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江世霖如前一晚所說,一大早便讓來喜帶著他去了黃氏住過的小院查看。夏堇在早飯後獨自在廂房枯坐許久。她依舊不敢確信,江世霖會喜歡她多久,她也不敢奢望,在他們白發蒼蒼的時候,他仍然會牽著她的手,但她終究還是把那匣子藥丸倒了,把空匣子鎖在了抽屜的最底層。


    回到正屋,她換了衣裳便帶著丁香去了蘅安院請安。對於先前兩天,她未能按時請安,小潘氏麵上沒有表現出不悅,但夏堇知道,她很不高興,隻是礙於江光輝對江世霖的寵溺,這才沒有數落她。


    見到大潘氏也在,夏堇低頭向兩人行禮,照例想站到一旁給兩人端茶遞水,就聽大潘氏問她,身體可好些了,江世霖說她被嚇到,到底是怎麽回事。


    夏堇來不及回答,小潘氏率先說,是她思念父親,所以去夏知翰的墓前祭拜。因為遇到乞討的叫花子,她一時害怕,帶著丁香躲了起來。來喜和杏紅情急之下以為她被綁架了,差點把事情鬧大。幸好江世霖到了墓地就找到了他們,總算是虛驚一場雲雲。


    大潘氏聽著連連點頭,安慰了夏堇幾句,隨即對著小潘氏感慨,涿州城的叫花子越來越多。很快兩人就商議起了入冬後贈米施粥的事,又說起她們前兩天去上香,應該多添一些香油錢之類的瑣事。


    小潘氏沒有命夏堇離開,夏堇隻能在一旁伺候著。她能明顯感覺到,有大潘氏在,小潘氏對自己的態度親熱了不少。


    遠遠看到尤姨娘正從回廊往這邊走,夏堇恍然想起了緋紅,悄悄朝小潘氏看去。她尚不知道小潘氏決定如何處置緋紅一家。前世,緋紅是她的棋子。在她爬上江光輝的床之後,光假懷孕及假流產兩件事,就讓江家後院不得安寧。不得不說,緋紅雖不像桃紅等人那麽伶俐,但她在床底間極會哄男人,不管江光輝是不是貪圖新鮮,那期間,他對她有求必應、深信不疑是事實。


    很快,小尤氏進了屋子。大潘氏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她與小潘氏又說了幾句閑話,起身告辭,臨走叮囑夏堇,以後出門多帶些隨從,不要讓家裏的大人擔心。


    大潘氏前腳剛走,小潘氏臉上的笑容立馬隱去了。她對著小尤氏說:“老爺說你身體不適,讓你在屋子裏好好休息。”


    “太太,我吃了兩劑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小尤氏笑著回答,瞥了一眼夏堇,暗示小潘氏把她遣走。


    小潘氏隻當沒看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短暫的沉默中,小尤氏對著夏堇說:“聽世霖說,你出去拜祭父親的時候,被叫花子嚇到了。怎麽不在屋子裏好好休息?”


    夏堇微笑著說,自己喝了幾劑定驚茶,已經無礙了。她謝過小尤氏,正想向小潘氏告別,小潘氏率先支走了小尤氏。


    小尤氏深深看了夏堇一眼,這才轉身離開了屋子。小潘氏命竹青關上房門,壓低聲音說:“現在屋子裏隻有你我二人,你對我說實話,到底怎麽回事?”


    夏堇的心“咯噔”一聲往下沉。崔文麒沒有得逞,但整件事若是被旁人知道,她哪裏解釋得清楚?她慌忙垂下眼瞼。


    “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和你父親,都隻是擔心世霖罷了。他是男人,礙著他的麵子,我不能直接問他。”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夏堇暗暗籲了一口氣,臉頰染上了幾分紅暈,輕輕點了點頭。


    小潘氏看著她,眼神閃了閃,如釋重負地說:“你的意思,你們已經圓房了?這樣我和你父親也就放心了。”她上下打量夏堇,又問:“既然他的身體早已康複,先前又是怎麽回事?”


    “回母親,相公說什麽相士,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這是江世霖交待她的說辭,對外一律說,相士要他修身養性,不可貪戀女色,否則又會有血光之災。這說辭除了江光輝將信將疑,恐怕沒人會相信。


    “有些事的確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潘氏感慨一句,遣了夏堇離開,隨即招來竹青問道:“你打聽得如何,他們可是真的圓房了?”


    竹青低頭答道:“太太,杏紅被三爺拘禁著,池清居的事,大半都是三奶奶的丫鬟丁香做主。奴婢隻打聽到,三爺和三奶奶這幾天都起晚了,白天和夜裏分別要了幾次水,看起來像是圓房了,不過先前三奶奶也在夜裏要過水。”


    小潘氏微微蹙眉。站在她的立場,若他們隻是欲蓋彌彰,那麽江家遲早落在江世雲手中。若他們果真圓房了,江世霖對夏堇恐怕非一般的喜歡。無論是那種情況,對她都是不利的。


    “太太。”竹青跪在小潘氏的腳邊,低聲說:“這次的事,尤姨娘如此有恃無恐,無非是仗著有六少爺倚靠。太太,您還年輕……再不然,像尤姨娘那般……”


    “別說無謂的話。”小潘氏不悅地打斷了竹青,問道:“五小姐還在抄書?依舊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


    竹青點頭,不敢多言。她們無數次勸過主子,想辦法生一個兒子,再不然讓屋裏人生一個,養在自己名下。這樣也不用眼睜睜看到小尤氏得意猖狂。可小潘氏就是聽不進去,她們做奴婢的又能如何?


    蘅安院外,小尤氏攔住了夏堇的去路。夏堇見她一味上下打量自己,客氣地問:“姨娘在這裏等我,可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聽說你受了驚嚇,本來我想去池清居探你的,結果她們說你在休息?”小尤氏的語氣帶著幾分不滿。她兩次派了石青打探消息,兩次吃了閉門羹。緋紅言之灼灼,江世霖不行,綺紅也說,他根本不受撩撥,外麵的女人眾口一詞,三爺隻是找她們陪酒唱曲。這樣難道還不是他不行?隻要江世霖生不出兒子,江家遲早是他們母子的。


    夏堇客氣地回一句,是大夫讓她靜養。說罷就想告辭,又被小尤氏攔住。她好聲好氣地問“不知姨娘還有什麽事?”


    “衛大夫昨日回壽陽了?”


    “我也聽說了。”夏堇撇清。


    “不知道是回去探親,還是……”小尤氏的目光緊盯著夏堇。她相信衛晨滯留江家多日,為的就是治療江世霖的隱疾。她越想越覺得上天對她的兒子不薄。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姨娘,不如等三爺回來,你親自問他吧。”


    想到江世霖三番兩次敷衍自己,小尤氏不悅地說:“我不過是關心你們,才會多問幾句。這世上,除了老爺,就數我和世霖最親。可惜,我一片好人,卻被人當成驢肝肺。”


    小尤氏這話分明是指責江世霖不識好人心。夏堇心中不悅,壓著聲音說:“我和相公自然知道姨娘是向著我們的,所以我也好心提醒姨娘一句,小心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姨娘畢竟不年輕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小尤氏瞬間滿臉陰霾。


    “姨娘,您應該聽過過河拆橋這句話。現在,六叔是相公唯一的兄弟。將來,若不是了呢?”


    “這事不用你擔心!”小尤氏冷哼一聲。


    “姨娘,我從來不是多事的人。先前我知道了什麽事,也都假裝不知道,我隻是希望,能和姨娘好好相處……”


    不待夏堇說完,小尤氏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夏堇看了看她的背影,低聲問丁香:“我都忘了問,緋紅如何了?母親決定怎麽處置?”


    丁香回道:“太太革了他們一家人的差事,說是讓他們等候發落。不過奴婢聽說,瞧他們一家人有恃無恐的樣子,恐怕老爺會收了緋紅。”


    夏堇微微蹙眉。看來她必須和江世霖談一談這件事。她不希望緋紅像前世那樣,挑起小潘氏和小尤氏之間的戰爭。


    兩人一路無話回到池清居,就見一個十五六的丫鬟上前向夏堇行禮。夏堇對她沒有任何印象,朝一旁的婆子看去。婆子來不及介紹,隻聽那個丫鬟口齒伶俐地說:“三奶奶,奴婢名喚茯苓,是大爺得知三奶奶身體不適,命奴婢過來問安的。”


    “大伯有心了。”夏堇敷衍了一句,心中頗為奇怪。江世霖對外宣稱她受了驚嚇,這事已經過了三天,江世澈怎麽會在今日派個丫鬟過來問安?


    茯苓說了幾句關切的話,接著又道:“三奶奶一定覺得奴婢的名字奇怪。其實這名字是在大爺接手藥鋪之後,才替奴婢改的。”


    夏堇愣了一下,問道:“這話是大爺讓你對我說的?”


    “是。”茯苓毫不猶豫地點頭。


    夏堇一下子呆住了。江世澈分明是話中有話。可是有什麽事會和藥鋪有關?難道錢媽媽找避子藥,找到江世澈的鋪子去了?可這事過去快一個月了,他怎麽會在今日突然提起?


    夏堇不便細問,隻能命丁香送走茯苓,暗示她探一探她的目的。很快,丁香折回屋子告訴夏堇,茯苓隻告訴她,她說的每一句都是江世澈交代的。


    一聽這話,夏堇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口。若江世澈果真知道避子藥的事,就等於抓住了她的把柄。江世霖那麽希望她懷孕,他一定會很生氣的。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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