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夏堇的疾言厲色令,王婆子愈加忐忑。有些事她不想讓江世霖知道,更不要說夏堇了。


    夏堇把她的緊張看在眼裏。她相信前世的王婆子暗中協助她“複仇”,全因江世霖死了。而此刻她在替大尤氏保守某個秘密。她稍一思量,威脅道:“世上的事,凡是發生過的,就一定有跡可循。我想,你也不希望三爺從別人嘴裏聽到婆母的事情,或者你希望他去找老爺揭開原本的傷疤?你應該了解三爺的脾氣。”


    “三奶奶,您好似知道很多事情。”王婆子朝夏堇看去。她一直認為自己的偽裝天衣無縫,可夏堇才剛進門就多次試探她。她的目光觸及夏堇,又慌忙低下了頭。江光輝對大尤氏一見鍾情,他執意替江世霖求娶夏堇,部分原因是夏堇與大尤氏都是認真讀過書的,有類似的氣韻。當年,江光輝為了迎娶大尤氏,極力瞞下了那樁往事,夏知翰不可能知道,更不要說尚未出生的夏堇。


    夏堇氣惱王婆子直到此刻都不願意說真話。她冷聲道:“不管我現在知道多少,將來一定會知道得更多。我以為你活了這麽大把年紀,應該明白活著的人遠比死了的重要。”


    炙人的沉默中,王婆子艱難地陳述:“太太在嫁給老爺之前,曾經與別人有過婚約。那人去了京城之後杳無音訊。老爺派人上京打探之後才知道,他已經另娶她人了。他見到老爺,居然厚顏無恥地說,他可以把太太收為外室。太太差點為此輕生。她就是在那時候遇上老爺的。老爺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然後呢?此事又怎麽和江林扯上關係的?”


    王婆子的眼淚填滿了她臉上的皺褶。她悲泣地說:“自老爺和太太成親之後,老爺對太太極好,家裏也沒有如今這些個姨娘、通房。太太雖覺得很多話都和老爺說不到一處,但她感念老爺的恩情。自三爺出生後,老爺和太太的感情就更好了……”回憶往事,她泣不成聲。


    夏堇雖知道江光輝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卻怎麽都沒料到他居然還有這樣一麵,要知道大尤氏過世沒多久,他就娶了小潘氏,又納了小尤氏。


    王婆子哭了許久,才恨恨地說,若不是江光輝認為大尤氏借口上香,其實是去見前未婚夫,他不會在一怒之下認錯江林,失手把他殺了。說到這,她又哭了起來,直說若不是江光輝和大尤氏在前一晚吵了架,大尤氏也不會借口上香,意圖避開江光輝。


    夏堇越聽越不對勁,急切地說:“你先別哭了,我問你,婆母去上香,江林為什麽會在附在?他不是礦上的管事嗎?應該在礦上幹活才是。還有,無緣無故的,老爺怎麽會懷疑婆母與別人見麵?”


    王婆子一聽這話,立馬愣住了。她雖知道,自從得知大尤氏的前未婚夫在官場節節高升,江光輝心中不舒服,總覺得大尤氏嫌棄他讀書不多,是個土財主。那段時間,兩人經常為這事爭執。至於江林為何出現在大尤氏麵前,沒人知道,甚至沒人問起。


    按照王婆子所言,那次的事情發展得極快。江光輝發現自己錯手殺了江林,立馬找來江光耀商議。他們具體說了什麽,她不得而知,隻知道大尤氏一個人在房間關了一天一夜。大潘氏勸了一回,好不容易讓她吃了點東西,江姚氏就在江家大門前自殺了。大尤氏一下子病倒了。


    江光輝忙著善後,沒有追查江林生前的行蹤。待到江林、江姚氏等人下葬後,江家就開始鬧鬼,江世霖經常在半夜驚醒。大尤氏怕江姚氏把怨氣發泄在兒子身上,派了王婆子等人去名刹上香捐香油錢。待到王婆子回到涿州,大尤氏已經死了,而小尤氏成了江光輝的妾室。


    夏堇相信王婆子說的是實話,可整件事依然有太多的疑點。她詢問了王婆子,大尤氏的前未婚夫現在何處,得知他已經因嶽家失勢,丟了官,搬去江南了,她命王婆子先回廚房。她獨自坐在桌前思量。


    事到如今,夏堇愈加確信前世的自己和江林都是受害人,他們都是對付江光輝的棋子。從表麵來看,江光輝唯一值得別人垂涎的東西便是他的煤礦,而最有動機的人是江光耀。隻不過按照前世的軌跡,江光耀並沒有從江光輝的死得到太多的好處。難道是江光輝在無意中得罪了什麽人,對方想要報複他?可什麽樣的深仇大恨,要讓仇人家破人亡,至死方休?


    不過半盞茶時間,王婆子突然又折了回來。夏堇奇怪地看著她,問道:“你想起了什麽事?”


    王婆子搖搖頭,低聲哀求:“三奶奶,三爺從不知道太太曾經與人有過婚約……”


    “你要我瞞著三爺?”夏堇搖頭,“若是他不問就罷了,否則我是不會騙他的。”


    “三奶奶。”王婆子一下跪在了夏堇腳邊,“女人的名節比性命更重要。太太已經死了這麽多年,奴婢實在不忍心太太的形象在三爺心裏留下汙點。”


    夏堇不想因為江家的事,惹得江世霖不快。她沒有答應王婆子,隻是催促她趕快回去準備午膳。


    王婆子又哀求了兩次,見夏堇態度堅決,隻能行禮告退。在她走出門口的瞬間,她回過頭深深看了夏堇一眼,匆匆舉步而去。


    在夏堇心中,死者為大。若是江世霖沒有詢問,她不會主動提及大尤氏的過去。她正想歎一句大尤氏命運坎坷,突然間又想到了自己。相比大尤氏隻是與人有過婚約,她不止差點嫁給崔文麒,之後又意圖與衛晨私奔,而江世霖知道所有的細節。在她看來,這些大概就是他輕賤她的原因。


    想到這,她的心情直直往下墜。


    早上,江世霖鄭重地告訴她,避子湯和藥丸都不是他讓江光輝準備的。雖然他的語氣不怎麽好,但是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或許不一定非得離開他不可。他不是君子,是他逼婚於她,他總是逼迫她,可即便他脾氣暴躁,喜怒無常,霸道又殘忍,但她知道,他不會真的傷害她。相反,他會保護她。用他的話,這個世上,唯有他可以欺負她。


    這個念頭隻是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如今,王婆子的話更讓她堅定了決心。江光輝和大尤氏因為前未婚夫吵架,那她和江世霖呢?他知道太多的事情,他從來都隻是把她當玩偶,當寵物,他不可能把她當妻子看待,再說江光輝絕對容不下她。與其到時措手不及,任人擺布,還不如及早準備一切。她不該枉費老天給他的重生機會。


    獨自用過午膳,夏堇關上房門,把夏僉給她的匣子拿了出來。她知道祖父想讓她借助江家重振夏家,不要說她在江家自身難保,就算她有這個能力,她的父親已經過世,振興夏家與她們孤兒寡母有什麽關係?


    她一張一張查看地契、房契、銀票。她無法公開變賣夏家的土地、房產,但銀子是她最需要的,也是世上最可靠的東西。


    可惜,夏家大概真的到了強弩之末,夏堇僅僅在匣子裏找到了一千兩銀票。對普通農戶來說,一輩子都不可能賺到這麽多銀子,但她和母親先要經曆逃亡,緊接著還要買房定居,母親的身體又一向不好,而她如果夠幸運,說不定還能懷上孩子。為了保證以後的生活,她必須多準備一些銀子傍生。


    夏堇生怕江世霖突然回來,很快把東西收了起來,去廂房教綠哥兒說話。雖然綠哥兒大罵江世霖“混蛋”,讓她很解氣,可它怎麽都學不會“大善人”三字又讓她十分氣惱。


    江世霖從外麵回來,就見夏堇站在鳥籠前,怒視著鸚鵡說:“大善人,大善人,這三個字有這麽難嗎?”


    江世霖莞爾,對著杏紅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悄然走進屋子,站在夏堇身後,低頭在她耳邊說:“錯了,應該是‘三爺是大善人’。”


    夏堇嚇了一大跳,輕呼一聲。江世霖伸手抱她,一下子把她攬入懷中。他嬉笑著說:“天還沒黑呢,這麽迫不及待?”


    “混蛋!混蛋!”綠哥兒在鳥籠中撲棱著翅膀,尖聲大叫。


    “這東西,上次就應該燉了它。”江世霖說著,低頭捏住夏堇的下巴。不過幾個時辰沒見,他已經思念她了。想到昨晚她抱著他,眼淚落在他的肩膀上,拳頭捶打著他的背,一聲聲說她恨他,他心情複雜。


    “你先放開我。”夏堇急欲推開他,低聲抗議:“大家都看著呢!”


    “哪裏有人?”江世霖反問,壓根沒有回頭看,隻是用指腹摩挲她下巴,脫口而出:“你有沒有想我?”


    夏堇下意識蹙眉,暗自腹誹: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想他?三四個時辰前他們不是還在一起用早膳嗎?難道“想他”的意思是想著算計他嗎?


    江世霖把她的表情看得分明,暗暗歎息,不悅地威脅:“想清楚了再回答,不要惹我生氣。”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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