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充儀聞言輕吸一口冷氣,似笑非笑地瞥向貞貴姬,“竟還有這樣的事,真真令本宮開了眼界!”


    她骨子裏的好戰情緒被調動,還沒來得及多作發揮,就被泠充媛冷冷打斷:“月娘你還是先聽玉柳把話說完吧。”


    明充儀一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不讚同自己在這個時候開口,想到前不久給她的承諾,頓時有些心虛。


    訕訕地飲了口茶,她不再說話。


    沒了明充儀的幹擾,玉柳繼續用顫抖的聲音道:“貞貴姬本以為陛下會順著查過來,到時候她便可以想個法子把薄寶林推出去。可誰知,陛下還沒查到那裏,別的地方就先出了紕漏。那個梅園的阿木一時心虛,竟在陛下駕幸梅園時去偷窺,反被陛下發現。重刑拷打之下,他供出了薄寶林。”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他為何單說薄寶林,卻沒有說出貞貴姬?”毓淑儀問道。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貞貴姬是幕後指使。與他接洽的,從頭到尾都隻有薄寶林的人。”玉柳道,“薄寶林沒料到阿木會突然被抓,無計可施之下隻有矢口否認。然而證據確鑿,她否認也是無用,太後還是賜了她死罪。她本以為貞貴姬會開口為她求情,誰知到了那個時候,貞貴姬仍然一句話都沒說。她心頭一慌,便在陛下麵前指控了貞貴姬。”


    眾人聽到她這話,都不由想起兩年前的那一天,薄瑾柔跪在長信殿內,目眥欲裂地看著當時還是婕妤的景馥姝,惡狠狠道:“是你,是你害的我,對不對!我真是傻,竟以為你會救我,還替你遮掩著!”


    然後她跪在太後麵前,哀泣連連,“這些事情都不是臣妾的本意。是貞婕妤讓臣妾做的,是她派人把顧氏引出來,再讓我去陷害她。臣妾……臣妾就是脅從而已!”


    這些話本來太後都要相信了,可是後來阿木卻出人意表地說自己隻是從前在周王府見過景馥姝,並未受過她的指使


    。於是薄瑾柔的指控就被看成了狗急跳牆之後的胡亂攀誣。


    “薄寶林被關在永巷那幾天,貞貴姬派人給奴婢傳了話,讓奴婢去安撫一下她,不要亂說話。”


    毓淑儀蹙眉,“她為何找你?按泠充媛的說法,你在薄寶林跟前雖然也算得臉,卻不是她最信任的人。她為何不找與她更親近的宮女去?”


    “那幾個人在薄寶林落罪之後,都被一並關起來了,哪裏還能去替她傳話……”玉柳道,“從前薄寶林和貞貴姬交好之時,奴婢也受了不少貞貴姬的恩惠,所以就聽她的吩咐去了。奴婢跟薄寶林說,貞貴姬一定會救她出來的,讓她稍安勿躁。如果她把貞貴姬也拖下水,大家就真的要一起死了……寶林娘子相信了我……”


    說到這裏,她忽然捂住臉,泣不成聲,“我沒想到,幾天之後,娘子就真的被賜死了……貞貴姬沒有救她,眼睜睜看著她去死了……”


    她哭得傷心,殿內卻沒一個同情她的。


    毓淑儀神情不耐,“然後呢?你沒被賜死,反而被安排到淩安宮,可與貞貴姬有關係?”


    “是……”玉柳道,“寶林娘子沒了以後,奴婢很害怕。貞貴姬能夠害死我家娘子,也一定可以殺死奴婢。為了避免和娘子同樣的下場,奴婢便把這件事告訴了一個交好的宮女,寫了一封說明的信,還把貞貴姬賞給我的一支金釵也給了她。


    “奴婢跟她說,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那麽一定是被貞貴姬的人給害死了。到那時候,你就帶著這東西去找陛下或者哪宮的娘娘,揭穿她的真麵目!


    “貞貴姬聽說了這件事,擔心奴婢真的把她做的事情捅出去,於是設法免了奴婢的死罪,並安排我去了淩安宮。之後,她讓我以家中父母的性命起誓,絕不將此事泄露。等到了出宮的年紀,就老老實實離開,永遠不許回到煜都……”


    她的話剛說完,顧雲羨就給旁邊的宮人使了個眼色。那邊立刻端著一個檀木托盤上來,裏麵放著一根赤金嵌紅寶的發釵,金光燦燦,十分華麗。


    毓淑儀拿起來仔細看了看,道:“本宮記起來了,這確實是貞妹妹的東西。她初進宮的那年,曾戴過幾回。”


    玉柳的話在前,毓淑儀的話在後,到了這個份兒上,大家也都明白事情的經過了


    。


    看著眾人各異的眼神,一直沉默不語的貞貴姬微微一笑,看向皇帝,“陛下,這樣的話,您相信嗎?”


    皇帝看著她,神情裏似乎也有笑意,“那阿姝你覺得,朕該不該信?”


    “陛下英明,自然不會被這樣的無稽之談給欺騙。”貞貴姬慢慢起身,緩步行至殿中,“這麽一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婢子,自說自話那麽一大段,就要誣賴臣妾謀害皇嗣,未免太可笑了些!”


    皇帝不動聲色,“誣賴?阿姝你憑什麽說她是在誣賴你?”


    “這還不明顯嗎?”貞貴姬道,“她說臣妾指使薄寶林,證據呢?沒有證據,如何讓人信服?”


    “她可是有你的金釵啊,這還不算證據?”夏瓊章道。


    “一根金釵而已,本宮素日賞下人的東西多了去了,這又能說明什麽?”貞貴姬冷冷道。


    夏瓊章一愣。仔細一回味才猛地發覺,確實,一根金釵根本不能作為她指使薄寶林及其宮女的證據。


    貞貴姬看見她的神情,不屑地一笑,轉頭看向玉柳,“既然你說本宮指使你,那麽你敢不敢當著陛下和六宮眾人的麵與本宮對質,恩?”


    似乎沒料到她到了這個時候還如此咄咄逼人,玉柳嚇得臉色煞白,結結巴巴道:“奴婢……”


    “別緊張,本宮又吃不了你。你若說的是事實,自然不怕與我對峙,對不對?”貞貴姬露出一點笑容,似乎覺得她的反應很可笑,“我問,你答,如何?”


    玉柳費勁地點點頭。


    眾人看著殿中,玉柳顫顫巍巍地跪著,貞貴姬氣勢如虹地站著,看起來倒像是貞貴姬在審問玉柳一般。


    這情況顛倒了吧?


    貞貴姬凝視著玉柳,“你說你把我指使你的事情告訴了你的朋友,那個人是誰?”


    “是……是尚食局的宮娥小蝶,她與奴婢是同鄉


    。”玉柳道。


    “關於這個問題,本宮與陛下已經問過了小蝶。確實如此。如果貞妹妹需要,立刻便可以把她傳進來。”顧雲羨道。


    “不必了。”貞貴姬淡淡道,“既然陛下與充容娘娘都這麽說了,臣妾便相信確實有這麽一號人。反正,那個小蝶在或不在,與臣妾接下來要說的話,沒多大幹係。”


    “那妹妹想說什麽呢?”顧雲羨道。


    “臣妾想說的是,這個玉柳說來說去,她手裏的所謂證據不過是臣妾賞的一根金釵。這麽一個毫無分量的東西,加上一套無憑無據的說辭,也能威脅到臣妾嗎?”貞貴姬看著顧雲羨,“如果臣妾真的做了這些事情,由著她被處死才是最幹淨利落的法子,為何還要自討苦吃地把她救出來?等著她之後來指證我嗎?”


    “這話聽起來,也有幾分道理。”毓淑儀慢慢道。


    莊婕妤卻道:“這可不一定。薄寶林落罪那會兒,宮裏的情況多複雜?太後為了皇裔一事大動肝火,如果這個時候,薄寶林的宮女跑去長樂宮告發貞貴姬,一定會得到不少人的重視。至少以臣妾看來,太後娘娘若真聽聞這樣的事情,一定是會深查到底的。”


    莊婕妤的話說得含蓄,然而裏麵的另一層含義大家卻都清楚明白。


    太後不喜貞貴姬,如果聽說有這種事情,一定不會輕易放棄。加上那時事發不久,各方麵的蛛絲馬跡都還沒消除幹淨。如果被太後仔細查探,搞不好就真的查出來了。貞貴姬考慮到這個,所以對玉柳的威脅妥協,也很說得過去。


    不過是救一個宮女而已,不算太麻煩的事情。玉柳也不是薄寶林身邊最得臉的宮女,隻要做得巧妙,不會引起什麽人注意。


    貞貴姬自然知道莊婕妤的意思,淡淡道:“好吧,如果你們覺得那時候本宮救下她,是怕在特殊時期多生是非,那麽之後呢?將近兩年的時間,我可以慢慢處理這件事,卻為何還要留著這麽一個宮女,任由她成為我的一個隱患?”


    “也許是,這個隱患表現得太聽話了,以至於讓娘娘您對她慢慢放了心?”夏瓊章挑釁道。


    貞貴姬目光淩厲地射向她,“你入宮不到一年,又知道些什麽了?敢在這裏胡亂臆測


    。”


    夏瓊章被她這般毫不留情地駁回來,麵上有些不好看。她依附於明充儀,如今明充儀有孕,她也跟著得意。今日見貞貴姬倒黴,本想湊上去落井下石一番,卻把自己弄得有些狼狽。


    明充儀眼見自己的人被貞貴姬落了麵子,再也按捺不住,抬了抬秀麗的黛眉,懶懶道:“本宮覺得夏瓊章說得很有道理啊。看看這玉柳,與你說幾句話就嚇成這樣,可見是極膽小畏死之人。這樣的人,隻有在死亡的威脅下,才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來。譬如,聯合同夥一起威脅你。”微微一笑,“可如果你明確表示會饒她一命,她便會乖乖聽話了。本宮揣測,興許是你將這玉柳救出來後,見她十分乖覺,絕口不提此事,一門心思熬到出宮。再加上那個毒誓,也就慢慢對她放了心。”


    貞貴姬看著明充儀,右手拳頭不自覺握緊。


    明充儀似乎感覺不到她的憤怒,仍慢條斯理道:“更何況這時候,宮中除了有毓淑儀娘娘掌管六宮之外,還有深受聖寵的元充容協理宮務。二位娘娘如此睿智果斷,若聽到這樣的消息,可就不妙了。”


    她這話裏的玄機與方才莊婕妤如出一轍。說顧雲羨睿智果斷什麽的都是假的,關鍵還在於她與貞貴姬之間結有大仇。如今她在宮中如日中天,若貞貴姬有什麽把柄落在她手上,自然會被她好生利用。在這樣的擔憂之下,貞貴姬就更不敢輕舉妄動了。於是隻好隱忍不發,等到玉柳被放出宮,希望在這過程裏不要出什麽意外。


    眾人在心裏這麽一解釋,頓時覺得十分說得通,簡直有豁然開朗之感。


    景馥姝站在殿內,四周眾人都看著她,心裏打的什麽算盤不用想也知道。而在這樣的時候,那堂上之君卻不再如從前那般出言維護。


    明明隻需要他說一句相信她,這些脆弱不堪的指控就沒人敢再提起。


    可是他沒有。


    其實她早就知道的,不是嗎?如果哪一天,她失去了他的信任與寵愛,便會被別的女人肆無忌憚地淩駕頭頂。


    腦海中閃過他最後一次來成安殿的情景,那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他對她說,這是他最後一次偏袒她。


    原來是真的。


    男人無情起來,當真是郎心|如鐵。


    深吸口氣,她慢慢道:“不管你們如何揣測,都不過是揣測而已。”抬頭看向皇帝,她慢慢跪下,“如果陛下聽信了這些話,一定要治臣妾的罪的話,臣妾隻能甘心領受。但無論如何,臣妾都要說一句,臣妾是清白的!”


    她說這話時,微微仰頭,眼中帶著將墜不墜的淚珠,看起來堅強而又隱忍,更加教人憐愛。一張小臉不施脂粉,素淨得如同盛開的白荷,神情裏全是無辜蒙冤的悲憤和淒苦,讓人忍不住去思索,是不是真的冤枉了她。


    皇帝凝視她許久,慢慢道:“看到阿姝你這樣,朕幾乎又要相信你了。”聲音低了三分,“如果不是事先見到那個人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我知道我昨天說今天會多發一點,但是人家艱苦奮鬥到現在,也就碼出四千字來。我真的盡力了……┭┮﹏┭┮


    寫著這裏時,我還不斷重看前麵薄瑾柔是怎麽掛掉的,以免一不小心出現漏洞……


    如今阿笙我隻想說一句,我多麽想快點把這一段宮鬥的情節寫完,然後進入群眾喜聞樂見、我自己也十分稀飯的狗血三角戀啊!!!


    大貞啊大貞,為了殺你真是愁煞我了!我會加快速度的!!!快點送她去見太後!!!o(≧口≦)o


    推文時間,基友的宮鬥文,歡迎包養!


    身在奴籍八年,眼看就要嫁人為妻。


    孰料一夜變故生,她成了天子宮嬪。


    後宮的日子,注定是一條血路,


    為了這樣或那樣的目的,


    這裏的每個人都在爭、都在鬥,


    每個人,都想博盡帝王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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