹底!


    活了一把年紀的老丞相,從來沒有過這種畏懼的情緒,哪怕是對著那個殘暴不仁的皇帝,也從未有過!


    他仔細的看著對麵淺笑盈盈的女子,隻覺自己曾經那六十年,竟是白過了,竟是瞎了眼會以為她哪怕一絲贏的可能都沒有,如果真是他所想的那樣,那麽這個女子,在退居幕後暗中推動著這一切的時候,會沒有任何的準備麽?


    絕對不會!


    鄭寇師輕歎一口氣,緩緩坐下,呢喃著:“公主連這樣的事都說了出來,老臣……”


    他苦笑一聲,仰望著對麵負手而立的冷夏,蒼老的眼眸中,不自覺的帶上了幾分尊敬,鄭重道:“不敢不從!”


    出了丞相府,天已經極暗了,看了看天色,應該到了亥時。


    西衛的夜空極是廣闊,仰望而去一片幽深無垠,點綴著零星散落的大片星子,耀目生輝。然而這璀璨之下,總有幾分壓抑著的感覺縈繞其上,將整個涼都籠罩的諱莫如深。


    五月初七,也就是三日後,皇後垂簾,百官齊聚,這將是每一個人最好的時機,不論慕容冷嫻,慕容哲,慕容蕭……


    還是她自己!


    冷夏深吸一口氣,在街道上漫無目的的散著步,眼中閃過一絲幽深飄渺的笑意,在星子的映襯下明明滅滅,不可捉摸。


    而就在冷夏悠然漫步在涼都,萬分期待三日後的到來之時。


    千裏之外的長安城中,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衝出了城門,周身皮毛閃爍著油亮瑩潤的光澤,額頭正中一撮雪白的細毛,而馬上的男子,微伏著身子,身體緊繃,好似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渾身散發著危險而霸道的氣息!


    就在這匹純黑的高頭大馬之後,城門處又飛奔出六匹駿馬。


    六人以前方那人為首,在黑夜裏疾馳前行,朝著西方閃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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