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霖對著春娘緩緩搖頭。或許那個自殺的女人的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他的父親應該不會受她勾引。時至今日他依舊能感受到父親對母親的愛。按照當下得到的訊息,那時候他父母的感情極好,又是小別勝新婚,就算那個女人再妖嬈,他的父親也不可能看上來路不明的她。


    他按捺心中的不解,對著春娘問道:“事後母親向父親求證過嗎?”


    春娘搖頭道:“具體如何,我不知道,那天我從外麵辦事回來,太太就命我收拾東西,隨她去莊子上。當時我以為太太隻是和老爺拌嘴了,便勸了兩句。太太仿佛沒聽到一般,隻是呆呆地抱著三爺。我看太太的神色不對勁,尋了一個借口出屋,想找老爺勸太太留下。我才走到廊下,周媽媽就告訴我,老爺出府去了。她一早派人去尋老爺,可老爺不願回來。那天傍晚,太太就帶著三爺回莊子上去了。”


    春娘這番說辭與王婆子的話並無出入。江世霖追問春娘,她的母親何以認定他的父親強迫了那個女人,春娘隻是一臉為難地搖頭。直至江世霖再三追問,她才吞吞吐吐地說,在莊子上的時候,她問過他母親身邊的周媽媽。周媽媽說,有一個小丫鬟親眼看到他的父親閃閃躲躲,偷偷入了女人自殺的房間。


    說到這,春娘又補充道:“其實我們都勸過太太,那個女人自從哀求太太留下她,就算計好了一切。不管太太信不信,她一向仁慈寬厚,隻要老爺說上幾句好話,太太斷然不會去莊子上。可後來,我們幾次三番回城求老爺勸太太回家,老爺直至半個月之後才去莊子上接太太。”


    江世霖越聽越覺得自己的父親是冤枉的。他問春娘:“事後母親是如何處置這件事的?”


    “太太臨走時雖然留話給老爺,說是如果她的家人告官,她隻會直話實說,但太太第二天就使人拿了銀子給她的家人。那筆銀子,已經足夠他們買房、買田,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這事是你辦的?”


    春娘搖頭道:“是周媽媽去辦的。之後周媽媽一直留心著那戶人家。大概在年後不久,男人的母親死了,他就帶著兒子回鄉了,之後再沒有消息。”


    江世霖知道,周媽媽是她母親的陪嫁,自小就在她母親身邊。按王婆子說辭,她極為忠心,辦事也很妥帖。在他母親死後,他父親不止沒有為難她,還給了她銀子,放她出府。可惜,不過幾個月她就病故了,臨走依舊念念不忘她的母親。


    他歎了一口氣,見春娘欲言又止,說道:“你有什麽話,隻說就是。”


    “三爺,其實……”她一臉為難,沉吟片刻才道:“那時候,太太直至過年才回家。她回來之後,再沒有與老爺說起十月初二那天的事。但我們幾個都覺得,這事猶如一根刺……”她輕蹙眉頭,低聲說:“其實太太在乎的事,那是兩條人命……”


    這話的言下之意似乎在說,他的母親不在乎父親有多少女人,江世霖不悅地看了一眼春娘。春娘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急忙閉上嘴巴。


    小半個時辰後,江世霖帶著春娘回家認人。春娘從窗口看到屋內的男人,一臉詫異,說不出一個字,半響才點頭,連聲說,他雖然比以前蒼老了不少,但的確是那時候的男人。


    江世霖又讓她指認小廝長壽。春娘看了許久,不甚確定地搖頭,聲稱她在十年前隻是遠遠看過一眼,因為那時他還小,所以她不能肯定他是不是當年的男孩。


    江世霖沒有表態,命人送春娘回明月樓,自己折回池清居。夏堇等了一上午,見他回來,迫不及待地問:“怎麽樣,有結果嗎?”


    江世霖點頭,把經過簡略地敘述了一遍,又叫來王婆子,核實了幾個細節。夏堇在一旁聽著,心中五味陳雜。


    若她站在大尤氏的立場,絕不可能原諒江光輝。甚至,就算江世霖僅僅隻是逢場作戲,有了其他女人,她大概也會受不了。


    她情不自禁朝他看去。或許是因為人都是貪心的。她原本覺得,即便女人心裏不樂意,但丈夫納妾收通房是極平常的事。可現在呢?她甚至不希望他看其他女人一眼。她確確實實成了善妒的女人。


    江世霖見夏堇傻愣愣地盯著自己,遣退了王婆子,問道:“怎麽這樣看著我?”


    夏堇急忙低下頭,搖頭道:“我隻是在想,母親那時候一定很難受。”


    “父親被如此冤枉,他才難受吧。”江世霖反駁。


    “你如何知道父親是被冤枉的?按你所言,無論是王婆婆,春娘,還是周媽媽,都認為是那個女人勾引了父親。”


    “難道你覺得,我會隨便被別人勾引?”


    夏堇愣住了。江世霖先前的確未受綺紅,桃紅等人**,但那是因為他知道她們之中,有人懷著不軌念頭,所以不敢親近她們。除了她們,外麵那些女人呢?以後呢?上一次,明月樓新來的姑娘,才抵達沒幾天,就迫不及待,不顧一切出現在他麵前。一輩子那麽長,難道他真的能夠像柳下惠那般坐懷不亂?她很清楚,他從來都不是正人君子。她默默低頭。


    江世霖看她一臉憂愁,暗暗歎了一口氣。她還是不夠信任他。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她至少懂得吃醋了,這就是一個好的開始。他抬起她的下巴,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其實很簡單,隻要你懂得‘勾引’我,讓我看不到其他人……”


    “你又胡說。”夏堇急忙打斷他。自從上次眼睜睜看著他負氣而去,讓她意識到失去他是很容易的,這些日子,她幾乎放下了全部的矜持。她已經不認識自己了,他還要她如何“勾引”他?


    她喜歡看著他,喜歡與他說話,即便什麽都不說,能夠與他坐在同一個屋子也是好的。可是他呢?難道他的喜歡僅僅是指**的纏綿?


    “你又在想什麽?”江世霖輕撫她的臉頰,“你就是太喜歡胡思亂想了。”


    “不是。”夏堇搖頭,“我隻是覺得……”她的聲音漸漸弱了。她不能說自己已故的婆婆可憐,隻能轉而道:“其實若是父親與母親說,他想納妾,婆母未必不肯的。婆母最傷心的,是兩次鬧出了人命。先是那個女人自殺,後來又是江姚氏一家的事。最後的時候,婆母求父親放過她,固然有身體虛弱的原因在內,但是我想,父親兩次鬧出人命,也是原因之一。”


    江世霖聽得直皺眉。他不能說夏堇說得不對,但他的父親愛了他母親一輩子,可是他的母親居然認定父親**了孕婦。以前他覺得母親對父親,即便稱不上愛,但至少是喜歡的,如今看來,母親真的隻是在扮演妻子的角色。若是眼前的女人沒有喜歡上他,那麽他們會如何?重複他父母的人生之路?


    “別想了!”江世霖這話是對夏堇說的,同時也是在告誡自己。世上的事都是經不起推敲的。他隻要記著,他愛她,而她也喜歡他,他們過得十分幸福和諧,這樣就夠了。


    午飯過後,江世霖決定先問過父親,再去審問被關押在前院的男人。夏堇目送他離開,腦海中滿是江光輝與大尤氏之間的事情。她猶豫許久,叫來了王婆子,問道:“王婆婆,母親去莊子的半個月,父親沒有理會過母親嗎?相公覺得,父親是被冤枉的。父親沒有向母親解釋嗎?”


    王婆子搖搖頭,謹慎地回答:“太太離家之後,老爺的確是在半個月之後才去莊子上找太太的。”


    “聽相公說,父親和母親的感情極好,怎麽會時隔半個月才見麵?這其中是不是有其他的原因?或許,他們之間本就有什麽誤會?”


    “不是誤會——”王婆子脫口而出,又戛然而止,低頭不敢看夏堇。


    夏堇追問:“王婆婆,我特意等相公走了,才把你叫過來,就是覺得,你或許有什麽話,不方便當著相公的麵說出口。你放心,我不是想評論什麽,更不會批判先人,我隻是想弄清楚真相罷了。”


    “三奶奶。”王婆子的語氣帶著幾分哽咽,低聲說:“後來的時候,太太也覺得,不管老爺有沒有做過,但那個女人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時候,若是老爺說一句,他沒做過,太太會相信的,會立馬隨著老爺回家。可事實上,老爺半個月都對太太不聞不問,最後即便去了莊子,也沒有半句解釋,隻是要求太太與他一起回家。說到底,老爺隻是埋怨太太一直未有身孕。”


    “你說什麽!”夏堇的震驚無以複加。


    “三奶奶,這些話奴婢原本不該說的,但是——”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老爺偏疼三爺,鍾情太太,這事所有人都知道,可太太也有她的苦楚。當初,太太生下三爺,老爺極高興。三爺滿月那天,太太和奴婢親耳聽到老爺對大老爺說,三爺聰明伶俐,長得漂亮。隻要看著三爺,他娶太太就是值得的。”


    大家看到矛盾的地方了嗎?矛盾的地方就是關鍵所在。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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