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夏輕輕拍著她的背,任由她趴在自己的肩頭,哭的昏天黑地日月無光。


    戰北越羨慕嫉妒恨的看著,多希望抱著小菜板的人是自己,旁邊翠綠一閃,花姑娘湊上來,笑眯眯道:“上次那個好東西,要不要花姐姐再給你一些?”


    戰北越鼓著腮幫子,恨恨瞪了他兩眼,想起方才那酒壺,突然腦袋就開始疼。


    他讓開兩步,這麽危險的人,還是有多遠,閃多遠。


    花千一咬唇,飛了眼過去,再湊上來。


    正當這時,聽見上方的東方潤,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的嗓音,淡淡道:“把他們拖下去。”


    待侍衛進到殿內,將周儒珅和周琪向下拖去。


    戰北越撇撇嘴,不解道:“這個東方潤,真是狠,年家好歹在東楚為他們賣命了四十年,尤其周儒珅其實早想和南韓劃清界限。誒?他不是正和你姐姐處於聯盟中麽?怎的一點情麵都不給。”


    聽到姐姐兩字,花千的眼中蘊上一層冷意,稍縱即逝。


    跟著他的目光看去,東方潤滿身高貴的坐在龍椅上,唇角依舊掛著春風般的笑容,感受到兩人的視線,緩緩轉過頭,朝他們彎了彎唇。


    兩人猛的打了個激靈,花姑娘拍著胸脯,小心的瞄了瞄,一臉怕怕。


    半響後,看著戰北越好奇不已的糾結麵色,他撇嘴道:“四十年又如何?東方潤那樣的人啊,習慣將一切掌握在手中,永遠也不會接受有人對他不忠的,尤其還是個因著他平步青雲之人,位子越坐越高,權力越來越多,分寸也越來越少,不說讓周琪和他當街巧遇這樣的小算計,就說私下和南韓定下協議,私自行動一事,於他來說,這就等同於背叛,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他想了想,托著腮四處打量了一番,狹長的眸子閃啊閃,接著道:“如今在場的,除了東楚的人,就是南韓的人,知道了也無妨,剩下的冷夏和烈王,明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又有什麽關係?”


    還有一句他心裏明白,沒說出口的,關鍵是,東方潤恐怕還想借著這次,給南韓一個警告,莫要再做任何的小動作。


    他這麽想著,就見戰北越一臉驚奇的瞅著,大眼睛瞪的圓圓,仿佛見了鬼。


    老天,花姑娘方才那一瞬的感覺,竟然他感覺到了幾分二嫂的睿智!


    啊啊啊……難道這才是娘娘腔的真麵目嗎?


    “咳咳……”花千絞著帕子咳嗽兩聲,一個**辣的飛眼丟過去,扭腰擺臀,香噴噴的走了。


    就在戰北越眨巴著眼睛,瞧著他的背影的時候,大殿上一聲溫潤的嗓音,突兀的響起:“衛皇,可還滿意?”


    這話落下,所有人在反應了片刻後,紛紛閉上了嘴,將焦點轉移到冷夏和東方潤的身上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一片靜窒中,所有人的眼中盡是一片明朗,怪不得皇上這麽不顧念情分,硬是誅了周禦史九族,原來竟是因為西衛的女皇,周禦史接下了刺殺女皇的任務,皇上才會這般的不能容忍。


    結合之前他們的猜測,這一切就都說的通了。


    群臣自以為恍然大悟,冷夏卻是百思不解,她靜靜的盯著東方潤。


    那種奇異的預感又出現了,他到底想幹什麽,將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的身上,讓人以為他為了自己,先是親自出宮迎接,再是重責周琪三十大板,後在被讚為伉儷情深之時出口相激,最後在太後指婚的時候,斷然相拒,說出那麽一番引人遐想的話。


    到了如今,仿佛誅年家九族,全是為了自己!


    冷夏斂下眸子,不再想這事。


    她冷冷一笑,回道:“誅了一個潛伏在楚足有四十年的奸細,想來楚皇應是極滿意的,至於朕滿意與否,多謝楚皇關心了。”


    兩人視線交匯,各自心知肚明。


    這次不過是互惠互利而已,她來東楚,的確是要殺年家,卻沒想到東方潤會順水推舟送她一個方便,既然如此,她自是樂得輕鬆,直接借著東方潤的手除掉年家,不過這方便送的,和她來時路上那張契約賀禮一般,順便罷了。


    東方潤不再多說,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淡淡笑道:“今晚的宴席掃了衛皇和烈王的興致,想必花國舅也甚感敗興……”


    “奴家可沒覺得敗興!”花千翹著蘭花指,捂著胸口插進一句:“看好戲看的奴家,小心肝‘撲通撲通’跳,別提多開心了!”


    東方潤的唇角僵了僵,眼皮抽搐了兩下,終於決定還是不接這話。


    他越過花千,接著道:“再有幾日便是朕的登基大典,希望到時,能讓三位賓至如歸。”


    這話的意思,大家自然都明白,晚宴結束了!


    一番你來我往的假的要死的寒暄後,冷夏和戰北烈攜手朝外走去,臨著離開,感覺到兩道目光落在背後。


    轉身看去,是那自始至終一直安靜如初的蓮公主,她微微一笑,端著手中的酒杯,對著她遙遙敬來……


    冷夏唇角一勾,悠然轉身,牽起戰北烈的手,笑著離去。


    接下來的日子,依舊是冷夏和戰北烈的二人小世界。


    春季的汴榮美的如詩如畫,兩人沒事就在城內四處轉轉,將附近的小景遊賞了個遍,當然了,如果不算上那神出鬼沒的花姑娘的話,這二人世界當真是愜意的很。


    但是實際上,花千無時無刻不突然冒出個妖豔的腦袋來,香風逼人,翠綠晃眼,死皮賴臉的跟著,東拉拉西扯扯,完全將兩人的白眼給無視了,優哉遊哉。


    就比如此刻,日落時分。


    冷夏和戰北烈逛到青龍寺,坐在崖石上,望著遠方潮水漫漫,夕陽於海平麵上緩緩下落,映的海麵一片霞光旖旎。


    突然,一個腦袋猛的從上麵吊下來,驟然闖入了兩人的視線!


    直嚇的倆人一個哆嗦!


    這真心不是戰北烈和冷夏大驚小怪,二人世界你儂我儂的時候,一個活生生的腦袋從上麵落下,任是誰人,都得嚇個一跳。


    如墨的青絲垂下來,花千倒吊在兩人頭頂的老樹上,詭異的晃來晃去,挨個兒拋媚眼:“還不是被奴家找到了!”


    “唔……”冷夏挑眉,從崖石上站起來,呼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氣,將花姑娘順滑的青絲捏在手中,把玩著沿著老樹轉了一圈,歪著頭看他:“花姑娘,慕二現在無聊的緊,你可以去找他。”


    冷大殺手隨口就將慕二給賣了,分毫的愧疚都沒有。


    花姑娘笑眯眯,忽然眨眨眼,再眨眨眼,“嗷”的一驚一乍:“啊啊啊……奴家不隻去找了,還把他也帶來了!方才急著來找你們,不知道丟哪去了。”


    冷夏望天,原來還有比她更沒良心的……


    不過那呆子功夫好的很,丟是丟不了的,最多現在極怨念罷了,這麽一想,直接把對慕大神醫的小小關心丟到了腦後,抓過戰北烈的手,朝著青龍寺內走去。


    花千眸子一彎,衝著兩人背影喊:“別想甩掉奴家!”


    她在半空一個翻身,正要躍下樹,突然腦袋猛的被拽了回去,驚恐的瞪著被冷夏悄悄纏在了樹上的頭發,花姑娘倒著吊在樹幹上,仰天一聲尖叫:“奴家的秀發啊!”


    青龍寺坐落於東郊的一座山頂,這山並不高拔險峻,卻是盛名遠播,每到春季,各色繁華競相盛開,尚在東郊山腳下,就能聞見馥鬱而清的花香,而山頂的景致更是一絕,正正好能眺望到遠方綿延汪洋,也正是這樣,這廟宇亦是跟著香火繁盛起來。


    兩人牽著手漫步在石子路上,戰北烈一雙鷹眸彎成了月牙,愜意道:“媳婦,等到天下定了,咱們就找個這樣的地方隱居。”


    冷夏微笑,歪著頭看他:“唔……你,我,還有兒子。”


    劍眉皺了皺,戰北烈真心不想帶著那小兔崽子,他搖搖頭,鄭重道:“男人需要獨立,不能總跟在父母身邊,會長不大。”


    冷夏翻個白眼,懶得理會這人那點小心思,就聽他笑嗬嗬的說:“帶上閨女就成!”


    鷹眸忽而一亮,“刷刷刷”放著光,他驚喜道:“咱閨女,會不會現在就有了?”


    大秦戰神摩挲著下巴,自認在船上那個月,還是很賣力的……


    “慕二?”身側的女人呢喃道。


    戰北烈捏了捏她柔弱無骨的手,磨牙道:“幹嘛又提那愣子!”


    這話落下,戰北烈也看到了前方的青色身影,磨牙聲更加的響亮,難得在這麽空曠的地方,竟然產生了“嘎吱嘎吱”的回聲。


    慕大神醫獨自立於羊腸小道的中央,滿身清冷的氣質,讓周圍路過的女香客們皆羞澀的瞄他一眼,臉頰緋紅,他隻呆呆的站著,眼神放空,似乎在……


    神遊。


    直愣愣的眼珠一點一點的轉到兩人的身上,慕二微微蹙眉,呆板吐出:“花千。”


    好吧,慕大神醫這一根筋的,相比於青龍寺裏的這三人來說,的確是最有良心的,還記著把他帶出來,又丟掉了的花姑娘。


    “奴家在這裏!”一聲曼妙的輕呼傳來。


    緊跟著,嗒嗒嗒嗒……


    叮鈴當啷……


    不用回頭看,這娘裏娘氣的嗓音,加上聒噪的刺耳的聲響,必定是花姑娘來了。


    他扭腰擺臀跑的款款妖嬈,狹長的眸子一閃一閃,亮晶晶的瞄著前方撒腿狂奔的身影,嬉笑著:“小師傅,等等奴家啊!”


    那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和尚,長的唇紅齒白極為清秀,而現在這清秀的臉龐上,寫滿了驚恐,光溜溜的腦袋上飛出一個一個巨大的問號……


    小和尚仿若一陣風,“呼”一下刮過了冷夏和戰北烈的身邊,帶起兩人衣袍鼓蕩,再“呼”一下刮過慕二的身邊,帶起愣子發絲飛揚,隻聽他稚嫩的嗓音帶著顫抖,驚叫道:“阿彌陀佛……施主,貧僧是男子!”


    “奴家追的就是男子!”緊跟著,又一陣香風拂來,花姑娘抓住冷夏就往前跑,眼冒紅心,如狼似虎:“快,幫奴家追上他,好一個水靈的小師傅。”


    冷夏被抓走了,戰北烈自然不會幹站著,鷹目一瞪追了上去。


    三人都跑了,慕二自然也不會繼續發呆,想了想之後,小小的鼓了鼓腮幫子,也跟了上去。


    於是乎,青龍寺中便出現了這麽一幕詭異的畫麵。


    前方一個光頭清秀小和尚,撒腿狂奔,後方四個特色各異的俊美男女,提腿狂追……


    這畫麵一直持續到,小和尚衝進了一間禪房內,可憐兮兮的躲在一個老和尚的身後,就差要哭出來了:“師傅,救我。”


    花千破門而入,狹長的眸子裏飛出一個個大大的紅心,笑眯眯道:“小師傅,幹嘛要躲著奴家?”


    這次,小和尚真的哭出來了……


    他身前的老和尚,白眉白須,很有幾分老頑童的影子,卻一看就是得道高僧,極為肅穆。


    大師緩緩睜開蒼老的眼睛,其內一片滄桑沉定,讓人一眼看去,靜下心來。


    他緩緩道:“阿彌陀佛……徒兒,淡定。”


    小和尚瞪了一眼讓他不淡定了的花姑娘,雙手合十,默默念起經來。


    這是一間禪室,就連空氣中都飄蕩著的讓人不敢造次的味道,麵對這樣的高僧,即便妖孽如花千也訕訕然停了下來。


    冷夏咳嗽兩聲,胳膊肘捅了捅他,挑眉道:“小心大師把你這孽畜給收了。”


    花千一個哆嗦,趕忙抓著冷夏朝外退,身後一聲滄桑的嗓音傳來:“女施主,相逢即是有緣,不妨讓老衲贈你一言。”


    四人的步子同時頓住,花姑娘扭過頭去,眨巴眨巴眼睛,正色問道:“大師,贈奴家什麽?”


    大師明顯被問懵了,半響念了聲“阿彌陀佛”,從善如流:“貧僧是要贈……女施主……旁邊的女施主。”


    花千氣哼哼的瞄了眼冷夏,放大了膽子笑眯眯湊上去:“咱們四個一起進來的,怎的就她和你有緣?大師,出家人可不能區別對待啊,不妨多贈幾句吧?”


    大師直接無視了這攪屎棍,看向冷夏:“老衲可為女施主,推知命數。”


    冷夏一挑柳眉,鳳目中一片傲然,笑道:“多謝大師的好意,隻是我一向信奉,命運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若是將來一切都已經知道,仿佛按照一個既定路線走下來,那這生活還有什麽樂趣?這一言,便是聽了,也不過是圖添煩惱。”


    大師看了她半響,點點頭道:“阿彌陀佛,既然如此,老衲也不強人所難,不過女施主的前世殺孽太重,唯望今生能以人間疾苦為憂,在其位,謀其政。”


    冷夏微笑:“自然。”


    四人正要出門,戰北烈的步子一頓,轉過頭,咳嗽一聲:“大師……”


    冷夏狐疑的瞄著他,沒想到這人竟也會有這樣的時候,她一直以為他是不信鬼神,不信佛祖的,唔,看上去有幾分緊張呢。


    大秦戰神深呼吸,再深呼吸,半響極為鄭重,問道:“那個……我什麽時候……會有個閨女?”


    冷夏望天,這人,還惦記著呢!


    老和尚正要說話,他猛的伸出手,道:“等等,大師,想好了再說。”


    大秦戰神眯起了眼睛,一副你丫不說出個讓老子滿意的答案,老子就把這寺廟給拆了的架勢。


    冷夏撫額,果然,就知道這人不會有啥虔誠的表現。


    老和尚觀他片刻,分毫沒有被威脅到,還是那一片沉定的模樣,不過說出的話,卻是讓戰北烈心花怒放,就差仰天一聲狂笑了。


    他說:“下一胎。”


    大秦戰神是怎麽出的門,怎麽下的山,怎麽一路回了汴榮城,他一律不記得,隻知道眼珠發直,一個勁兒傻笑,那愣子德行,連慕二都跟著嫌棄的蹙起了眉。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戰北烈已經站在了驛館的門口。


    他眨巴了眨巴眼睛,抓著冷夏問:“媳婦,我剛才聽那大師說……”


    冷夏點頭:“下一胎。”


    大秦戰神的腦門上飛出了五個大字:那還等什麽?


    他一把抱起身邊的媳婦,呼嘯著衝進了驛館裏,下一胎下一胎下一胎……


    製造下一胎去了!


    這一製造,就足足製造了一天兩夜,等到第三天的大清早,臥房外響起了弱弱的拍門聲。


    抓鬮輸了的閃電,被分到了這悲催的任務,可憐巴巴的敲門道:“爺,王妃,今天是登基大典。”


    他們可是聽花姑娘說了,爺和小王妃在裏麵製造閨女呢!


    “吱呀”一聲,房門被從裏麵打開。


    神清氣爽的大秦戰神,想象著自己的閨女已經開始孕育了,樂的合不攏嘴,連看著擾人清夢的閃電,都感覺到帥了幾分,樂嗬嗬道:“早!”


    閃電瞄了瞄東邊的太陽,愣愣點頭:“爺,早。”


    後麵跟著出來的,是俏臉鐵青的冷夏,一步三搖晃,頭頂冒著烏漆抹黑的怨念,咬牙切齒的瞪著那從頭到腳都寫著舒爽的男人,深深深呼吸,才沒讓自己忍不住出手,一拳揍上去。


    閃電小心翼翼的探了探腦袋,道:“爺,王妃,今天是二月二十八,登基大典。”


    冷夏活動了活動手腳,點了點頭,不隻是登基大典,還是四國會談的日子,登基大典倒是沒啥好看的,主要還是東方潤要相談的事,如果是他們猜測的那般,那麽自然是最好。


    冷大女皇收起私人恩怨,瞥那人一眼,道:“走吧。”


    戰北烈笑眯眯應了聲,那模樣又讓冷夏覺得手癢了……


    兩人換上一身正裝,坐上馬車,朝著皇宮緩緩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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