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霖雖然在夏堇麵前信誓旦旦,但先前的諸多事情,他一早就對杏紅的行為有了疑慮,要不然也不會什麽都沒問,就對夏堇說,他想讓杏紅放假回家呆著。


    其實,若不是上一次他因為生夏堇的氣,差一點與杏紅發生關係,之後又把她推開,跑去未明閣找夏堇吵架,他絕不會對杏紅心生愧疚,一次次幫助她,容忍她。


    他相信夏堇對自己說的是真話,那麽就連丁香等人都不知道的藥匣子,杏紅又是如何知道的?仔細回憶整件事的經過,杏紅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若杏紅此舉的確是在挑撥他和夏堇的關係,那麽她需要春娘的配合。難道春娘是她的同謀?


    想到這,江世霖暗自搖頭。春娘一直對他的生母感恩戴德。從他周圍的蛛絲馬跡判斷,自母親死後,小尤氏對他的關切隻是表麵,真正照顧他的一直是春娘。而她去明月樓照看生意後,從沒做過任何一件惹人懷疑的事。先前有人說,春娘心甘情願在江家耗盡青春,是為了他的父親,可是據他觀察,春娘與他父親之間從來沒有任何瓜葛。


    江世霖一邊思量,一邊往外書房走去。直至跨出二門,他才想起,昨晚他莫名其妙一個人跑回家,把來喜等人全都留在了陳家。他急忙遣人去陳家把他們叫回來。


    行至書房,他隨便指了個小丫鬟去找杏紅。不消片刻,他從小丫鬟口中得知,杏紅家裏有事,一早告了假,出府去了。


    江世霖聞言,情不自禁皺眉。她的爛賭父親已經死了,她家還有什麽事?上次她深夜攔住他,跪在地上哭著求他,當時他雖然答應了,但心中不免有些不高興。夏堇是他的妻子,他對她的家人有責任,但杏紅隻是一個丫鬟罷了。


    江世霖遣退了小丫鬟,拿出礦上的地圖細細翻看。他雖然不敢肯定,但是按照他的計算,那片山地的煤礦恐怕被挖得差不多了。隻不過不管是江世澈,還是他的父親,又或者是礦上的管事,都沒有對他提及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高估了開采的速度,隻有等他去實地看過才知道。


    另一件讓他掛心的事,衛晨去了京城後再無音信。事情的方方麵麵都隱約指向京城,可是他家與京城有關的人,除了他的三叔一家,隻剩下大小潘氏。其實,他一早有了某種猜測,隻不過這種猜測缺少必要的動機。他希望衛晨能夠盡快送回消息,證實他的猜測。


    想到衛晨,他又忍不住想起夏堇。他早就不再懷疑夏堇對衛晨念念不忘,但是按照他父親的說法,夏堇隻會喜歡衛晨那樣的男人,再不然就是與她父親一般的讀書人。其實他也很清楚,如果不是他曾逼婚於她,他們肯定不會有任何交集。


    想著昨晚至今晨的各種甜蜜,他的嘴角微微上翹。她這輩子,注定是他的女人,他根本不需要想太多。


    “三爺!”


    來喜由遠及近的聲音打斷了江世霖的思緒。他坐直身體,喚了來喜進屋,問道:“什麽事,這麽匆匆忙忙的。”


    “三爺,昨晚您不是一早睡了嗎?你什麽時辰回來的?小的找了您一早上。”


    江世霖橫了他一眼,繃著臉掩飾尷尬,反問:“我做什麽,需要向你交代嗎?”


    “不需要,不需要。”來喜討好地笑著,說道:“三爺,您剛剛派人叫小的回來之前,杏紅姑娘去陳家找您了,說是有很緊要的話對您說。小的那時候不知道您去了哪裏,隻能實話實話。後來,她說她去明月樓找您,走的時候一臉擔心。爺,您看,要不要小的去一趟明月樓,告訴她您已經回來了?”


    “也好。”江世霖點點頭,示意來喜快去快回。


    小半個時辰後,來喜尚未從明月樓回來,杏紅先一步找上了江世霖,進屋便跪在了屋子中央。


    “有什麽話起來再說。”江世霖低頭俯視杏紅。


    “三爺,奴婢無狀,早前去了陳公子府上找您……”


    “你有緊要的事?”江世霖直覺認為,杏紅找他又是為了她家的事。


    杏紅深吸一口氣,焦急地說:“三爺,奴婢隻是想說,當日奴婢看到三奶奶把匣子鎖入抽屜的時候,匣子是空的。還有,那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了。那時候奴婢隻是隱約看到,匣子的樣子看不真切,但匣子的的確確是空的。”


    江世霖若有所思地看著低頭趴在地上的杏紅,不自覺地眯起眼睛打量她。若杏紅不是真心替夏堇說話,那麽她的行為隻有一個解釋,杏紅對他有了男女之情。因為嫉妒,她想挑撥他們的夫妻關係。此時,她發現他已經原諒了夏堇,為了自保,隻能搶先一步表忠心,以退為進告訴他,她一心希望他們夫妻和睦。


    江世霖清了清喉嚨,簡短地說:“這事我已經知道了。”他停頓了一下,問道:“聽說你家裏有事,所以請假回家了。”


    “三爺恕罪,這隻是奴婢的假托之詞。”杏紅誠惶誠恐地磕了一個頭。


    江世霖沒再追問,隻是平淡地陳述:“先前我找過你,其實就是想對你說,快過年了,你父親又不在了,家裏應該有不少的事情,所以我們決定放你幾天假,你回家好好安頓一下,等過完年,帶著你的弟妹來見張媽媽,然後你好好準備自己的婚事。”


    杏紅聽著這話,一顆心直往下墜。主子雖然說得婉轉,但他的意思分明就是趕她離開。他昨夜接近子時才回到府中,短短不過四五個時辰,他就已經原諒她了。她果然好手段,果然很會哄男人。她暗暗咬牙,又對著江世霖磕了一個頭,眼淚“劈裏啪啦”掉在青石地磚上。


    江世霖見她哭得傷心,心中升起一股不耐煩。同樣是女人的眼淚,愛與不愛果然是有天壤之別的。每當他看到夏堇哭泣,隻會覺得心疼,恨不得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哪怕她想要全世界,他也會答應。可這會兒,他一心隻想把杏紅打發走,再查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江世霖清了清喉嚨,正欲開口,杏紅搶先一步說道:“三爺,奴婢知道您和三奶奶都是心善之人,十分體恤下人們。您吩咐奴婢回家,是憐恤奴婢沒了父親,隻不過就像奴婢上次說的,您替奴婢的父親還了賭債,這筆銀子,奴婢一輩子都還不清。或許對您來說,這些銀子算不了什麽,但對奴婢一家子來說,這是救命的銀子。您不在乎這些銀子,可是奴婢在乎,奴婢現在唯一的心願,隻剩下在出嫁前最後伺候您和三奶奶幾天。”說到這,她再次磕了一個頭。


    江世霖聽著這些話,愈加不耐煩,情不自禁揣測杏紅的目的。杏紅如今在外書房當差,其實並沒有太多事情需要她做,根本談不上什麽報恩。她一定要留下,為了什麽?他眼中的疑慮更甚。


    杏紅遲遲聽不到江世霖的回應,深吸兩口氣,努力壓下眼淚,哽咽著說:“三爺,奴婢知道,奴婢在這裏,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根本無法償還您和三奶奶的恩情,可是奴婢在府中多呆一天,心中的虧欠感就會減少一分。三爺,你就當是成全奴婢吧。”說著她已經匍匐在地了。


    江世霖明白了杏紅的意思。她這是窮人的尊嚴。雖然他不屑,但按著他的意思,若是證實她並沒有居心叵測挑撥他和夏堇的關係,讓她在府中多留一段日子也無妨,反正對他而言,她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隻是夏堇一聽他想讓杏紅回家,那種高興的表情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就當是哄她高興吧!


    江世霖主意已定,暗自歎息,對著杏紅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先去洗個臉,換件衣裳再過來說話。”在他派人送杏紅離開前,他必須首先弄清楚,她去陳家是怎麽回事,還有兩天前在明月樓,她為何恰巧說起那些話,又湊巧讓他聽到了。


    杏紅擦了擦眼淚,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行禮退下了。


    她剛離開,江世霖跟著出了屋子,走了兩步又停下了,找了小廝至明月樓叫春娘過來回話。看到來喜自外麵回來,他叫了她進屋,吩咐道:“你悄悄去查問一下,從昨晚子時,至今天上午你見杏紅,期間她都做過什麽。”首先他必須確認,杏紅知不知道他昨晚就回來了。


    來喜見主子表情凝重,不敢耽擱,立馬就去了。一盞茶之後,他告訴江世霖,昨天戌時之後,杏紅一直在自己的屋子內,亥時熄了燈,卯時對外院的管事婆子說,她家裏有急事,匆匆忙忙就走了。


    江世霖細細聽著來喜的匯報。若杏紅在卯時離開,她可能的確不知道他已經回府,不過這又引出了另一個問題,她在卯時離開,怎麽可能巳時才到陳家見到來喜。中間的一個多時辰,她幹了什麽?


    來喜見主子沉默不語,問道:“三爺,有什麽不對嗎?小的看到杏紅的時候,她好像很焦急,還說什麽,是自己沒弄清楚之類的。”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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