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叫了杏紅入屋。江世霖沒說讓她審問桃紅,卻命她問清楚杏紅,為何一大早跪在門前。見杏紅對她行了禮,便屈膝跪在屋子中央,她叫了她起身,問道:“你為何去見桃紅?你在三爺身邊這麽些年,應該知道,他最不喜歡其他人擅作主張。”


    “三奶奶,奴婢知道奴婢這麽做辜負了您和三爺的信任,但桃紅與奴婢多年的姐妹,奴婢很想問清楚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那你問清楚了嗎?”夏堇打量低眉順目的杏紅。


    杏紅搖搖頭,又點點頭,回道:“她隻是告訴奴婢,她是去探望紫鳶的,奴婢問她,何以知道紫鳶在明月樓後巷的院子內,她不願回答。奴婢已經告訴了她,早上是我最後一次送膳食給她。我那麽做,僅僅是為了全了我和她的姐妹情分。”說罷,她對著夏堇重重磕了一個頭,低聲說:“三奶奶,奴婢知道,奴婢是三爺……三爺和您的人,在大是大非上,奴婢分得很清楚。奴婢隻會忠心於您和三爺。”


    “你們隻說了這些?”


    杏紅緩緩搖頭,“回三奶奶,奴婢們還說了一些以前的舊事,都是陳年的瑣事。”


    “我問你,你是如何知道桃紅因何事關在雜物房的?又是如何知道紫鳶在明月樓的後巷?”


    杏紅愣了一下。她是女人,她能感覺到夏堇對自己的戒備,她清楚地知道,夏堇不再像以前那樣,把自己當成池清居的看客。在不久之前,院子裏大大小小瑣事大多她說了算,仆婦丫鬟也都是她選的,多多少少都會聽她,可現在,就連桔紅她們也被夏堇打發了。新來的丫鬟,不要春紅,就是其他幾個小的,也都隻會聽夏堇的,或者按丁香的吩咐行事。遲早有一天,她會被夏堇完全架空。或許她應該賭一把?


    杏紅用眼角地餘光看了一眼夏堇。她垂下眼眸,低聲說:“昨晚,三奶奶派人給三爺傳話的時候,奴婢就知道桃紅被關在雜物房。至於紫鳶在明月樓的後巷,是奴婢聽三爺說的。”她賭夏堇不會向江世霖求證,可她心中還是略有擔心,補充道:“奴婢知道,三爺把紫鳶關在那邊是有原因的,因此才會迫不及待去質問桃紅。”說到這,她再次對著夏堇磕頭,信誓旦旦地說:“三奶奶,這一次真的是奴婢最後一次見桃紅。以後無論她發生什麽事,奴婢都不會過問。奴婢一直很清楚,奴婢的主子隻有三爺和三奶奶。”


    “行了,我知道了,你自去忙你的吧。”夏堇揮手示意杏紅退下。


    “三奶奶,這次是奴婢做錯了,請三奶奶責罰。”杏紅的聲音哽咽了,哀聲說:“奴婢自小服侍三爺,請您不要趕奴婢離開,奴婢一定會盡心服侍您,一輩子都盡心服侍您,不敢有半點癡心妄想。”


    聽著這話,又見杏紅滿臉淚痕,夏堇的心狠狠一抽。她這根本就是赤luo裸地告訴她,她喜歡江世霖,她隻求留在他身邊。這一刻,她真想直接把她攆走,可是攆走了杏紅,她要如何向江世霖交待?先前她已經趕走了那麽多人,若是再加一個杏紅,就算她不在乎別人說她善妒,也一定會惹得江光輝和小潘氏對她有意見。


    杏紅似乎嫌這樣還不夠,她接著說道:“三奶奶,奴婢跟著三爺時間最久,奴婢知道自己的位置,絕不會像其他人那般……”


    “其他人如何?”夏堇冷聲詢問。


    “三奶奶,是奴婢失言。”杏紅再次磕了一個頭,捏著手絹擦拭不斷滾落的淚珠。


    夏堇看她這般,覺得有些不對勁,追問:“桃紅到底與你說什麽?”


    “沒有,真的沒說什麽。”杏紅連連搖頭。


    “你若是不願意說,我大可以去問桃紅。”


    “她隻是勸我,花無百日紅,讓她早些為自己打算。”杏紅說得艱難萬分,隨即又賭咒發誓,她的眼中隻有江世霖和夏堇,絕沒有“自己”,她正是因為這句話,才決定與桃紅割袍斷義的。


    夏堇沒有多言,更沒有追問,隻是命杏紅離開。待到房門關上,她不斷念叨著杏紅那句“花無百日紅”。


    自從江世霖說他喜歡她,他對她極好,可這樣的日子不足百日。雖然他說,他要與她一生一世,可是沒有人相信。她的母親,她的祖父,所有的人都在告誡她,趁著他還喜歡她,馬上生一個孩子保障將來的生活。沒有人相信他們能夠相守一輩子,包括她自己。將來或許有千千萬萬的女人,一個杏紅又算得了什麽?


    夏堇獨自在房內呆坐了小半個時辰,不斷告訴自己,她早已決定把每一天都當成江世霖喜歡自己的最後一天,所以她不需要想太多,隻要知道當下的他是喜歡她的,這就夠了。


    她喚了丁香進屋,幫自己換了衣裳,帶著她去蘅安院請安。見小潘氏的心情比前一日好多了,她問候了幾句,又主動告訴她,因為江世霖前一晚喝醉了回來,所以她來得晚了。


    小潘氏不置可否地應了,與她閑話了幾句,並未提及東府的情況。正當夏堇躊躇著要不要主動問一問,小尤氏來了


    夏堇心知,按照往日的習慣,這會兒小尤氏應該早就親過安了。她應該是過來找她的。


    果然,小尤氏進屋不多會兒,就對著小潘氏說,江光輝的心情如何如何糟糕,又說江世霖先前去請安,也被他罵了幾句,最後又暗示性地說,將來江世雲娶媳婦,小潘氏一定要好好把關,不然娶錯一個媳婦,就等於害了一家人。


    夏堇知道她這是指桑罵槐,隻當沒聽懂,把自己當成花瓶擺設,默默立在一旁。


    小尤氏見她沒有反應,瞥了她一眼,拿出一個香囊問小潘氏:“太太,您看,這做工如何?”


    小潘氏拿起香囊看了兩眼,不鹹不淡地讚了一句。小尤氏立馬高興地說:“太太,您一定猜不到,這香囊是誰的。”


    小潘氏自然看得出,小尤氏根本就是蓄意針對夏堇。她沒心情與她做戲,也不想把夏堇逼得太緊,又怕她是得了江光輝的指示故意為之。因為江世澈決意納夏蕊為妾,江光輝已經對她沒有好臉色了,她不想再惹他不悅,隨口問:“是誰做的?”


    “是綠蘿姑娘。”小尤氏興奮地回答。


    小潘氏立刻沉下了臉,表情仿佛在說,這種不三不四的東西,你居然拿回家,還獻寶似的拿出來。


    小尤氏對著小潘氏笑了笑,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夏堇,又道:“太太,上午的時候,老爺也誇這香囊做得精致。說起來,綠蘿也是個可憐人,原本是官家小姐,琴棋詩畫,針織女紅無一不精……”她深深歎了一口氣,“若不是遇上世霖,此刻恐怕早已淪落花街柳巷……”


    “行了,我累了。”小潘氏打斷了喋喋不休的小尤氏,“你們都去吧,下午就不用過來了。記得明日一早要去上香。我會讓馬車在二門侯著。”


    夏堇點頭應下,忍不住看了一眼小尤氏手中的香囊。綠蘿,她聞名已久,但一直未見其人。按呂嬤嬤先前的說法,她首先要提防的就是綠蘿。可江世霖若是真的喜歡上她,她防得了嗎?


    步出蘅安院,小尤氏沒再提及綠蘿,隻是以江世霖姨母的身份告誡了她兩句,意思不外乎是夏家令得江家陷入窘境,她應該好好反省之類的。


    夏堇還來不及回應,江光輝派了小丫鬟叫夏堇去書房見他。小尤氏見狀,嘴角掠過一絲冷笑。夏堇的心髒“咯噔”一聲,胸中湧過一陣不安。這個時間,江世霖已經出府,江光輝會不會找她麻煩?


    懷著忐忑,夏堇站在了江光輝麵前。她沒有通知江世霖。有些事情她重要學會麵對,不能時時刻刻依賴他。


    江光輝坐在太師椅上,上下打量夏堇。片刻,他問:“昨晚,世霖為什麽那麽晚回來?”


    夏堇按照江世霖的說辭回道:“據相公說,他遇到故人,多喝了幾杯。”


    “他說故人,你便相信了?”


    夏堇不知如何接話。江世霖似乎很肯定,江光輝不會知道他受傷了。


    “算了。”江光輝一副不欲多談的模樣,繼而又道:“你母親家的事,真實到底如何,你應該很清楚。我想,不管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這個家,你都應該知道,自己必須做什麽。”


    “老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夏堇的確糊塗了。按江世霖的說法,江光輝生氣歸生氣,但已經接受了江世澈很可能納夏蕊為妾的事。更何況,江世澈說的是,在他娶妻後再納妾……難道江光輝在暗示她,破壞這件事?雖然她的確不會眼睜睜看著這件事發現,但她也不能向江光輝保證什麽。


    “為**子,就應該時時刻刻對丈夫考慮,你應該牢牢記住,你姓江,不姓夏。”江光輝的語氣重了幾分。


    夏堇含糊其辭地回答:“媳婦謹遵老爺的教誨。”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麽?”江光輝的臉上顯出幾分慍怒,聲音也不由自主高了幾分。


    “是,媳婦明白,為**子,定當以丈夫為天……”


    “我是說你的三妹,你打算怎麽辦?”江光輝喝問。


    “昨日祖父已經命三叔父把三妹送去庵堂了。”


    “所以呢?”江光輝重重撂下手中的杯子,“你想讓江家成為全涿州的笑話嗎?”


    夏堇無言以對。若不是江世澈突然出現,又何來納妾之說?


    “有些話我們不能對你祖父說,但是你可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江光輝說得意味深長,片刻又道:“若你果真像你自己所說,願意為世霖做任何事,你自己動手,也是一樣。”


    夏堇駭了一跳。江光輝的意思,分明要她殺了夏蕊。他居然說得如此直接了當,如此坦然。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怎麽,你不願意?”江光輝冷哼。


    “媳婦明白老爺的意思了。”夏堇避重就輕。


    江光輝審視夏堇,似乎在等待她明確表態。夏堇自不回答,也不會反駁江光輝。靜默的僵持中,門外傳來了小廝請示,江世澈來了,要求麵見江光輝。


    江光輝不悅地看了一眼夏堇,揮手命她離開。夏堇行禮退下,在廊下與江世澈擦肩而過。江世澈什麽都沒說,隻是禮貌性地朝夏堇笑了笑,欠身進了屋子。夏堇與他打過招呼,徑自往池清居而去,卻在回廊的轉角被江世澈的小廝叫住,請她稍等片刻,江世澈有話與她說。


    看到夏堇麵有難色,似乎想拒絕,小廝急忙說,江世澈隻想與她在院子中光明正大說幾句話,不會令她為難。夏堇想著,即便她拒絕了,若江世澈堅持,一樣可以去池清居找她,便點頭答應了。


    她在院子裏走了幾步,忽見丁香指了指某處。她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就見兩個半大的丫鬟掠過假山後。這一世她並沒見過這兩個丫鬟,但前世卻是認得的。她們是小尤氏的人。她甚至曾經懷疑,江敏惠病故,是她們在她的湯藥中做了手腳。


    “三奶奶,她們好像想吸引您的注意。”丁香低聲稟告。


    “既是如今,你就去聽一聽,她們想做什麽。”


    丁香點頭而去。不一會兒,她回到夏堇身邊,小聲說:“三奶奶,她們說,昨晚三爺一直在明月樓和綠蘿喝酒,她們在替您擔心。”她的嘴角掠過一絲譏諷的笑,惋惜地說:“奴婢聽不出她們是哪房的,三奶奶,您看,要不要奴婢去打聽一下?”


    “不用了。”夏堇搖頭。她終於明白小尤氏為什麽無端拿出一個香囊,江光輝又說什麽“他說故人,你便相信了?”原來他們是在這裏等著她。如此一來,也就是說,在江光輝心中,她連明月樓的綠蘿都不如。他寧願兒子喜歡一個歌姬?


    夏堇搖頭歎息。不過捫心自問,如果不是她清楚地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事,她會上他們的當嗎?關於綠蘿,她應該直接問一問江世霖嗎?


    第268章叔嫂


    夏堇大約站了一盞茶時間,江世澈迎麵想她走來。她上前行禮。江世澈還了一禮,客氣地說:“三弟妹,關於三小姐的事,我已經向二叔父解釋了。他也知道,我希望向你說對不起。此事與你,與三弟都沒有關係。二叔父會明白的。”


    “大伯找我,隻是為了這件事嗎?”夏堇心中訝異。她以為他們在夏家的時候已經說清楚了。


    江世澈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其實——”他抬眼看了看夏堇,低頭道:“其實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大伯請說。”


    “是這樣的,能夠請你和三弟永遠不要對別人提及,三小姐的事與二弟有關?”


    “這是自然。”夏堇點頭。


    “我的意思,希望三弟妹能與三弟說一說。”


    夏堇心中詫異。關於這些事,江世澈找江世霖,不是更加直接了當嗎?他卻說希望她轉達。


    江世澈似乎明白她的疑惑,他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和三弟仍舊不讚同這件事,而二弟心思單純,一心隻知道讀書。為了他的前程,他的婚事不能有半點差池,所以……”他用目光懇求夏堇。


    夏堇心中略帶不悅。江世澈的言下之意,他是君子,而江世熙心思純良,他怕江世霖一心反對夏蕊入江家,所以不擇手段,破壞江世熙的好姻緣。“大伯,您的話,我自會轉達相公,但請恕我多嘴說一句,您當眾說,願意納三妹為妾,是不想被人指指點點,可如今依舊無法堵住悠悠眾口。”


    江世澈愣了一下。片刻,他的臉頰微微泛紅。他不理會夏蕊,眾人隻會議論他,最多搭上他家,可如今,江光輝一家也被牽累。他想解釋,嘴角動了動,咽下了已經到嘴邊的話,轉而說:“昨日是我太衝動了,剛才我也是這般對二叔父說的。但事到如今,我隻希望事情慢慢淡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夏堇見他態度誠懇,禮貌性的笑了笑。“大伯的出發點,我和相公都明白。您剛才的話,我會對相公說的。”她想告辭離去。雖然江世澈說,他已經向江光輝報備過他們的見麵,但誰知道江光輝什麽時候會翻出來罵她。他一向都是口不擇言的。


    江世澈見她想走,眼中顯出幾分急色,匆匆說:“三弟妹,我雖有衝動之處,行事也有欠謹慎,但無論是昨日還是今日,我所言都是出於真心。作為兄長,我自然不希望二弟毀了前程,作為長子,我更不希望發生有辱家聲的事。我知道,以後三小姐進門,會讓你和她無法相處,我很抱歉,但是我定然會盡量把傷害降至最低。我隻希望盡自己的努力做到最好,希望你和三弟能夠諒解。”


    夏堇越聽越糊塗。江世澈向她道歉?“大伯,三妹做出那樣的事,理應我代替她道歉才是……”


    “三弟妹,我說的並不是客套話。”


    “大伯,我也是真心的。”


    江世澈輕蹙眉頭。見狀,夏堇隻得說:“大伯,您有話不妨直說。”


    “我……”江世澈再次看了一眼夏堇,低頭道:“我希望這次的事到此為止,一切都畫上句話。等過個一兩年,若三小姐沒有改變主意,我定然會履行承諾。但在此之前,大家都不要再糾纏於這件事了。”


    “大伯,我聽明白你的話了,但……我還是不明白。”


    江世澈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抬頭看夏堇。四目相接的瞬間,夏堇看了他的為難與憂愁,他的神色中滿是疲憊。


    短暫的注視,江世澈趕忙移開視線,言道:“昨晚,我派人過來請三弟,得知他去了明月樓。我趕去明月樓見他,春娘卻推說他不在……早上的時候,我派人在二門等著三弟,結果他又有急事出門了……”


    夏堇心中一緊。昨晚江世霖根本不在明月樓,江世澈是不是知道了什麽?她偷偷打量他,就見他愁眉不展,似走投無路,才對她說出這些話。她解釋:“大伯,相公並不是故意不見你……”


    “我知道或許三弟不是故意的。但二弟昨晚見過三弟之後,三弟對我說,他希望一人做事一人當。”


    聽到這句話,夏堇終於覺得自己明白江世澈的目的了。“大伯是希望我把上麵的話,全都轉述給相公聽?”她的語氣愈加疏離,“您覺得,昨晚相公對二弟說了不該說的話?”


    “三弟說的或許是事實……”


    “是二伯對你說,因為相公的勸說,所以她希望一人做事一人當?”夏堇搶白。


    江世澈又是一怔,緩緩搖頭,“這倒不是。”


    “那大伯為何一廂情願地認為,此事因相公而起?”


    江世澈語塞。“或許是我誤會了。”他臉上的窘迫之色更重。”


    夏堇不想表現得咄咄逼人。她笑了笑說:“我會把大伯的意思轉告相公的。其實我們也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三弟妹,實在抱歉,今日是我唐突了。”


    “是大伯責任心太強了。”


    江世澈深深看了夏堇一眼,忽然感歎:“其實我冒昧找上三弟妹,實因這些日子,三弟因三弟妹改變了不少。我覺得他會聽你的勸,才會……”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三弟妹,請您不要見怪,我……”他再次歎了一口氣,“其實父親一直說,若三弟願意專心學業,或許有大成就。”


    聽到這話,夏堇不禁好奇。江世霖的確有很多令她意外的地方。不止是她,就是伍師爺和朱雲奇對他深為驚歎。可江世霖不愛看書也是事實,遇上艱澀的字,經常還會問她,這樣的他可以專心學業,還能有大成就?


    “三弟妹不相信?”江世澈抬頭望著天空,“我記得小的時候,三弟與我們是一起啟蒙的,先生都誇他聰敏,後來……後來家裏出了一點事,三叔父就沒再督促他上學。說起來,他小時候還學過拳的,不過是很短的時候,後來大概就荒廢了。”


    “他學過拳?”夏堇更加覺得意外。江世霖的力氣是比她大,但不是說男人的力氣天生比女人大嗎?見江世澈點頭,她歎息:“我從來沒有聽相公說過,他也不像是練拳的人。”


    “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那時候二叔父還開玩笑說,以後我管家,二弟習文,三弟習武,家裏便什麽都不缺了。父親對二叔父說,不如請一個拳腳功夫先生正正經經教三弟,將來或許還能考一個武狀元。”他似乎陷入了回憶,眼中染上笑意。


    恍惚中,夏堇覺得,此刻的江世澈才是真正的江世澈。前世他給她的印象就是這樣的,還有她進門第一天,是他替她準備了日常所需。或許昨日他真的隻是一時情急?


    “對不起。”江世澈自會議中回神,不好意思地道歉,“是我浪費了三弟妹的時間。”


    夏季急忙說沒有,再次承諾一定會把他剛才的話轉告江世霖。江世澈急忙說,或許真是他誤會了。兩人歉讓片刻,夏堇又問了大潘氏的病情,這才分道揚鑣。


    回池清居的路上,夏堇忽然覺得自己太不了解江世霖了。至於江世澈吞吞吐吐地說,“後來家裏出了一點事”,她相信他指的是江家鬧鬼,把江世霖嚇病的事。難道這件事是江世霖的人生轉折點,可練武又是怎麽回事,她一點都不覺得他像武師遊俠之類的人物,江光輝也不可能讓寶貝兒子受練舞之苦。其他的事,江世霖貌似會審案倒是真的,可真要說起來,他又並不通曉刑律,隻是很感興趣,又看不明白伍師爺給他的律法書。


    夏堇越想越覺得奇怪。她信步往回走,丁香突然指著不遠處的一個人影說:“三奶奶,您看,那個應該是剛才說話的丫鬟。”


    夏堇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就見一個丫鬟歡歡喜喜入了蘅安院。


    “三奶奶,那些話是太太讓她們故意說給你聽的?”


    “那倒未必。”夏堇搖頭,忽然間臉色微變。按時間算,江敏惠差不多該生病了,難道她並不是生病,所以大夫壓根治不好?前世她以為是她的挑撥,令得小尤氏算計小潘氏……


    “不行!”


    “三奶奶,什麽不行?”


    夏堇抿嘴看著蘅安院的大門。江敏惠隻是一個孩子,對所有人都心存善念,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出事。“丁香,你應該認得那個丫鬟吧?”


    “是。”


    “你去找竹青,就說你看到那個丫鬟在竹林裏不知道與什麽人說話,讓她多加注意。”


    “三奶奶,若是竹青質問她,她會不會說出什麽,讓太太發現,三爺昨晚壓根沒有喝醉?”


    “沒事的。”夏堇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你自去辦就是了,太太是謹慎的人,不會打草驚蛇的。”說到這,夏堇停頓了一下。若說小潘氏是謹慎的人,又十分疼愛女兒,前世怎麽會讓女兒死於非命?她記得那個丫鬟是小尤氏的人,她真是嗎?


    其實應該叫弟妹與伯父的,但感覺怪怪的,就叫叔嫂吧。


    第269章


    夏堇一時理不清頭緒,隻得讓丁香先去找竹青。她不希望江敏惠發生任何不幸。


    回到池清居差不多已經是午膳時間。杏紅請示她是否馬上擺膳。得到肯定地答案後,春桃和秋桐送來了午膳。因隻有夏堇一個人在,午膳做得相對簡單。夏堇心緒煩亂,胡亂用了幾口,就讓人把飯菜撤下了。


    她洗了手,簌了口,正猶豫著是否不等江世霖回來,獨自去審一審桃紅。她想著,想著,歪在軟榻上迷迷糊糊睡著了。前兩天,她覺得是因為她在客棧認床,所以總也睡不醒,也回來之後還是這樣,總覺得很累。丁香見主子睡熟了,給她蓋了毯子,悄悄退了出去。


    夏堇睡得很沉,很累。她覺得自己在做夢,又抓不住夢境。她很希望有人叫醒自己,卻怎麽都醒不過來。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身邊有輕淺的呼吸聲。她難受地嚶嚶一聲。


    “木槿,你怎麽了?”江世霖輕聲喚她,把手掌覆在了她的額頭。


    感覺到他的掌溫,夏堇這才安靜下來。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慢慢睜開眼睛。“你回來了?”她想要坐起身,又覺得頭暈目眩。


    “你怎麽在榻上睡了一下午?為什麽不去**睡覺?”江世霖忽然發現,這幾天她的臉色很難看,“你是不是不舒服?”


    “可能是太累了。”夏堇回了一句,朝窗口望去。外麵已經全黑了。“已經這麽晚了,本來我還打算請示母親,是不是應該去東府探望大伯母。”她揚聲喚丁香打水給她洗臉,又問江世霖有沒有用過晚膳。


    須臾,丫鬟們一邊伺候夏堇洗臉,一邊幫著江世霖換衣裳。夏堇擔心他的傷口,替他換了藥,才命丫鬟們擺膳。她的胃口還是不好,但見江世霖不斷替她夾菜,她不想逆了他的善意,勉強多吃了幾口。


    晚飯過後夏堇才知道,在她睡著的時候,江世霖已經去見過桃紅了。桃紅的說辭與杏紅對夏堇說的差不多,堅稱她隻是念在相識一場,這才去探望紫鳶,沒有任何不良企圖。江世霖自然不相信這話,可對著跪在地上哭得快昏厥的女人,他如何能嚴刑逼供?


    夏堇順著江世霖的話說:“你走了之後,我問過杏紅了。”她把杏紅早上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敘述了一遍,說道:“相公,她說以後再也不會去見桃紅了。”


    “所以你想就這麽算了?”


    江世霖這是疑問句,夏堇覺得他似乎傾向於就這麽算了,順從地點點頭。江世霖見她點頭,想著他們都無法證明桃紅有什麽不良企圖,又如何能定杏紅的罪?再加上他的確相信杏紅對自己的忠心,便沒再反對。


    與此同時,他又覺得杏紅和王婆子是一樣的,她們隻忠於他,對夏堇就未必了。他提醒她:“你身邊有丁香和春紅,以後就讓杏紅管著院子裏的事吧。至於將來……等我們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再說。”他傾向於把杏紅配人,可怎麽說呢,那天晚上他的確給了杏紅不小的難堪。如果她心懷叵測,他還可以理直氣壯,偏偏她處處為他著想,甚至願意為他死。


    夏堇側頭看了看江世霖,點點頭,沒有說話。沉默片刻,她問:“二叔父安葬在西山了?”見他點頭,她又問:“榕弟呢?他見到你有沒有說什麽?”


    “他沒有說什麽,好像很失望的樣子。”江世霖陳述事實,把夏堇先前的沉默看在眼中,“聽祖父的意思,過了頭七一定會送他們離開。你三妹已經被送去庵堂了。你三叔父一家好似完全忘了昨天的事,也不管別人的議論紛紛,一直忙前忙後,對我也殷勤有加。”


    “你的意思,他們不覺得明輝是他們的威脅?”


    “是啊。”江世霖點頭。他覺得這事挺奇怪的。


    夏堇亦是如此覺得,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隻能對江世霖說,不管怎麽樣,他們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


    夏堇說完這話,房間中又是一陣沉默。看她的表情,江世霖隱約覺得,當下的氣氛和杏紅有關,可他對杏紅的確沒有半絲男女之情。他不想夏堇猜忌,遂說道:“若是你不喜歡杏紅,我去稟了母親,找個小廝與她成親就是。”


    “你怎麽突然說這話?”夏堇愣了一下。不過不得不說,她的心裏是高興的。


    “你有什麽想法,可以直接對我說,不要讓我猜你的心思。萬一猜錯了,你不痛快,我更莫名其妙。”


    “我沒有什麽想法。”夏堇搖頭,“杏紅的事,就按你先前說的,等所有的事情結束了再說。先前我剛剛把桔紅她們配人,這會兒把杏紅也打發走,先前你的丫鬟就一個都不剩了……”


    “你想那麽多幹什麽,隻要你樂意,不要說把她們配人,就是送人或者賣了,但憑你做主。你隻要記得一件事,我隻喜歡你一人。”說著他展開手臂,示意夏堇過去抱他。


    夏堇明知道他的話半真半假,還是被他哄得很高興。她抿嘴輕笑,假裝給他倒茶,沒看到他的意圖。


    “過來。”江世霖伸手抓她。夏堇輕輕一閃身,對著他直笑。江世霖假裝哀怨,嘴裏嘟囔:“我還受著傷呢,今日坐在朱大人的馬車上,被顛了好幾下,疼得我隻冒冷汗……”


    “你沒事吧?剛剛換藥的時候,傷口明明沒有裂開啊。”夏堇急忙走向他,想要檢查他的傷勢。


    江世霖一把抱住她,得意地笑:“還不抓到你!”


    “讓我擔心,很好玩嗎?”夏堇輕輕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誰讓你不聽話的!”江世霖摟住她坐下,“老實說,剛剛你是不是因為杏紅不高興?”


    “沒有。”


    “你希望我懲罰她?”


    “不是。”夏堇搖頭,“我知道你隻把她當成普通的丫鬟,可是……”


    “可是什麽?”


    “沒什麽。”她怎麽能說,她不喜歡別人喜歡他,哪怕別人多看他一眼,她都會覺得不舒服。她不該這樣的,以後他不喜歡她了,她該怎麽辦?


    “怎麽突然間眼淚汪汪的,我都說了,若是你心裏覺得不舒服……”


    “不是她,是綠蘿。”


    “她又怎麽了?”江世霖一陣頭痛。他知道綠蘿不安分。“我發誓,這幾天我壓根沒見過她。今天,我本來打算把她送給朱大人算了,可惜他拒絕了。後來,我自己想想也覺得不妥當。”


    “其實是這樣的。尤姨娘先是拿了一個香囊,在我和母親麵前誇獎綠蘿,然後父親又說……”


    “父親找過你?他沒說什麽吧?”江世霖一陣緊張。


    “沒有。總之事情就是,尤姨娘和父親想讓我覺得,昨天一晚上,你都和綠蘿在一起……”


    “你明明知道不是的……”


    “我知道不是,可是我不喜歡你被別人惦記著。”夏堇脫口而出,又馬上後悔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反正……我也不知道怎麽說……若是我不知道昨晚的實情……”


    江世霖看著夏堇又窘迫又懊惱的模樣,心情大好。愛情是自私的,真正喜歡一個人,眼裏容不得沙子。“就算你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也要相信我,明白?”


    “可是你重金買下綠蘿,也是事實。”夏堇終於說出了憋在心裏的話。她聽過綠蘿的名字太多次了。


    “那是我受傷前當眾做出的承諾,很多人都能證明,我迫於無奈才履行承諾。再說,我買下她的時候,你對我就像仇人一般……”


    “我什麽時候對你像仇人一般了?”


    “你想抵賴?”江世霖一把扣住她的纖腰,“當初我想親你一下,都得費九牛二虎之力,這才幾個月,你就不記得了?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他轉身就想壓住她強吻。


    “小心你的傷口!”夏堇急忙扶著他的肩膀,防止他牽動傷口。


    江世霖認真地看著她。過去的一切仍舊曆曆在目。當初發現自己喜歡上她的時候,他掙紮了很久。他對她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讓她愛上自己。可是她突然間就投入了他的懷抱,承認她也喜歡他,至今仍舊讓他有一種不真實感。


    “木槿,你的葵水是不是還沒到?”


    “你……你問這個幹什麽!”夏堇一下子漲紅了臉。


    “你又想歪了!”江世霖歎息,“我的右手根本使不出力,此刻有心無力,不能滿足你的要求,除非……”


    “江世霖,你又胡說八道!”


    “哪裏胡說啊,我真的受傷了。你若是可憐我,不如……”他附在她耳邊低語。


    夏堇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她飛快地尋找話題,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對了,今天大伯特意找過我。”


    “他,找你?”江世霖收斂了玩笑的表情,“他找你說什麽?”


    “聽他的意思,他覺得是你讓二伯站出來,說什麽,他想要一人做事一人當。還有,他說,你以前練過武……”


    “我練過武?他具體是怎麽說的?”江世霖的表情有些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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