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哲驚恐的看著門外的弑天,他認出來了!


    他認出來了!


    這些人,就是被他害死的太子親衛,這些人,就是被他放逐遠去大秦的那些……


    廢物!


    然而此時,這些廢物們滿身殺氣,一步一步的走近了他,一腳踢在他的腿彎,居高臨下的望著跪在地上猶如泥沼的他,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然後……


    沒有然後,慕容哲死了。


    冷夏看著已經死去的慕容哲,再看看齊齊跪倒在她身前的弑天,他們一個個虎目含淚,有的甚至已經仰著頭,淚如泉湧。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這些忠義的漢子們,在經曆了那麽多那麽多之後,終於可以親手為他們曾經的主子報仇!


    冷夏含笑點頭,嗓音溫和:“我答應你們的,今日,做到了!”


    弑天們齊齊磕了一個頭,伏在地上久久未起身。


    他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炎炎夏日的正午,姑娘第一次出現在他們的眼前,踏著日光緩步走來,衣袂飄飄氣度凜然,仿似踏花而來的林中仙子,步步生蓮。


    她說:“太子的仇,我抗下了!”


    就是這一句,他們由開始的不屑諷刺,到後來的滿心堅定,再到如今,終於成真。


    沒有什麽能表達他們此刻的感覺,這一生,他們何德何能,跟了這樣一個主子!


    濃濃的主仆情意,濃濃的兄弟情意,在眾人間脈脈流淌著,將他們的心,連成一線……


    冷夏淺淺的笑著,轉過身望著金鑾殿上的其他人,慕容齊,慕容冷嫻,還有朝臣百官。


    眾人呆立在原地,一時不知該是個什麽反應,其他的皇子皆大勢已去,若是此時的情形,不讓這安寧公主登基……


    他們齊齊打了個哆嗦,這滿地的屍體還近在眼前呢!


    可若是登基,別說西衛了,整個五國千百年的曆史上,也沒有女子當皇帝這一說啊!


    而這些人裏麵,心思最為複雜的就是老丞相鄭寇師了,他是唯一一個看的明白的,自冷夏上次向他透露了皇上在她手裏,他就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始末,這整個涼都的天翻地覆,都是由麵前的女子一手翻覆。


    包括了皇上方才的那個眼神,他知道那絕不是依賴和信任,還有上次的畫舫事件,他的愛女……


    以安寧公主的身手,若想從刺客的手中救下一個人,絕不是沒有可能。


    其他的人都活著,唯獨慕容冷湘和鄭芙死了,一個能讓皇室手足間相互警惕,一個能讓他遠離眾皇子的陣營。


    雖然那個刺殺不是她所為,但是她要擔上的責任,至少也有一個見死不救,可是如他這般,活了這麽多年,身居高位這麽多年,已經明白了,有些事無法深究,也不能深究,就這麽懵懵懂懂模模糊糊,就是最好!


    麵前的這個女子啊……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鄭寇師輕歎一聲,率先撩起了官袍,伏跪在地,高聲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後方再次跪拜下兩人,兵部尚書周寅,淵閣大學士齊代,他們分別是畫舫上下棋的周立武和齊召的父親。


    繼兩人之後,再次跪倒下數人,無一不是朝中極有分量的重臣,亦是畫舫上冷夏救下的其他人之父。


    有了這些朝臣的牽頭,一個個的官員們紛紛跪倒,直到最後,連慕容齊也自嘲的笑了一下,彎下了高貴的膝蓋,俯下了高貴的脊梁。


    金鑾殿上,一身白衣的女子負手而立,清風吹起了她的衣袍,尖尖的下巴微仰著,漆黑如墨的鳳眸中,含著的是無與倫比的傲然,她似一個天生的王者,仿佛生來就該高高在上,俯視著身下跪拜著的西衛朝臣,山呼的聲響,直衝雲霄……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再後麵的事就極易解決了,慕容哲從西寧關帶來的五萬大軍,一路上都是跟著冷夏來的,尤其麵對著眾多的刺殺,冷夏指揮部署,防守反擊,早已讓他們佩服的五體投地。


    慕容哲本身也不是一個禦下寬厚的人,即便是那些親信們,跟著他亦是提心吊膽,不知道什麽時候做錯了事,就會一命嗚呼,這樣的一個主子,為他效力是身不由己,而此時他已經死了,又有他們所佩服的冷夏招安,保證棄械不究,一切依照原來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就這樣,梁都城外的五萬大軍,順理成章的放棄了攻城。


    而皆下來的幾日,冷夏處理了剩下的一些後患,如今衛王的九個兒女,除去冷夏,還剩下了四人,慕容齊,慕容冷嫻,慕容冷嫻的胞弟八皇子,真的已經瘋了的慕容蕭。


    冷夏將慕容冷嫻、八皇子和忠勇大將軍流放邊境,剩下的慕容蕭慕容齊貶為了庶民,永世不得回涼都。


    慕容齊在臨走前,來皇宮中求見過一次,冷夏見了。


    禦書房內,慕容齊頹唐的坐著,久久不語,即便他知道自己已經大勢已去,斷然沒有再翻身的可能,可是這些問題堵在心口裏,整日整夜的折磨著他,食不下咽,夜不安寢。


    半響後,他抬起頭,望向龍案後閉目倚著的女子,實在不能明白,那麽周密的計劃,如何被眼前的女子翻手間傾覆!


    冷夏睜開眼,淡淡歎了口氣,開始解釋。


    “慕容蕭的護城軍都統,當日因為刺客進城,被罷免了官職。副都統是一月後,因貪汙受賄死去的涼都知府的親弟,因為此事涼都知府三族流放,副都統亦在其內。”


    “護城軍正副都統齊齊下台,群龍無首,新提拔上去的人沒有威望,都統調度無法做到令行禁止,兵不從命,一盤散沙。”


    “慕容哲那邊就更容易了,他本身就不是個寬厚的人,手下沒有歸屬感,有的隻是利益上的牽扯,更兼之根本也不了解他手下的情況。”


    “禁衛軍統領因為布防犯了錯,剩下的副統領原本正在籌備大婚,而對方……”


    “正是被他揭發了濫用私刑的刑部右侍郎的愛女!他的工部左侍郎因為虧空,被慕容蕭連根拔起,有了機會對付慕容蕭的刑部右侍郎,還會客氣麽?”


    “禁衛軍副統領,本就對他沒有多少的忠心,未來的嶽父又因為他下了獄,心存怨恨之下,招起降來也容易的多,我答應他,會將他嶽父放出來。”


    “我早料到你會幫慕容蕭,你奪了慕容哲的妻,若他上位,定不會放過你,而其他的皇子又不夠資格對抗慕容哲,你的選擇隻有慕容蕭。”


    “皇城衛指揮使落湖身亡,而副指揮使正是你的人,這一萬軍在初時可以接受副指揮使的調度,削弱慕容哲,不過終歸他們是忠於衛王的,老頑童拿著玉璽出現,聽命於衛王的皇城衛,必不會再聽從副指揮使的調度。”


    “而我的人去的時候,你和慕容蕭的兩萬軍,已經和慕容哲的一萬軍,打了個不可開交,損失了不少的人。”


    “最後……”冷夏抬起頭,淡淡一笑,自豪道:“我的手下弑天可不是這些普通侍衛們能比,以一敵十,不在話下!”


    慕容齊深吸一口氣,不可置信的打量著對麵的冷夏,此時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明白了。


    他,慕容哲,慕容蕭,敗的不冤!


    之前那些離奇的事,他們雖然都各自疑惑過,卻因為死的人互相之間沒有絲毫的聯係,前前後後又時隔了一月之久,一時也想不明白,更加上親手送對方陣營的人下獄、下地獄,便是欣喜都來不及了,自然不會仔細的考慮這些。


    而這個女人,竟能將這些七七八八的關係理的如此通透,拐著彎的將他們各自的內部瓦解的一團亂!


    慕容齊歎了口氣,輸得心服口服,終於沒有遺憾的走出了禦書房。


    待他離開了,禦書房的屏風後走出來滿臉呆滯的鍾銀,愣愣的桃花眼直視著前方。


    冷夏瞥了他一眼後,任他自生自滅,半響,鍾銀終於回過了神來,以極端匪夷所思的目光看著她,問道:“王妃,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


    冷夏更是匪夷所思,以看傻子的目光看著他,將桌案上一本小冊子丟過去,那意思:自己看。


    鍾銀一把接住,隻看看封皮就知道這是什麽了,明明就是他在知道王妃到了涼都的時候,派人送來的那本各皇子官員之間的詳細資料,可是……


    鍾銀望天,我我我……


    我就隻是覺得,你在冷宮多年對涼都不熟悉,所以送來給你了解情況的啊!


    哪知道,這麽一本冊子,裏麵密密麻麻的記載著涼都大大小小的官員資料,而就在小王妃的手裏呆了那麽幾天,她竟從中無比精準的覷到了下手的機會,並且把那些看似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練成了一條線,織成了一張網,就這麽簡簡單單,將其他的皇位繼承人,通通給一鍋端了。


    鍾銀甩著及腰的長發,桃花眼眨巴眨巴,問道:“王妃啊,那麽五皇子的母妃偷漢子,和這之間有什麽聯係?”


    冷夏奇怪的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沒關係。”


    鍾銀不信,這裏麵每個人出事之間都有著緊密卻不易察覺的關係,真妃偷漢子,怎麽可能沒關係呢!


    他鬼鬼祟祟的朝前湊了湊,小聲問:“王妃,我一定保守秘密,到底有什麽聯係?”


    冷夏望天,真妃偷漢子被湊巧碰到,和她有什麽關係。


    她伸出手,將一副不相信,滿臉不死心的鍾銀朝旁邊嫌棄的推推,懶洋洋的吩咐道:“出去的時候,讓外麵候著的進來。”


    鍾銀咂了咂嘴,反應了一瞬才明白了這話中的意思,一張臉頓時鼓成了包子,他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高大威猛才貌雙絕的鍾銀,被下了逐客令?


    心裏的小火苗蹭蹭的躥,還沒來得及躥上腦門,一眼瞧見小王妃那冰涼涼的表情,“噗”的一下,熄滅了。


    他耷拉著腦袋,晃悠著長發,可憐兮兮的出了禦書房,對著外麵候著的一圈人挨個瞪了眼,瞪的他們莫名其妙,才朝著禦書房指了指。


    冷夏聽見腳步聲,抬起頭看向走進的人,老丞相鄭寇施,兵部尚書周寅,淵閣大學士齊代,禮部尚書和禮部的一眾官員。


    眾人拜見過後,就站在下方欲言又止,一個個低垂著腦袋裝死,誰也不肯先說話,隻是那眼神……


    冷夏翻了個白眼,看著這一群偷偷瞄著她肚子的老臣,陰絲絲的道:“大秦烈王的!”


    哎!


    這話落下,一排臣子長籲短歎捶胸頓足,那扼腕的表情,仿佛恨不得她紅杏出牆懷上個別人的種!


    冷夏眨眨眼,一時被這些老家夥給弄懵了,挑眉詢問。


    周寅矮矮胖胖,是這些人裏最為年輕的一個,四十歲的樣子長的很是喜氣,小聲解釋道:“皇上,烈王是什麽人,這孩子生了,那是姓戰啊!”


    對一個國家來說,皇室的子嗣尤為重要,本來冷夏就是女皇,不可能像男人當皇帝那般隨意播種,注定了西衛今後的子嗣不會太豐盛,再一想到她的夫君是誰,更是一個個全蔫吧了。


    原本瞧著冷夏身懷六甲,這肚子看上去,可是五個多月了,再小半年不到,王儲就生了下來,這幾日他們是求神拜佛盼天盼地隻盼著這孩子不是大秦烈王的,否則,怎麽也輪不上當西衛的王儲啊!


    大秦戰神那是什麽人,天下皆知,誰敢在那男人的手裏搶孩子?


    嫌命長了不是!


    瞧著他們的神色,冷夏好笑的搖了搖頭,直接吩咐:“此事,日後再議。”


    眾人唉聲歎氣訥訥應答,禮部尚書又道:“皇上,關於登基大典,欽天監已經占卜出了幾個日子,無一不是黃道吉日尊貴呈祥,還請皇上定奪。”


    躬身將手中的帖子遞了上去,趁著冷夏翻閱的時候,他接著道:“皇上登基乃是大事,定是要大辦特辦的,是否要發名帖邀請其他三國前來觀禮,若是這樣,帖子一來一回,等到大秦東楚南韓前來,恐怕要將大典推遲到兩月後……”


    “不必!”冷夏迅速反對,嗓音又快又脆。


    看著眾人瞧來的不解眼神,她咳嗽了一聲,合上列滿了日子的帖子,滿臉淡定的解釋:“父皇方崩,涼都亦是方才恢複了平靜,不宜大肆操辦。”


    眾人總覺得有幾分不對,可到底是哪裏不對,還真的說不上來,想了想也覺得頗有道理,捋著胡子連連點頭。


    曆代登基大典,哪一個皇帝不是大辦特辦要多隆重就有多隆重,唯獨麵前這女皇,抵抗的住皇位的**,果然與眾不同!


    禮部尚書再問:“那皇上,這日子……”


    “就五月二十一吧,”冷夏抬頭,微笑:“這個日子不錯!”


    禮部尚書一驚,大急道:“皇上,不可,萬萬不可啊!今日已經是五月十六了,隻剩下五天可怎麽準備,這……”


    欽天監給選出了那麽多的日子,皇上就挑了個最早的,他們算是明白了,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又要快,又要低調!


    淵閣大學士齊代,五十多歲,蓄著山羊胡,長相儒,他朝著其他幾人擠了擠眼睛,周寅回以無奈一瞥,鄭寇施無限惆悵的望向遠方,禮部尚書在自己嘮嘮叨叨了半天後,發現冷夏明擺著鐵了心,也隻好崩潰歎氣。


    眾人的腦子裏都飄出了一個想法,真是奇了怪了,他們怎麽就感覺……


    皇上這登基,偷偷摸摸的?


    他們想的沒錯,冷夏這登基,還真的是偷偷摸摸的!


    待他們走了,她才無奈一撫額,糾結著心裏那個問題,隨著這日子一天天過去,西衛女皇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五國,戰北烈絕對不可能不知道的,想都不用想,這會兒應該已經出了城門,在殺來的路上了。


    若是平時還好,可是如今,等到他來到了涼都,一眼瞧見挺著大肚子的她,還不得因為她的隱瞞氣到七竅生煙!


    再想想他想孩子想的眼都綠了的那德行,定是緊張到不得了,這種當女皇這麽吃力不討好的事,那人肯定是不同意的。


    冷夏無法,隻能盡快登基,趁著他來之前,將生米煮成熟飯,等到那人到了,這事已經定下了,氣一氣,也就過去了。


    唔,就是這樣。


    之後的五天裏,可把整個朝堂給忙了個馬不停蹄,欽天監的禮官們通宵達旦的做著各種登基的準備,禮部就忙著布置登基大典,雖然冷夏的意思是又快又低調,但是好歹女皇登基,總不能寒酸了讓人笑話去。


    葺宮殿,製新袍,宣朝臣,赦天下,一切的一切雖然倉促,卻也井井有條,忙而不亂。


    而當西衛朝堂忙的團團轉,每一個朝臣隻恨自己沒多生出幾隻手的時候,慕容冷夏的大名,也在一夜之間傳遍了天下……


    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原本無數雙眼睛瞧著的,那九子奪嫡,最後的結局究竟是什麽,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最終笑到了最後的,卻是那個最沒有可能的!


    尤其是,還是個女人!


    這將是西衛乃至天下,千百年來的第一個女皇,曆史上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


    後來的史學家們,圍繞著這次奪嫡多番研究,將裏麵發生的眾多芝麻小事聯係在一起,驚歎中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些看似沒有絲毫聯係的事情,竟是穿針引線環環相扣,仿佛有一隻手在暗中輕輕推動著,有一雙眼睛於幕後含笑觀賞著,而那個人究竟是誰,已經呼之欲出!


    那是一隻上帝之手,於風輕雲淡中隨手點撥,在那奇女子的淡然淺笑下,即使是芝麻,也終被勾勒成了一幅壯闊宏圖!


    從此,天下誰人不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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