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童極自覺的,給他們合上下巴,拿著蒼蠅拍扇著涼風,笑眯眯問:“官爺,還熱不?”


    啪!


    一巴掌拍在腦門上,冷夏無語的磨了磨牙,丟人,丟人啊!


    還是鍾默比較淡定,緩緩的走出來目不斜視,直接無視了他兩個虎了吧唧的徒弟,沉穩的麵容上五官平平,一身氣質顯得少許古板,他走到冷夏近前,二話不說行了一個大禮,恭敬道:“屬下參見王妃!”


    砰砰砰砰砰!


    這次是五個下巴一起砸下去。


    兩個藥童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竟然就是所有暗衛口中,那被封為偶像的小王妃,那個五國中流傳在所有人的口裏的神話。


    而鄧富三人,就更是想不到了,即便方才看到冷夏的身手,他們已經懷疑了她的身份,可是給他們二十個膽子,也不敢往大秦烈王妃,西衛女皇,神女的身份上靠啊!


    三人的臉可謂變幻迅速,由驚恐到不敢置信再到敬佩膜拜外加嘴角抽搐。


    這這這……


    西衛女皇不是跟著大秦的戰船走了麽?


    竟然就混在他們的軍營裏,和他們一路同行半月之久,忽悠的一軍營的人稱兄道弟……


    這消息,簡直比女皇是男人還要驚悚啊!


    瞧著不可置信望過來的目光,冷夏摸摸鼻子,無語的想著,如今的西衛女皇可不就是個男人麽,慕大神醫假扮的。


    一瞬的時間,三人的神色變的複雜無比,眸子裏有抗拒有擔憂也有幾分掙紮……


    鍾默原以為冷夏帶著他們來,該是對他們放心才是,此時忽然見到這樣的神色,頓時明白了幾分,大手移到腰間的劍柄上,朝著冷夏投去一個詢問的目光,那意思:殺?


    冷夏翻個白眼,這人在上次來東楚,曾見過一次。


    沉穩少言,做事可靠,在戰北烈的暗衛中還算正常的一個,然而唯一的一點暴露了這廝的本性,丫就是個戰爭販子,武鬥狂人!


    一見到戰北烈頓時那雙古板的眼睛放出了光,明明打不過屢上屢敗,被戰北烈修理的一身傷,偏偏下一次看著立馬原地滿血滿狀態複活了,打了雞血一樣的衝上去……


    對於這種武術方麵的執著,冷夏很是匪夷所思。


    鍾默失望的收回手。


    冷夏看向三人,理解的很,畢竟他們是東楚的人,在這裏土生土長對於這個國度有著深厚的感情,即便如今已經對東方潤失望,同樣的祈求和平,但歸根究底她是敵國的女皇。


    張榮比較單純。


    他哆嗦著腿肚子,試探性的小聲問:“淩……女……女……大秦和東楚……能不能……”


    冷夏輕笑一聲,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搖搖頭道:“戰爭到了如今這個層麵,已經不是和解就可以解決的了,大秦和東楚勢必有一方要歸入對方的領土,我相信這勝利的一方,屬於大秦。”


    三人訥訥不能言,她說的沒錯,照著如今這個架勢,大秦的勝算是要高一些。


    鄧貴不自覺的抓著左邊空空的袖子,“不過,即便勝,也該是慘勝啊!”


    鳳眸中一絲傲然的猖狂劃過,冷夏擱下手中的茶盞,回的鏗鏘而篤定:“所以,我來了!”


    三人也大概能想的到,她來到東楚不可能是去軍營看看風景那麽簡單,想必有著其他的目的,可是這些已經不是他們這種見聞狹隘的小兵可以理解的了,從另一個方麵說,其實東楚改了誰的姓,對他們的意義並不大,如果她的到來可以讓戰爭平息,這片繁榮富饒的土地沒有戰火侵蝕,他們可以安心回家和親人團聚,那麽這國度……


    姓東方還是姓戰,又有什麽分別呢?


    三人不自覺的相信了冷夏,如果是開始有人說西衛的女皇親手為不起眼的小兵截肢,忍著他滿身的腐臭和噴的滿頭滿臉的鮮血,他們肯定嗤之以鼻,搭著那人的肩鄙夷一句:“哥們,傻了吧?”


    可是如今,這半月的相處即便不長,也足夠看清一個人的心,是正是邪,是紅是黑,是冷是熱。


    如果東楚必須易主,那麽由這樣的人接手,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就在他們下定了決心,要對冷夏賭咒發誓絕不說出去的時候,對麵的女人已經微微一笑,輕飄飄的嗓音傳了過來:“唔,就算想說出去也沒事,沒見他腰上那把劍,已經拔出來半截了麽?”


    鍾默再次摸上劍柄的手,頓時收了回去。


    三人欲哭無淚,尤其是鄧富想起了馬車上的那一幕,某個女人屁股後麵的大尾巴,已經悔的腸子都青了,讓你說什麽“上刀山下火海我是你孫子”,這嘴一賤起來,真是攔都攔不住啊!


    不過開始那沉悶的氣氛,也因著一番調侃,恢複到了先前,冷夏一路上並沒有刻意的偽裝自己,和他們相處起來也是真實的性子,所以不管是西衛女皇,還是他們老大,如今看來,都是一樣的。


    冷夏點點頭,起身大步朝著內室走去。


    後麵鍾默不舍的再摸了摸劍柄,想到聽說小王妃的身手也是過人的很,忽然眼中再次迸發出了熱情,跟了上去。


    背後那火一般的滾燙目光,冷夏自然感覺的到,翻個白眼全然無視。


    直到走進了一間隱秘的書房,她站在門口打量了一番,其內空間並不大,也空曠的很,很符合鍾默的性格,除了一桌兩椅之外,隻剩下滿牆懸掛的十八般兵器,最盡頭一個巨大的書架,一摞摞一排排盡是關於武學的書。


    不愧是五國暗衛據點的統領中,武功最高的。


    冷夏走到最後,隨手抽出一本來翻著,問道:“最近如何,說說吧。”


    她一路混在東楚的軍營裏,怕被東方潤和他身邊的金鱗衛發現,也不方便發送消息,這一路來可謂是閉塞的很,隻有一次和某個躲在樹上的暗衛交談過幾句,偏偏那人也二百五的很……


    說到正事,鍾默忍痛將心裏躍躍欲試的切磋欲給拍扁了。


    恢複了古板的神色,他一板一眼道:“爺已經回到東祈渡,接手了那邊的戰事,因為前幾日東楚的兵力不足,爺連連勝了幾場,想必過幾日東方潤便會帶著十萬大軍,再次出發了。”


    柳眉高高的飛起,孺子可教,知道第一個先說戰北烈的事。


    “還有狂風三人前日留下了暗衛獨有的標記,屬下循路而去,收到了他們的手書。金鱗衛的訓練極為殘酷,和咱們這些暗衛不同,他們是同袍相殺優勝劣汰的方式,活下來的就成了真正的金鱗衛,而每一年都會有一個考核,選出幾個特定的人去偷襲,生死由命。也因著這樣殘酷的訓練方式,每個人之間互相防備少有聯係,三人倒也沒被發現出異樣。”


    冷夏點點頭,對於這種東西了解的很。


    現代的殺手訓練,幾乎都是以這樣的方式,雖然殘酷,但是效果驚人。將書擱置回去,她伸個懶腰把自己拋進大椅裏,撇嘴道:“是怕手下之間拉黨結派,這種訓練能將忠心度提升到最高。”


    “是,不止這樣,應該還有藥物上的控製,他們對東方潤絕對的忠心,再加上每一個都是以一敵百的好手,即便是咱們暗衛對上了,如果一對一的話……勝負也隻是參半。”說到這裏,鍾默的神色帶著點打不過對方的不爽,又帶點將要遇到對手的興奮,接著道:“除去海戰和炸彈之外,金鱗衛可以算是東方潤最大的依仗!”


    “查到多少線索?”


    淡淡問了一句,她閉上眼睛小憩片刻。


    當初戰北烈曾說,金鱗衛是東楚的最高機密,即便是他也沒有查到具體的人數,住處,集合地點……


    鍾默從桌案上,取出一份手繪的地圖,畫的極是潦草想必時間有限,不過該看的都能看清,他指著一處道:“金鱗衛總數不明,據狂風的回報,大致在七八百之間,每一個隊伍的人分散在東楚的各個地方,不好打探,但是他們的集合地點就在這裏……隻是大部分的情況下,金鱗衛並未全員出動,一個小分隊足以解決平常的任務。”


    冷夏掀起眼皮:“南郊亂葬崗?”


    緩緩的摩挲著下巴,鳳眸眯成了一條線,冷夏慢悠悠的道:“若是有一次大的行動,讓金鱗衛齊齊聚集,便能一網打盡!”


    鍾默有點莫名其妙。


    他嘴皮子抖了抖,金鱗衛自東楚開國就有,這千年的時間從來沒聽說被一網打盡過,小王妃這話說的也太過猖狂了,仿佛把金鱗衛給撂倒,就跟喝水吃飯一樣容易……


    冷夏看出他的疑慮,唇角勾起個狂妄的弧度,娓娓道來:“金鱗衛的強,強於它的神秘,沒有人知道具體的信息,自然對它抱有一種莫測的心理,而咱們費了這麽多的心思,終於讓狂風三人打入了金鱗衛的內部,鍾默,古往今來,可還有人得到了這麽詳盡的信息?”


    鍾默沉吟一番,點點頭道:“可是什麽樣的行動才會讓他們全員出動?即便是真的所有人齊齊聚集,七八百人的金鱗衛……”


    對東楚的暗衛據點每一個城鎮加起來一共不足兩百的人來說,這簡直就是異想天開,總不至於所有的金鱗衛站著不動,組著團兒讓人殺吧?


    當然,後麵這句,他咽下去了。


    冷夏輕笑一聲,也不在意:“金鱗衛忠於玉璽,忠於東方潤,那如果在他前線作戰的期間,朝中卻出現了無法估料的局麵,比如內亂,比如勾結大秦的叛徒……”


    看著鍾默沉思的神色,她隨手將地圖給合上,一邊大步朝外走去,一邊將陰絲絲的歎息飄過去:“炸彈這東西,有一點好啊,成捆成捆的丟過去,管他妖魔神佛……集體玩完!”


    鍾默一個趔趄,差點栽到桌案上。


    他的眼睛怔怔的望著已經走遠的女子身影,對於這除去武學之外一向沉穩淡定的人來說,此時的神色之灼熱,估計要是戰北烈在身邊,能恨不得把他給滅了!


    說不上是崇敬佩服還是膜拜,鍾默激動的攥著拳,成捆成捆的炸彈丟下去,別說是反抗了,說不定還沒反應過來,就要灰飛煙滅。


    還真是組著團兒讓人殺啊!


    三日後,東方潤回到軍營,帶著十萬大軍,奔赴楚海前線。


    西郊軍營裏,則留下了十萬軍駐守,就像冷夏開始說的,她沒有編製,即便不回去也不會有人發現,而回去了在軍營中熟人眾多,亦是有跡可循。


    所以東方潤前腳剛走,某個女人帶著三個老老實實的小跟班,大搖大擺的回到了軍營。


    同時跟她一塊兒去的,還有以為不速之客——太後。


    早在多日之前,太後就收到貼身太監婁海的密信,其內滿滿的一張蠅頭小楷,字句含淚,字句心酸,字句站在她的角度鳴不平,林林總總聲淚俱下的指控,皆是蓮公主忘恩負義忘本忘祖,她和東方潤母子情深卻被橫插一腳,以至於如今這親生的兒子隻信任那勞什子公主,卻將這親娘格擋在了心門之外。


    婁海在她身邊三十多年,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裏麵什麽話該信,什麽話不信,她心裏明鏡似的。


    但是即便如此,這真假參半的一封密信,依然令太後的心裏意難平,蓮公主不論有沒有橫插一腳,挑撥離間,在保住了性命之後不來請安是事實;秦楚大戰那麽大的事,東方潤連續失蹤三月之久,她這親娘內裏的情況分毫不知,也是事實;而那蓮公主卻在軍營中一呆數月,暗暗和東方潤策劃著不知什麽,更是事實!


    於是,太後眉頭一皺,開始了等的日子。


    在皇宮中活了這許多年的女人,能生出東方潤的女人,想也不是個善男信女,她尚有理智,一直等到東方潤帶著大軍出航前線,才攜了個年老的嬤嬤換了華貴的便裝,一路低調的到了軍營。


    沒成想,得到的卻是蓮公主在禁地的消息。


    軍營裏什麽時候有了個禁地,她是不知道的,不過隻聽這禁,就不是一般人能進去,守門的將士鬥著膽子應是把她攔下,一口一個皇上吩咐有理有據。她顧忌東方潤,當下隻得打道回宮。


    白跑一趟不說,心裏的懷疑更是重了,尤其婁海跟著大軍前往落峰關,如今大軍已經回來了多日,他卻失了消息。


    整整半個月之久,蓮公主從未出過那門一趟,禁地就仿佛一個人為的保護鎧,將那女人牢牢的圈護在內。


    婁海杳無音信,禁地欲往而不得,太後在這一次次的失望中,終於拍案而起:“好一個禁地,今天哀家就要去看看,那蓮兒到底在裏麵做什麽,連續半月竟是全不出門!”


    身後老嬤嬤麵上一喜:“太後娘娘,您早就該硬起來了,您是皇上的生母,哪怕那禁地您硬闖進去,那些個奴才還敢攔不成?就算皇上回來了,也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跟您生氣……老奴這些日子看您這委屈,可是揪心的難受!”


    太後鳳袍加身,車輦開道,左右宮女太監一行十六人,其後大內侍衛一隊兩百人,就這麽浩浩蕩蕩的擺開了陣勢,一路從皇宮招搖過市前往軍營,但凡路上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太後要前去海軍衙門,視察了。


    她不相信,這樣的陣勢擺開,那些守門的奴才,還敢下她的麵子,她更不相信,這樣的威儀會鎮不住軍營裏那些鄉巴佬!


    太後沒想到,還真是鎮不住……


    在海軍衙門的大門口,人家就說了:“請太後下輦,步行而入。”


    她剛想怒斥幾句,人家又說了:“營中不得騎馬不得乘車,這是皇上親自下的命令,便是聖上在這裏,也是身體力行從不坐輦的。”


    好,她忍!


    於是,擺足了派頭的太後娘娘,臉上掛著最為平和的笑容,優的下了車輦,一步步踩著細碎的步子,朝著那所謂禁地步行而去,但凡路上所見將士,盡皆紆尊降貴含笑看著,自然,如果看不到她袖中緊緊攥著的玉拳,這一切看上去是那麽的和諧。


    忽然,前方一人飛快狂奔,一邊奔一邊大吼著:“讓開,給老子讓開!”


    若是仔細的聽,那聲音中含著幾分顫抖,和他這話中狂妄跋扈的意思,完全不搭。


    後麵有人離著老遠,一邊追一邊吼:“等老子逮著你,把你吊起來打!”


    原來是軍中兩個小兵,嬉笑玩鬧,太後剛鬆了一口氣,隻見前麵那壯實之人眼見無路可逃,飛快的拐了個彎,一邊回頭看著後麵的人,一邊慌不擇路的跑著,好死不死……


    直直的朝著她撞過來!


    轟的一下,太後連帶著身邊的老嬤嬤,被撞的一個趔趄,那人條件反射,一把扶住太後的手,連聲問:“哎呦瞧老子莽的,你沒事吧……”


    直到一抬頭,看清了麵前人的性別年紀裝束,他才呆愣著眨巴眨巴眼,觸電一般的呼啦一下鬆開手,一蹦三丈遠:“太……太……太……太後娘娘!小的……小的該死,小的……太後饒命!”


    這驚叫帶著顫音抖了三個彎兒,飄飄忽忽躥上九霄。


    “大膽狗奴才!”老嬤嬤費了半天勁爬起來,一看到地上跪著磕頭的人,就氣不打一處來,這把老骨頭,這麽一撞,可不得散了架:“衝撞娘娘鳳體,你有幾條命能賠!”


    這邊的動作立時招來了其他人的駐足,不少有認識這莽漢的,惋惜的竊竊私語。


    “哎……可憐啊,鄧富這人,莽是莽了點,可是個實在人。”


    “這兩兄弟一個沙場負傷,被截了一條胳膊,一個……不知道命能不能保住咯!”


    “這倒黴催的,往誰身上撞不好,撞到太後了!誒?對了,那追他的人是誰,怎的不見了?”


    這一說,眾人才發現。


    那追他的人早在看見形勢不對,竟然就腳底抹油不見了影子?


    頓時紛紛大罵,這什麽人啊,簡直是畜生!


    此時,這畜生正倚在一枝粗壯的樹幹上,在樹蔭的包圍中摸摸鼻子,眼中一絲小小的奸詐閃過,丁點的愧疚感都沒有。


    她斷定了太後不會殺鄧富!


    那女人雖然隻打過一次交道,不過已經足夠了,是個極要麵子又喜歡偽裝和善之人,和東方潤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麵上溫藹謙和,內力冷厲強橫,隻不過東方潤明顯青出於藍罷了。


    果然,就見太後整了整頭上的發釵,作勢攔下身邊破口大罵的嬤嬤,不悅道:“徐嬤嬤,這是作何,哀家何曾說過要怪罪?”


    徐嬤嬤一愣,也明白太後是準備裝好人,在這軍營裏爭名聲了。


    她訕訕的閉了嘴,揉著老腰退到了後麵,太後溫婉一笑,四十餘歲的年紀不說多美,那氣質卻是過人,紆尊降貴親自將這抖的篩子一樣直磕頭的莽漢扶起來,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確是軍營裏的隨處可見的粗魯漢子,他低垂著頭不敢抬眼,臉上呈現著受寵若驚的驚惶,一身汗臭味讓她微微不著痕跡的微微向後仰了仰,尤其是聽著周圍人的議論,想來是沒有懷疑的了。


    冷夏勾了勾唇,東方潤的性子,果真是像極了這女人,連那多疑也是遺傳自她。


    一來太後曾在四年前的登基大典上,與她發生過爭執,想必記憶猶新;二來也是因為這多疑,鄧富就是鄧富,土生土長的東楚人,軍營裏服兵役兩年,有編製,有同袍,有親人一個同在參軍,這一切有依可循,她不怕太後去查,想來查過之後,也查不出什麽所以然來。


    太後收回手,也收回了打量。


    “念在你是為國奮戰的將士,這衝撞哀家之罪,便罷了吧……”笑語中絲絲威嚴透了出來:“可要記得,莫要再如此莽撞,可不是什麽人,都像哀家一般的。”


    “是……是……太後娘娘仁慈,小的……小的……”


    鄧富碎碎叨叨,反過來複過去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太後已經走的遠遠,一身溫婉在隨行隊伍的最前方,隻那嬌柔又威嚴的背影,便讓人心生好感。


    他擦了擦額頭的大汗,送出一口氣,撇嘴撓頭:“都是女人,這做人的差距,咋就這麽大呢!”


    “你說誰?”身後有人問。


    “還不是那個……”鄧福一哆嗦,立馬捂住嘴。


    矮壯的身子一轉,直接給她跪下了:“老大啊,下次這種事別讓咱幹了成不?”


    冷夏歪著頭笑眯眯,那笑容,看的鄧富渾身發冷,不自覺的就朝她屁股後麵瞧……


    啪!


    一巴掌拍在他頭頂,冷夏瞪眼:“沒尾巴!”


    遠處已經走遠的女人,想是拿帕子擦了擦扶住鄧富的手,一條絲帕被丟到地上,在秋風中飄飄悠悠的飛了起來。


    鳳眸一眯,冷夏不再逗他,腳下一轉已經消失在原地,隻剩一聲囑咐,輕輕傳過去:“記得用我給你的東西,把手洗幹淨。”


    再出現時,她已經捏住了那條帕子,順手塞進衣兜裏。


    這可是證據,不能隨便丟!


    她一路跟著太後,直到走到了軍營的最盡頭處,忽然開始出現了不少的守衛,越往裏麵,就越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耳尖微動,她沉下麵容,這裏的明樁暗哨數不勝數,若是她貿貿然單獨闖這禁地,想不被人發現,恐怕是不可能了。


    冷夏腳尖一點,靈貓一樣的攀上了樹幹,三兩下之後,已經輕飄飄坐在了一根樹枝上。


    那邊太後站在由守衛圍城的人牆之前,臉色越來越冷,徐嬤嬤惡聲惡氣的叉腰大罵,這一罵足足罵了有半個時辰,劈裏啪啦口沫橫飛還不帶重樣的,冷夏打個哈欠,從小憩中醒來,不由得多看了那嬤嬤一眼,極是膜拜。


    此時太後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了,一張溫婉的麵容完全掛不住,離著這老遠都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的陰鬱氣息。


    忽然,最盡頭的帳篷,厚厚的布簾被人從裏麵一把掀開。


    不耐煩的聲音問道:“吵嚷什麽!”


    一陣刺鼻的硝煙味從帳篷裏飄出來,被秋風淡淡的帶到鼻端,冷夏虛眯起眸子,透過拉開的簾子,那帳篷正中一張巨大的桌案,上麵擺著一杆小秤,無數亂糟糟的紙,一小堆兒硫磺,堆成個小小的金字塔,再旁邊木炭,硝石,牛皮,茅草,竹片……等等一係列製作炸彈要用到的東西。


    那麽炸彈……


    目光落到了製作炸彈的帳篷一旁,那裏有一個更大的軍帳,應該不會遠距離的將炸彈轉移,她現做現收,那麽炸彈就一定是在那個隔壁帳篷了!


    蓮公主似是太過專心,看到遠遠被守衛擋在外麵的太後,一時驚詫不已:“母後?”


    太後怒氣昭昭,冰冷的眸子穿透過距離猛的射向她:“你還知道有哀家這個母後!哀家還以為,你這軍中的大忙人早就……”


    她的話倏地頓住!


    太後的眼睛一凝,直勾勾的盯著簾子後麵的桌案,即便離的遠看不算太清晰,她也猜到了那都是些什麽東西,怪不得,怪不得……


    再看向蓮公主的目光,已經完全的變了,如果那威力過人的炸彈,就是由她造出來的,那麽潤兒的重用也就說的通了,一瞬間,太後的臉上已經轉了慈和的笑容,接著方才的話說下去,像是怒斥,更像是寵溺:“哀家還以為,你這軍中的大忙人早就不記得我這老人家了,還要哀家這大老遠的,拖著把老骨頭前來請你。”


    蓮公主站在原地,不動不言。


    太後內心冷笑,麵上絲毫不顯,一邊自然的越過守衛朝裏麵走,一邊和絡的笑著:“怎麽的,母後來了喜的愣在那了?”


    守衛見這架勢,也不知是該攔還是放行,再見蓮公主沒發話,便糊裏糊塗的放了進去,自然,隻太後一人,那潑婦一樣的徐嬤嬤等人,便被留在了外麵。


    太後娘娘依舊是溫婉的步子,若仔細看才發現的了,那腳步比之以往快了少許,有些急不可耐,蓮公主任她走到身側,一聲不語側了側身子,讓她捂著口鼻走了進去。


    隨後,她也跟進去,帳簾放下。


    隔絕了視線無妨,冷夏一邊閉著眼睛吹著涼爽的風,一邊豎著耳朵聽裏麵的動靜,這個距離雖然遠,卻好在她耳力國人,微弱的也能聽上個七八分。


    帳篷內沒有絲毫的聲響傳出,甚至連談話都沒有,四年前這兩個女人,不說情深意重,最起碼看上去母慈女孝,還是極和諧的,到了如今,連這表麵上的做派,都已經懶的維持了。


    的確如此。


    裏麵兩個女人對坐無言,一個驚歎的望著桌案上的原料,眼中不時精光閃爍,一個臉色不耐不知在想些什麽。


    直過了半響,還是太後先行開聲:“蓮兒,婁海跟著你去了落峰關,這會兒你回來了,他卻不見了,是否要給哀家一個解釋?”


    蓮公主一蹙眉,他一個太監而已,難道還有人打上他的注意?


    厭煩的冷笑了一聲,已經斷定了是太後無中生有,說不準那婁海早就回了宮,加油添醋的告告狀,她來問罪卻看到了這炸彈,就將婁海之事先扯出來,到了後麵……


    別以為她不知道,這女人動了什麽樣的心思。


    “母後,明人不說暗話,開門見山吧。”


    太後搖搖頭,似乎是歎息,她想過無數種可能,卻從未想過在這皇宮裏,十幾年不聲不響可有可無的一個公主,竟然會有這樣的能耐!


    製作炸彈,豈不是堪比那慕容冷夏?


    太後何等人也,隻回憶一番東方潤對她的態度和重視,和這禁地裏除她之外再無幫手的情況,便明白了是這女人把配方牢牢的抓在了手中。


    倏地看向她,嗓音淩厲帶著命令:“交出來!”


    帳外的冷夏,眼前一黑,差點從樹上給歪下去。


    好不容易扶住樹幹倚好,她無語的瞪著遠方的帳篷,那太後可是連續半月已經氣的沒了理智,交出去?這是蓮公主最大的依仗,保命的依仗,交出去焉有命在?


    太後打的可是好算盤,得到了這配方的好處,何止一箭雙雕。


    一則,她和東方潤的關係,必將改善。


    二則,蓮公主再無用處。


    三則,也許還能用這個,控製住東方潤。


    冷夏不說多了解這個女人,卻也明白,她和東方潤如今越走越遠,若是這樣的惡循環持續下去,總有一天,會走上母子相殘的道路,人說性格決定命運,東方潤和太後的性子何其相像,相依為命的兩母子不知是誰影響了誰,這樣的人,自私,多疑,沒有安全感,控製欲強,喜歡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裏,讓一切都在心中有所規劃。


    而東方潤的優秀,想必是太後沒有料到的,這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麵將她推到了後宮女人的至尊寶座上,一方麵又讓她的親生兒子,再也不能為她所布,她沒有大的野心,從當初登基大典就能看的出來,鄙夷冷夏牝雞司晨,言辭間是真心的並不讚同,更加之多次要求東方潤成親,為東楚有後。


    這些都能說明,這女人極為傳統,從沒有當女皇或是霸朝堂的心思,隻是心理上的控製欲作祟,隻有一個聽話的兒子,才能讓她得以安生。


    聽話的東方潤?


    冷夏噗嗤一聲笑出來,無法想象啊!


    世間最悲哀的,便是如此了吧,挨過共患難的掙紮日子,卻得不到共富貴的安樂生活。


    啪!


    一聲響亮的巴掌傳出。


    帳外的守衛齊齊一驚。


    隨後仿佛發現了什麽皇室的隱秘一般,露出賊兮兮的表情。


    他們的眼睛偷偷的朝著帳篷瞄去,心裏猜測著到底是太後,還是蓮公主挨了巴掌,算算那戰鬥力,好奇的抓心腦肝,無比期待一會兒裏麵走出來的人。


    隻這一嬉笑的時間,異狀再生!


    一聲巨大的倒地聲,合著一嗓子詫異的驚叫,同時響起!


    眾人也顧不得禁地不禁地了,迅速的衝進帳中:“娘娘,公主,發生了何事?”


    一個個保持著前衝的姿勢,手還放在腰間準備隨時拔劍,忽然身體僵硬在原地,一雙雙眼睛睜的老大,呆愣住。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帳內所有人的視線中,太後半坐在地麵,一瞬不順的盯著自己的手掌,臉上的神色百思不得其解,似是詫異,似是不解,似是驚悚,完全沒有了平日裏的溫婉威儀,她脫口而出:“不是哀家!”


    不是你,是誰?


    每一個人的腦中,都浮現出了這五個大字。


    他們看著地麵上躺著的蓮公主……的屍體,那印象中的剪水雙瞳,此時靜靜的閉著,她就仿佛睡著了一般,看上去安詳靜謐,可是任誰都知道,這不是熟睡,不是昏迷,她分明脈息全無,呼吸斷絕!


    而那張絕美的驚人的麵容,白皙的肌膚上五道細微而尖細的血痕,猩紅刺目!


    用腳趾甲想,也知道這就是先前那清脆的巴掌聲,太後就是罪魁禍首!


    一個個呆愣的人中,有人最先反應了過來,吞著口水上前一步,在她的臉上檢查了一番,凝重的吐出兩個字:“劇毒!”


    一片沉默。


    這事情的經過,他們都猜測的出,兩人不知因為何事起了爭執,太後趁著蓮公主反應不及,一巴掌揮在她的臉上,手上或者指甲上早就啐了的劇毒,劃破蓮公主的皮膚,滲入了進去,當場斃命。


    忽然,眾人一驚,若是早就在指甲上啐了劇毒,那豈不是說明……


    太後早有殺公主之心!


    刷的,所有的目光,齊齊射向太後。


    此時她已經平靜下來,在皇宮中掙紮了小半輩子的女人,殺人這等事也不是沒做過,方才的驚叫隻是一時驚詫罷了。不過死了個公主,難道還要讓她這太後償命不成?


    情緒整理好,她緩慢而優的從地上爬起,華貴的雪緞裙裾上,一隻鳳凰慢慢的伸展開來,象征著東楚至高無上的女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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