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的懷疑明明白白寫在臉上。江世霖不高興地說:“如果你不想去拜祭嶽父……”


    “你不用威脅我。這是兩件事。你沒權力攔截別人的書信。”夏堇同樣不高興。他怎麽對她,她都可以忍,但是他們之間的事,不能再牽扯衛晨或者薛子昂。


    江世霖一把捏住夏堇的下巴,怒道:“你說的‘別人’是衛晨吧?在你眼中,這個世上除了他就再沒有其他人了嗎?”


    “你放開我!”夏堇抓住他的手腕,卻怎麽都沒辦法推開他。她想後退,又被他揪住了肩膀。“你到底想怎麽樣?”她朝四周看去。幸好沒有下人跟著他們。


    江世霖也不知道自己想怎麽樣。他左右為難,根本拿她沒轍。他們之間一直是他處於劣勢,因為是他喜歡她。他氣憤地放開她,疾步往池清居走去。


    夏堇更覺得莫名其妙,隻能跟上他的腳步。她想勸他把書信還給衛晨,可對著他陰沉的表情,她隻能選擇沉默。不過轉念再想想,即便他攔截了薛子昂給衛晨的書信,又是怎麽讓江光輝改變態度的呢?她想問他,可他明顯不想搭理她。


    直至兩人上了馬車,江世霖仍舊沒有和夏堇說一句話。四周的人都感知到了他的壞心情,就連丁香想扶夏堇上馬車,也被他狠狠瞪了一眼。他抓著夏堇的手就把她拽上了車子。


    在車輪的“咯噔,咯噔”聲中,馬車駛入了夏家的陵園。夏堇看著祖先們的墳墓,不禁悲從心生。她是女人,沒有責任光耀明楣,但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親眼見證了家族的沒落。在她小的時候,這裏也曾綠樹成蔭,井然有序,如今卻已雜草叢生。夏家就連雇人守墓的銀子都沒有了。


    站在夏知翰的墳前,夏堇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了。她跪在地上,一棵一棵拔去了雜草,又細細擦拭墓碑。她有許多的話對父親說,可江世霖就站在她身邊,千言萬語隻能化成一句:我會好好照顧母親。


    江世霖低頭看著傷心欲絕的女人。他生氣,因為薛子昂的信的的確確是寫給他的。他是截下了薛子昂給衛晨的書信,但當他發現薛子昂隻是希望他能善待她,他就把信還給衛晨了。他氣她的不信任,可看著她傷心欲絕的樣子,他想安慰她。他想告訴她,沒有父親,她還有他,她並不是一個人。他可以給她想要的生活。


    “走了。待會兒還要出城。”江世霖拽起跪在地上的夏堇。


    “你放開我。”夏堇一邊掙紮,一邊擦拭眼淚。


    “又不聽話了!”江世霖低頭看她,忍下了抱著她安慰的衝動。他不能任她予取予求,得寸進尺。


    夏堇見自己甩不開他的手掌,隻能用另一隻手狠狠擦去臉頰的淚水。她隻是想祭奠父親,他卻如此不近人情。她垂眸故意不去看他,舉步往前走。


    江世霖把她拉回自己身邊,牽著她走向馬車。他告訴自己,她雖然不相信他,但是在他麵前,她越來越真實了,現在都會耍小性子了。


    馬車前,觸及江世霖充滿警告的目光,丁香不敢伸手去扶夏堇,隻是低頭站在一旁。夏堇見狀,又見江世霖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她憤恨卻又無計可施,隻能主動抓住他的手掌,跨上了馬車。她故意不去看他,腦海中卻滿是他得意洋洋的嘴臉。


    隨著馬車越走越荒涼,軲轆聲、馬蹄聲越來越清晰。夏堇眼觀鼻,鼻觀心,端坐在馬車內,打定主意不理會江世霖。


    江世霖偶爾揭開車簾看一眼,時不時用眼角的餘光瞥她。“倒茶。”他受不了她的沉默,把自己的茶杯重重擱在她麵前。


    夏堇沒有抬頭,拿起茶壺把茶杯注滿。江世霖一飲而盡,正要再次撂下杯子,轉念間捏住了她的臉頰。“你這輩子都不想和我說話了嗎?你越來越有恃無恐了。”他強迫她看著自己。


    “不是。”夏堇搖頭,“爺希望我說什麽?”她反問,又補充道:“我早就對您說過。所有的事我都會聽您的吩咐。我也記得您說過,每件事都是有代價的。”


    “你什麽意思?”江世霖氣結。她果然把他的情不自禁看成交易。他把已經到嘴邊的解釋又咽了下去。


    夏堇看了他一眼,生硬地說:“我沒有資格要求您什麽,更沒有資格質問您……”


    “資格?”江世霖冷哼。他的腦海中不斷有一個聲音對他說:快向她解釋,祈求她的原諒。可另一個聲音又在告誡他,他不可以因為喜歡她就變得卑躬屈膝。他就算再怎麽喜歡她,也要有一個底線。


    在兩人的僵持中,馬車停下了。來喜在車子外回稟:“三爺,已經到了。”


    夏堇迫不及待揭開車簾,就見一條平坦的大道上,四周稀稀落落長著幾棵高大的榆樹。大概是因為正值夏末,榆樹下的雜草十分茂盛,大約有一人高。雜草之外,一邊是農田,一邊是小河。因為時近中午,路上並沒行人。


    夏堇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情不自禁回頭朝江世霖看去。


    終於知道求我了。江世霖暗自腹誹,大步走出車廂,跳下了馬車。來喜急忙搬了一條矮凳墊在地上。江世霖站在馬車前,伸出右手,抬頭朝夏堇看去。


    夏堇抿嘴看他,不情不願地伸手握住了他的右手,踏著矮凳下了馬車。


    待夏堇下車,來喜急忙搬走矮凳,指揮車夫趕著馬車去一旁侯著。下人們一早就感覺到兩位主子之間的低氣壓,誰也不敢靠近他們。丁香想上前服侍,也被攔下了。


    夏堇從張伯嘴裏得知,父親就倒在路邊,可看著兩邊都望不到盡頭的大路,她根本不知道哪是哪。“這是哪裏?”她問江世霖。


    “你不是說自己沒‘資格’嗎?”江世霖信步往前走去。


    夏堇急忙跟上他的腳步,低聲說:“先前是我不對……”


    “我早就說過,你真的一點都不會做戲。”江世霖歎息,回頭看她。


    夏堇恨恨地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氣,抬頭朝他看去,再次道歉:“三爺,先前我不該與您爭執,是我不對……”


    “過來!”


    夏堇上前兩步,站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


    “你站得這麽遠,我怎麽說話?”江世霖抱胸看她。


    夏堇恨得牙癢癢,卻隻能再次上前。江世霖一解心中的鬱氣,拉起她的手往前走,搖頭歎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夏堇恨不得甩開他的手。他對她永遠都是這般,不是故意欺辱她,就是莫名其妙生氣發脾氣,再不然就是蓄意讓她難堪。他根本就是以折磨她為樂。


    “怎麽,又在心裏罵我?”江世霖輕笑,緊緊攥著她的手指。


    “爺,我已經向您認錯了。”夏堇朝四周看去。他到底要拉她去哪裏?


    “到了,就是這裏。”江世霖抬頭指了指榆樹的斷枝,“就是這株斷枝下。”


    “是這裏。”夏堇艱難地吐出三個字,抬頭望著大樹。天陰沉沉的,悶熱異常。她覺得自己快窒息。


    江世霖放開了她的手,退至一旁。他們父女的感情很好,他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今天這樣的日子,其實他不該和她吵架的,可她就是有惹他生氣的天賦。


    夏堇站在榆樹下,隻覺得天旋地轉。她重生而回,卻沒能再見父親一麵。她答應過父親,要好好照顧母親,卻沒能保住父親的最後一絲血脈。她看著灰蒙蒙的天。父親在深夜倒在大雪中,孤零零地咽下最後一口氣。他是為了她的婚事才會連夜趕往臨縣,可事到如今她仍舊是江世霖的禁臠。更可笑的,若不是他,她根本不知道父親在哪裏過世。


    “你是如何知道這裏的?”夏堇努力壓抑著情緒。


    江世霖微微蹙眉,上前兩步輕輕摟住她。“你若是想哭,我不會嘲笑你的。”他知道她很傷心。


    “你是從祖父那裏得知的?”夏堇追問。她一直隻知道父親死在涿州往臨縣的官道上。


    “不是。”江世霖搖頭,“你想知道什麽,回家我再向你細說。”


    “你上次說,父親可能是被人嚇得心痛症發作。這些草長得這麽高,會不會……”


    “不會。”江世霖搖頭,“我已經問過了,每到深秋,附近的農戶就會把枯萎的藤草連帶河裏的蘆葦一起砍了運回家……”


    “你問過?”夏堇訝異,“這不是你第一次來這裏?”她抬頭看他。


    江世霖輕輕拍了怕她的臉頰,暗自懊惱。她隻是一個嘴硬心軟,又愛故作堅強的小女人。他是男人大丈夫,幹什麽與她生氣。更何況她經曆的不幸已經夠多了,他應該更愛護她才是。“你真的不想哭嗎?”他不希望她強忍著淚水。


    夏堇搖頭,再搖頭。“我隻是想知道事實。”


    “不是你害死你父親的。若是有人處心積慮,就算那天他不去臨縣,他們也會找其他機會下手,所以根本不是你的錯……”


    “不是的,不是的!”夏堇一味搖頭,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我知道,你一直怪我逼婚於你,但過去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是改變不了。正因為改變不了,我才恨——我恨你!”


    粉紅加更7。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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