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敏惠在第二天上午醒來,雖然很虛弱,但她認得每一個人,說話也算有條理。眾人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江家的氣氛一下變得歡愉了,大家歡歡喜喜過了除夕。


    相比江光輝一家的熱鬧,江光耀因為妻子病情反複,府中十分冷清,不過他和江世澈依舊像往年一樣,給族裏的孤寡老人送了日常必需品,陪著善堂的孤兒吃了一頓年飯,並且計劃在初八給城內的窮苦人家施米贈粥。


    江光輝一向不參與這些事情,因此江世霖反倒比年前輕閑了很多,隻等著雪水化了,去礦場走一圈。


    大年初二,夏堇按照習俗,征得江光輝與小潘氏的同意,與江世霖一起回了娘家。兩人至夏家,先去拜見了夏僉。大概是沒有兒子陪在身邊,夏僉的精神很差,與他們說了幾句話,借口自己累了,把他們打發走了。


    夏堇雖然對夏僉諸多怨言,但到底是自己的親祖父。步出院門後,她忍不住對江世霖說:“等過了十五,我想請大夫給祖父診脈。”


    “診脈當然無妨,但你可別心軟,隨便答應他的要求。”


    “你是說,祖父剛才的萎靡不振,是裝的?”


    “也不能這麽說。”江世霖搖頭,“他畢竟年紀大了,天氣又冷。不過,雖然過了這麽多日子,但你應該發現了,他至今都沒有接受明輝。在他心中,恐怕依舊念念不忘‘光耀明楣’四字。另外,你三叔父曾過了秋試,等日子過得平順了,祖父一定會資助他參加科舉。”


    夏堇沉默,低頭走在江世霖身邊。她的祖父或許認為夏家已經熬過了最艱難的日子,可是她很清楚,夏家那幾家賴以生存的鋪子,全都是江家給的生意。離了江家,夏家說不定就連現在住的宅子都保不住。原本她希望,她和江世霖隻是簡單的夫妻,可事實上,他娶了她,等於背負了整個夏家。或許對他而言這隻是舉手之勞,但她不能把一切當做理所當然。


    她抬頭看著他的側臉。或許他可以做到不納妾,不收通房,但終有一天,當他對她的感情淡了,一定會厭煩夏家的依附。他們的婚姻,她不想再被動地接受他的喜歡,或者不喜歡,她想要一輩子,屬於他們的一輩子。


    “怎麽了?”江世霖沒有聽到夏堇的回應,回頭看她。見她搖頭,他牽起她的手,笑道:“不用擔心,隻要嶽母掌握著鋪子的收益,不管是祖父,還是三叔父,都不敢給嶽母臉色看。再過幾年,等明輝大了,祖父也就死心了。”


    “我明白的。我隻是想不通,對祖父而言,‘光耀門楣’四個字真的那麽重要嗎?”夏堇說著,握住了江世霖的手指。


    江世霖詫異地低頭看她。以前,當他牽著她的時候,她最多隻是任由他拉著。第一次,她居然抓住了他的手。他轉動手心,與她十指緊扣。


    “會被人看到的。”夏堇立馬低下頭,臉頰泛紅。


    江世霖愉悅地輕笑,轉而問:“等天氣暖和些,我再帶你去騎馬吧。”


    “上次母親已經不高興了。”


    “何必在乎別人怎麽看。再說,若是我們偷偷出城,又有誰知道呢?”


    “別人不都希望妻子呆在家中,繡繡花,種種草嗎?”夏堇的眼睛帶著笑。她喜歡與他一起騎馬。雖然初時有些嚇人,但隻要有他在,她就不會害怕。


    江世霖回頭,用懷疑的目光看她,問道:“種草,你或許會,但是你會繡花嗎?”


    “誰說我不會!”夏堇語氣堅定,卻難掩眼中的心虛。他分明就是故意嘲笑她。她重重甩開他的手,快走兩步。


    “這樣就生氣了?”江世霖笑著追上前,拉住她的手腕。


    房間內,馮氏遠遠看著女兒跨入院門,江世霖急急追上。夏堇想要甩開他,兩人拉拉扯扯間,江世霖牽著她走在回廊下。


    看著他們幾乎並肩而行,馮氏微微皺眉。她剛得知夏堇和江世霖來了,便早早吩咐錢媽媽和海棠為她梳妝打扮,一直坐在窗口等著。“堇兒被她父親慣壞了,她自己又主意大,根本不聽我的勸。”她幽幽歎息,一臉擔心。


    不多會兒,夏堇和江世霖進屋向馮氏行禮。馮氏笑著與江世霖說了一會兒話,便借口累了,拉著女兒進了房間,江世霖則由夏明輝陪著。


    臥房內,不待夏堇坐下,馮氏便語重心長地說:“堇兒,為**子,不比在父母身邊。你老實告訴我,前些日子,你是不是與姑爺拌嘴了?還有,避子藥的事……”


    “母親,我們已經沒事了。”


    “已經沒事,就是真的拌嘴了?”馮氏重重歎了一口氣,自責地說:“我不該由著你父親,應該好好教導你才是。就說剛才,你應該走在世霖身後才是。還是,即便他不該在大庭廣眾拉你的手,你也不能當眾甩開他,給他臉色看……”


    “母親,我和相公真的很好。”


    “堇兒,母親是過來人,怎麽會害你。當初我就是仗著你父親的喜歡,才會讓黃氏有機可乘。”馮氏擦了擦眼角,又道:“你不是不知道,現在家裏裏裏外外都必須倚靠世霖,你應該多順著他一些才是。”


    “母親!”夏堇有些不高興了,“您與其替我們操心,還不如想想,如何好生經營家裏的鋪子。將來,若是相公沒有生意關照了,鋪子還能賺錢嗎?”


    “你這麽說,是不是……”


    “不是。”夏堇斷然搖頭,“我和相公之間的事,您真的不必操心。”


    夏堇的話音未落,馮氏悲從心生,眼淚湧上了眼眶。她擔心女兒,也擔心家裏,有錯嗎?現在他們全家的希望都在江世霖一人,可女兒呢?避子藥,流產,耍小性子,她如何放心得下。


    “母親!”夏堇急忙拿手絹替馮氏擦拭眼淚,低聲勸說:“您正病著,應該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我如何能不想,不操心?”馮氏一聲質問,眼淚掉得更凶了,“你自己說,你是不是又偷偷吃避子藥,這才遲遲沒有身孕?”


    “母親!”夏堇滿心無力感,一邊替馮氏擦眼淚,一邊勸她,大過年不能掉淚之類的話,又再三表示,她一定會盡快懷孕,不讓她操心。


    馮氏自錢媽媽回來告狀之後,心中便一直存著怨氣。此刻麵對女兒,更是悲從心生,眼淚怎麽都止不住。夏堇哄了她許久,她這才慢慢收了淚水,哀傷地說:“堇兒,就算這會兒世霖覺得你什麽都是好的,可將來呢?男人都喜歡柔順聽話的妻子,你的脾氣太硬了,以後肯定會吃虧的。還有,我說過很多次了,兒子才是女人下半輩子的依靠……”


    馮氏斷斷續續說教了小半個時辰。夏堇生怕母親再次哭泣,隻能默默聽著,不敢插嘴。馮氏見女兒低頭不語,心中又生怨氣。


    回夏家之後,夏僉對她客客氣氣,就連夏知賢一家也對她恭敬有加,她很清楚,這全是因為江世霖。再說家裏的收益,也全都是他的安排。這種時候,女兒怎麽還能與他置氣?


    母女倆相對無言,枯坐許久。最終,夏堇念著母親身體不好,挽住她的手腕,笑著說:“母親,你說的我都記住了,我會好好伺候相公,孝敬公婆,盡快懷上孩子,您不用替我擔心,隻需好好養傷,健健健康就夠了。”


    馮氏抓著夏堇的手,眼眶紅紅的,哀泣地說:“我知道你是孝順的。”她拍了拍她的手背,擔心地說:“你身邊的丁香和呂嬤嬤畢竟是你祖父的人,不如我讓錢媽媽跟著你回去,有她在你身邊,我才能放心。”


    “母親,你怎麽突然說這個?”夏堇一臉不解,搖頭道:“丁香和呂嬤嬤都很好。再說,您身邊也離不得錢媽媽……”


    “我是怕呂嬤嬤有異心……”


    “不會的。”夏堇搖頭,“母親,您不用替**心……”


    “我怎麽能不操心。”馮氏說著,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不同於夏堇的煩悶,另一廂的江世霖卻是極高興的。自他發現避子藥之後,他能明顯感覺到,夏堇對他主動了許多,不止會牽他的手,還會向他表達自己的好惡。他相信,她真的害怕他會離她而去,所以她很努力地經營他們的婚姻。他不需要她的順從隱忍,他隻需要真實的她。


    遠遠看到錢媽媽拉著呂嬤嬤往院子的角落走去,他覺得奇怪。說實話,自從知道錢媽媽替夏堇去江世澈的藥鋪購買避子藥,他就對錢媽媽略有微詞。


    “大姐夫,你在看什麽?”夏明輝湊到江世霖跟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他與江世霖接觸得比較多,相比夏堇,他更喜歡他,好玩又直爽,完全沒有架子,與傳聞中的他根本就是截然相反兩個人。


    江世霖對著夏明輝笑了笑,轉而詢問他在學堂的生活。夏明輝也看到了錢媽媽。他一一回答了江世霖的問題,心下猶豫是否應該告訴他,自從錢媽媽前些日子探望過夏堇之後,馮氏就經常不高興,滿臉憂慮,有時候還會暗自垂淚。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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