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鸞鳥齊鳴、見仙鶴起舞,十六名貌美女修手捧鮮花、拂塵、寶瓶、如意等物魚貫而出,接著是八名肩抗重兵器的力道修士,待兩撥人站定之後,又有八名高冠廣袖的元嬰期修士抬著一個大箱子緩緩走上台前,正是先前景函和林炎在金鼎閣大堂中遇見的那一撥。


    景函環顧四周已經座無虛席的雅座,又看向庭院中蓋著紅地墊的展台,心道這金鼎閣為了賣件衣服也是下了血本,不過是件下品道器而已,稀有是稀有,可值得這麽興師動眾嗎?


    難道隻是因為虛無觀的觀主親自來監場?


    他抬起頭,那廂月疏桐已經懷抱竹劍半倚在酸枝木的太師椅上打起了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向來鬆散的道髻也隨著她的動作而搖搖晃晃,眼看那根插在頭發上的簪子都要落下來了。


    隻見她身子猛地一歪,原本搭在胳膊裏的竹劍也猛地向上滑去,差點兒沒把她的臉劃個大口子。


    饒是經過這一嚇,心眼兒極大的月前輩仍隻是舔了舔腮幫,眼皮子都沒睜開,動了動肩膀繼續抱著竹劍打瞌睡。


    虛無觀向來奉行“入世”的準則,觀中人不常在修真界走動,這回興師動眾地來了一個師祖一個觀主,也不知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景函把視線轉向月疏桐身旁,卻見虛無觀主的眉頭微皺,眼神無波地看著庭院中正翩翩起舞的女修們,仿佛一隻等待獵物的雪豹。


    那水天一色衣不愧是道器級別的法寶,即使隻是個下品,甫一解開禁製時仍有無數水靈爭先恐後地奔湧而出,耀眼藍芒乍起,連瞎子都能感受到這不是凡物。


    或許是因為動靜太大,又或是法寶的品相超乎意料,有三兩個靠下包廂中的修士甚至撥開迷霧,從欄杆後探出身來。


    玉磐子“嘖嘖”了好一會兒,半靠在廊柱上問:“這真是下品?我怎麽覺得比師尊的佩劍還要強?”


    腰間佩著祖傳中品道器寶劍的玉真人真想削死這個不會說話的兒子,拿捏著腔調解釋道:“防禦類法器講究的是‘收’,攻擊類的則是‘放’,看起來有差距也是正常的。”


    最主要的是,攻擊的一方總是能占據主動權,武器天生的等級就要比隻能被動挨打的防具要高一些,也更受修士們的追捧。


    隻不過說兩句話的功夫,閣中上下已經就這件法衣拍起價來。


    一名手持玉如意的垂髫童子以稚聲朗朗道:“我家主人願出三千靈貝。”


    話音未落,立刻又有名妙齡少女接道:“天城宗白羽真人願出三千五百枚。”


    景函從沒聽說過天城宗的名號,隻是既然被稱作“真人”,想來這位修士的修為也不會低。


    那童子很快又加價到四千枚。


    兩人你來我往,又間或有其他人出價,終於炒到了一萬靈貝的價格,算是拍賣行中少見的高價了。


    “一萬兩千枚!”隻見那童子一雙眼急得通紅,早沒了先前出價時的風度。


    少女抿著嘴聽雅座中的主人吩咐片刻,恨恨地盯著少年,賭氣似的道:“不要了!”


    其餘人顯然也覺得這價錢著實是有點兒高,皆不再言語。


    林炎聽著那外頭熱火朝天的喊價,景函卻絲毫不動,隻覺得心裏著急的慌。可偏偏身邊的幾個人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直叫他懷疑他們是不是因為沒帶喊價的童子來,這才沒人講價。


    玉真人見火候差不多了,看向景函,兩人目光對視,景函微微點了點頭,從袖間抽出一張符紙來輕輕一彈。


    符紙晃悠悠地落到地麵上,發出一聲爆響,接著有煙塵盤旋而上,逐漸化作人形,正是個膚白唇紅的總角少年。


    林炎從不知道景函還會這一手,驚訝地看著那少年雙手攏成一揖恭謹道:“拜見主人。”


    景函微微頷首,正要使喚這式神出去,卻聽外頭一陣喧嘩,一個清亮的年輕男聲聲勢浮誇地道:“兩萬靈貝。”


    林炎隻覺得這個聲音耳熟得很,側眼一瞧,果然看見一名一身黑衣的鳥人正足踏著個圓盤形的法器懸浮在半空中,不是千湖又是誰?


    一個魔修,竟敢如此囂張!


    他和景函交換視線,景函微微搖頭,仍驅使了式神出去。


    尚未來得及報價,又有一名先前一直未發聲的男子道:“三萬靈貝。”


    這加價的幅度遠非先前的小打小鬧可比,先前一直誌氣滿滿的童子一時竟呆住了。


    景函手上本就有將近八萬靈貝,再加上玉真人暗許的數額,統共有十五萬之數,以他的眼力估計,這件法衣的價值也就在八到十萬之間,再高也不會有什麽冤大頭會賣賬。


    與其一點一點地慢慢加價,還不如一口氣出個差不多的數額,免得和人搶紅了眼,付出不必要的代價。


    “金玉山莊玉真人願出六萬靈貝。”景函的式神不疾不徐地道。


    一下子加了三萬靈貝!這麽多錢!一個小門派用個十年八年都沒什麽問題。


    看熱鬧的圍觀群眾立刻沸騰起來,大約是沒見過這種不按常理出價的土豪。


    千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景函所在的雅座,舌尖在唇瓣上邪魅地一卷,緩緩道:“十萬……”話未完,隻見他臉色突變,驚恐地看向身後的雅座。


    而一道金色的異芒突然射出,直直刺向了景函的式神!


    隻是不等那異芒觸及式神,又有一道淺青色的光芒急墜下來,堪堪破開了它的銳氣。


    原本打著瞌睡的月疏桐不知何時已經提劍起身,如同信步閑庭般緩緩走到離千湖不遠的位置,視線悠閑地在場中一轉,最終落到那仍被混淆視線的迷霧籠罩著的雅座上,懶洋洋地問:“不過出個價而已,至於一出手就是殺招嗎?”


    那雅座中之人卻並不回話,而是再次出手攻擊式神。


    金鼎閣作為中土最大的拍賣行,背景不容小覷,來這兒買東西的人都要禮讓幾分,拍賣師還從沒見過這種一言不合就開打的陣仗,忙指揮著幾名元嬰修士把法衣收起來。


    異芒的主人卻不樂意了,劍風一指便劈向了拍賣師。


    月疏桐隻得轉而去救人。


    又一道異芒斬向式神,景函早有防備,把它收回了袖中。


    一擊落空,雅座中的人再也坐不住了,厲聲喝道:“東西還來!”接著,一道黑影從迷霧中疾射而出,一柄被濃鬱火靈氣包裹著的偃月刀夾雜著熱浪斬向景函所在的位置。


    滾燙的氣流使整個天啟閣中的空氣泛起了波紋,原本看熱鬧的人群爭先恐後地外閣外逃去。


    一柄竹劍輕巧地擋住了那足以毀天滅地的偃月刀。


    衡山君眯起眼睛,用威脅的語氣道:“別擋道。”


    月疏桐笑起來:“還不知是誰擋了誰的道。”


    翻騰著火焰的金色光芒與雲霧繚繞的青色蒸汽各占據了一半的空間,互不相讓。


    玉真人在看到男子的臉後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顫抖著胡須好一陣子,才啞著嗓子吐出幾個含糊的字眼:“那是……衡……衡……”


    玉磐子十分狗腿地替他拍背,貼心地替他說完:“是大哥沒錯。”


    這回輪到景函驚訝了,衡山君竟然是玉真人的長子!


    也難怪太極之前一直躁動不安了。


    可他怎麽又會成了魔修呢?


    而自己身體的原主又與衡山君有怎樣的仇恨,讓他能狠下心來對青梅竹馬的同門痛下殺手……


    畢竟是當了那麽多年掌門的人,玉真人在最初的驚訝過後很快就恢複了鎮定,苦著一張臉道:“哎!阿衡這是何苦,怎麽就和她打起來了呢!這要和虛無觀結下梁子可如何是好?”


    玉磐子打開扇子給玉真人扇風去燥,一邊勸道:“我看大哥如今倒是十分了得,那柄法器也不是俗物,就當是切磋切磋……切……”


    一個“切”字尚未落地,切向月疏桐頸間的劍芒倒是已經落了下來,幸虧她身法快,沒傷到一根汗毛,隻是形容狼狽了些。


    就在這須臾光陰,衡山君已經橫刀劃開了擋在景函所在雅座前的迷霧,卻沒防備和自家父兄撞了個對眼,頓了一頓。


    月疏桐又重新追了上來,一邊朝上頭喊著:“還不下來幫師叔一把!”


    與虛無觀主一道加入纏鬥的是和衡山君同來的冒牌貨,那廝不知何時也弄到了一件水屬性的道器法寶,即使是胡亂揮來舞去也挺有架勢。


    小小的雅座外頓時一片狼藉,數種色澤的靈氣亂舞,也幸得這樓閣的用料夠紮實,不然說不定早就倒了。


    玉真人氣歸氣,對著這樣強勢而陌生的兒子卻完全罵不出口,隻能另一個不爭氣的兒子抱團取暖。


    景函和林炎也試圖退後,給亂鬥中的四人讓出一片場地。


    若說修為,衡山君必然是敵不過月疏桐與虛無觀主的,隻是他手裏的那柄偃月刀極其霸道,一時間倒與二人不相上下,甚至隱約有壓過的氣勢。


    幾次差點兒被劍光波及後,景函終於有些站不住了,一手牽著太極對玉真人道:“請師尊先行回避。”


    玉真人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大兒子,艱難地點了點頭。


    玉磐子生怕他反悔似的立刻打推開了雕花木門,先行一步往外走去。


    衡山君本就是礙於父兄在場沒下狠手,此刻玉真人已離開,搶了心愛之人式神的賊子竟也想要逃走!


    他重重地冷哼一聲,體內的金靈氣陡然暴漲,盡數隨著偃月刀砍向虛無觀二人。


    吃盡了竹劍虧的月疏桐暗罵一聲,向上避去,卻在火焰的餘波掠過衣角時暗道不好——這竟然隻是虛晃一刀!!!


    就在偃月刀的假動作落到實地之時,衡山君真正本命靈氣從正相反的方向直直斬向景函。


    感應到威脅的玉戒立刻從林炎的周身展開了一個防禦結界,他下意識抓緊了身旁溫熱的軀體,在一陣足以把人碾碎的衝擊下重重地撞穿了天啟閣用料結實的牆壁,淩空飛出數十丈遠,所過之處形成一條深邃的巨坑。


    好一會兒,他才從腦中嗡嗡的聲響裏清醒過來,勉強睜開一隻眼睛看向身旁——


    一條黑白色相間的大狗正奄奄一息地伏在廢墟中吐著血沫。


    剛才景函牽著太極走在他身後,竟是沒能躲進玉戒的防護結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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