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戰北烈是攻擊型的男人,信奉攻擊就是最好的防守,不論遇到什麽他會選擇正麵交鋒,直接而利落,鐵血又霸道。


    那麽,慕二就是個防守型的男人,不管對事還是對人,他不接受新奇,不接受改變,疏遠一切不熟悉的東西,固執的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裏。


    當然如果這個新奇和改變,是由著本身他所熟悉的東西衍生而來,比如老頑童衍生了冷夏,冷夏衍生了戰北烈,兩人衍生了戰十七……當某個新鮮的東西已經存在了,並且和他也的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的時候,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在事實已經成為既定的情況下,他也會蹙一蹙疏淡的眉毛,轉一轉呆呆的眸子,含著絲絲的小小好奇,認真的思索一番來提高他對於某個新鮮事物的接受度。


    不過,這個認真的思索,需要多久的時間,不好說。


    所以此刻,小歌謠陰差陽錯的被小黑虎帶到了他的私人地盤的時候,慕大神醫糾結了。


    一則,這個嬰兒很明顯,就是冷夏前幾天剛生出來的那一隻。


    二則,嬰兒都很可怕,拉屎或者撒尿,比如戰小乖和戰十七。


    慕大神醫經過了深刻的思考之後,決定無視她。


    他繼續埋頭在桌案上的醫書裏,心無雜念目不斜視,任腳邊趴著的小黑虎蹭啊蹭,滾啊滾,順著衣襟朝上爬,在爬的這一刻,慕二的眉頭狠狠的皺了一下,腦中浮現了小黑虎一路晃悠過來的情景。


    嗯,它可能在某個髒兮兮的樹上磨蹭過,在沾滿了塵土的地麵打了個滾,還可能隨地大小便……


    於是慕二極其刻板又利落的抬了抬腳,腳尖一卷,把黑乎乎的某個球給踢遠了。


    小黑虎委委屈屈的滾到了籃子邊兒,籃子一搖晃,裏麵的小歌謠“咯咯”笑了起來,笑聲清亮似懸掛在洞開大門上的一隻風鈴,微風徐徐發出琳琅脆響。


    睫毛抖了一抖,眼尾悄悄的瞄過去,正正對上某個小姑娘燦爛的笑顏。


    一方是水靈的漂亮的眼睛,純潔無垢。


    一方是淺淡的琉璃的眸子,目下無塵。


    兩雙懵懂的眼睛對視著,一個呆呆,一個好奇,別的不說,情商估計是差不多。


    於是,和籃子裏的小歌謠半斤八兩的某個呆子,心癢癢了,這可能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也可能叫做同類之間的莫名吸引,反正鬼使神差的,一向自我放逐在象牙塔裏的呆子,悄悄的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將心裏的門開啟了一絲絲兒的縫隙。


    他謹慎的,小心翼翼的,甚至是偷偷摸摸的,蹲下了身子,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戳了戳小姑娘的包子臉。


    “咯咯……”


    小歌謠笑了,肉肉的小手準頭十足的抓住了這根外來的手指,沒什麽力氣的朝著嘴邊送,啃啊啃,啃啊啃,口水流了某個潔癖的神醫滿滿一手指。


    慢吞吞的呆子在這一刻充分燃燒了他的小宇宙,眉毛驟然嫌棄成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指“咻”的收了回來。


    真髒。


    小歌謠的笑聲戛然而止。


    臉上的小酒窩也消失不見,她很嚴肅的瞅著麵前的呆子,淡淡的眉毛皺了一下,緊跟著漂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一瞬晶瑩的淚花晃悠在了眼眶……


    “哇——”


    呆子一蹦三丈遠。


    但凡是孩子的哭聲,沒有不聒噪的,即便是漂亮又可愛的小歌謠,也一樣。


    不但一樣,小歌謠在繼承了她娘的相貌之外,也繼承了她娘的彪悍,再加上她哥哥小時候就把呆子給折磨的夠嗆,想來這姑娘也不會是省油的燈,這哭聲響亮的在整個房間內回蕩,一波高過一波,一波強過一波,那其中含著的勁頭兒無法言喻,甚至穿透了屋頂衝上九霄。


    自然也毫無例外的鑽入了慕二的耳朵。


    對慕二來說,這是一個噩夢!


    慕大神醫的情商低,智商卻絕對不會低,瞅著那姑娘張的大大的小嘴兒,沾著淚珠的長長卷翹的睫毛下,那雙瞳仁中毫不掩飾的表達出的執拗,他很明智的做出了一個舉動。


    把手指還給她。


    纖細蒼白的手指“咻”的放到了小歌謠的嘴邊,哭聲忽然就停了,某個勁頭十足的小姑娘立刻停止了大哭,小嘴兒一張,合著一滴滴的口水啃上了這根失而複得的手指。


    連帶著看向慕二的目光,哀怨的能掐出水來。


    那意思: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所以當戰北烈和冷夏醒來的時候,發現了閨女和小黑虎集體失蹤了之後,沿著皇宮幾番尋找終於因為聽見了小歌謠的哭聲而找到了愣子這裏的一刻,即便是寵女如命的戰北烈也不會認為他閨女是被愣子欺負了。


    瞧瞧這畫麵吧。


    閨女啃著某人的手指笑的要多得瑟就有多得瑟,還間隙處丟過去一個哀怨之極的目光,標準的倒打一耙。


    當然,如果隻有她閨女在這裏,或者說如果對麵的人不是慕二的話,戰北烈一定毫不懷疑她閨女讓人欺負了,欺負到大哭,哭的他聽見那聲音心都揪了起來,在腦子裏組織拚湊了一副要多血腥就有多血腥的畫麵。


    戰北烈毫不客氣的說,他一定會把那個人剝皮抽筋,死無全屍那都是輕的!


    可是對麵的男人是慕二,這個事就值得商榷了。


    夫妻倆對視一眼,同時幸災樂禍的咂了咂嘴,向著愣子投去了一個真心實意的同情目光。


    慕二可憐巴巴的蹲在搖籃外,撅著屁股弓著身子,姿勢要多扭曲就有多扭曲,那雙淺淡的眸子裏依舊呆呆,冷夏和戰北烈卻不約而同的讀出了無上的怨念,一根手指被她們的閨女挾持在嘴巴裏,兩人幾乎可以肯定,身有潔癖的愣子,已經快要頻臨崩潰的邊緣。


    慕大神醫的確是快要崩潰了。


    這髒兮兮的口水讓他渾身癢癢,沒有一處不在僵硬難受,他朝著夫妻兩人飄去個求救的意思。


    兩人很仗義,二話沒說走上前。


    親爹把慕二的手指解救出來,遞給他一個得意洋洋的小眼神兒,抱起小搖籃逗弄著笑眯眯的小歌謠,親媽以腳尖踢了踢某個黑團子,小黑虎虎軀一震,絨毛一抖,老老實實的跟著晃悠到她的腳邊。


    兩大一小一老虎,就這麽大搖大擺的朝著外麵走去。


    慕大神醫悄悄的呼出一口氣。


    忽然,呆呆的眸子倏地一凝,望向已經走到了門口的某個搖籃,裏麵的小姑娘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睫毛纖長卷翹根根分明,忽然她笑了,還沒有牙的小嘴兒向著咧成個菱形,亮晶晶的口水流了出來,小酒窩漾起在粉嫩的小包子臉上。


    “咯咯……”


    看著這甜美的笑容,某個呆子竟忽然感覺有些頭皮發麻。


    呆呆的眸子更呆了。


    一轉眼,小歌謠已經被戰北烈提著轉出了門口,不見蹤影,隻有那清脆的笑聲還回蕩著,歡快如鈴。


    冷夏笑眯眯的歪著頭,難得見某個男人竟然沒吃醋,方才他一路仿佛招了虱子,急的殺氣騰騰,沒想到見到慕二之後,竟然這麽平靜。


    戰北烈鷹眸含笑。


    伸手捏了捏閨女的小臉蛋,他得瑟道:“不愧是老子的閨女!”


    大秦戰神一直看某個愣子不怎麽順眼,倒是那人功夫不低,輕功高明,又是個二百五,礙於麵子他自然不會去欺負他的,現在閨女隨便哭兩聲就把那愣子給折磨的崩潰,別提多自豪了。


    唔,果然是老子生的,跟老子同仇敵愾!


    戰北烈心裏開了花,怎麽看小歌謠怎麽覺得他閨女漂亮可愛獨一無二,聰明伶俐舉世無雙,自然現在也不會想到,這哪裏是什麽同仇敵愾,分明是腹黑彪悍的小冷夏,極有遠見的給自己找了一個奶爸,陪吃陪睡陪玩甚至陪著拉粑粑……


    以至於後來某個親爹想帶一帶孩子,還得排在那愣子的後麵,差點沒把鼻子給氣歪了!


    當然,這是後話。


    而此時,冷夏摸了摸小歌謠的額頭,不放心的道:“可別染了風寒。”


    冷風蕭瑟,在這南韓的冬季最後幾天,垂死掙紮著,她脫下外袍蓋在了搖籃上,旁邊戰北烈立馬不讚同的瞪她一眼:“還坐月子呢!不在**好好休息就罷了,還敢吹風!”


    她靠近戰北烈的懷裏,吸了吸鼻子,笑道:“這就暖和了。”


    一手摟著媳婦,一手提著閨女,戰北烈幸福的眯著眼睛,昔日熱鬧的南韓宮殿,現在少了往日的奢靡,變得冷清了不少。


    行到一處花開茂盛的梅樹下,鼻尖飄蕩縈繞著濃濃的梅香,戰北烈道:“冷不冷,回去吧。”


    冷夏點點頭,忽然鳳眸一凝。


    瞥見梅林深處有幾個身影在悠悠晃動,片刻後,一聲疑問傳出。


    “他方才怎麽說的來著?”


    “梅花要香,才配的上他的氣質,要純白粉嫩,才能襯托他的肌膚,要帶著露水,才像他那般嬌豔欲滴……”


    冷夏失笑,隻聽這句,就知道說的絕對是花千,那廝大半夜的也不消停,臭美兮兮的虐待宮女來摘梅花。


    胳膊肘捅捅戰北烈的胸膛,她撇嘴道:“這宮裏新進的宮女,全算是為他服務了!”


    戰北烈跟著摸了摸下巴:“唔,包吃包住包宮女伺候著,這日子是挺舒服。”


    倆人一邊朝回去的方向走,一邊想著,該問那娘娘腔要多少的服務費……


    回到房間,方一開門。


    一團小白影猛的撲了上來,冷夏笑眯眯的張開雙臂,上前兩步準備把兒子接進懷裏。


    那抹影子“咻”的一聲,從身邊無情的掠過,給她留下了一道冰冷的寒風,吹拂起她發梢飛揚。


    某女鬱卒的磨了磨牙。


    戰十七直奔親爹手裏的搖籃,望著裏麵的小歌謠笑眯眯,溫柔喚:“妹妹。”


    小歌謠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冷夏大度的將羨慕嫉妒恨給吞進肚子裏,雖然不至於和她閨女吃醋,但是再次認清了她成為狗不理冷包子的悲慘事實,伸個懶腰窩進了**。


    天寒地凍的晚上,正好睡覺。


    天氣終於開始回暖。


    枯樹抽出嫩嫩的枝芽,翠綠的顏色向著四周緩緩的蔓延,似乎一夜之間,入眼所見的一切皆變得綠油油。


    草香彌漫,生機盎然。


    因著天氣終於不再是掣肘,秦軍一路勢如破竹,繼振洲之後,易水城再次被拿下,東楚如法炮製退後後方的一座城池,然而蕭振乾在攻城之餘,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


    冷夏皺起柳眉:“你是說,義父已經多日沒看到東方潤了?”


    戰北烈點點頭。


    鷹眸沉沉望向東北,他道:“易水城拿下的太容易了一些,蕭將軍來信說,當初燕楚大戰的消息傳出,他就極看好東方潤這個戰場上的後起之秀,那人作為統帥是一個鬼才,用兵狡詐在後來的韓楚之戰上也看的出,東楚的戰士質素普遍要差,尤其這裏不是海戰,他依然一路打下了五座城……”


    “然而天氣一暖,易水三兩下沒費什麽力氣就拿下了。”冷夏捧起一杯茶,緩緩的接上:“的確,義父即便經驗老道,也不會贏的這般容易。”


    將手裏的信箋合上。


    戰北烈搖了搖身邊的小歌謠,聽著閨女笑聲飄蕩在耳畔,眸子彎彎:“一直到了鄒城,他發現守城的統帥並不出彩,才回憶起,大概已經有十餘日,沒有看見過東方潤。”


    這是擺了一招,金蟬脫殼啊!


    輕輕吹散茶盞裏的浮梗,冷夏啜了一口,懶洋洋的眯起眼:“脫去了哪裏呢……”


    “哎呀!”


    一聲驚呼從遠處傳來,花千帕子掩口,狹長的眸子大睜著,眨巴眨巴驚道:“光天化日,脫脫脫脫脫……”


    冷夏翻個白眼,懶得搭理他。


    花姑娘一臉的扭扭捏捏,麻花腰款擺著走上來,就算被所有人無視,也有自娛自樂的精神:“冷夏你這樣可不好,那種事還是要在房裏做,什麽脫啊脫的……”


    戰北烈眸子亮了,繼續盤算著還有多少天。


    冷夏一腳踹過去,瞪眼:“回去聞你的梅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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