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踏進蘭園小院,張姨娘急步前行,欣喜高喊,蘭園都是自己的心腹,即便是違了規距,也無人敢告發。


    丫鬟立於門口,快速打開簾子,張姨娘沉浸在喜悅之中,未發現丫鬟臉上的古怪神色。


    張禦史和禦史夫人端坐在大廳中,見張姨娘前來,禦史夫人笑著起身:“玉蘭來了。”笑容有些苦澀。


    “娘!”張姨娘笑容滿麵,快步前行,伸出手臂欲扶禦史夫人,突然,一道白影迎麵飛來,重重砸向她,張姨娘下意識的快速躲閃,白影“啪”的一聲掉落在地,她驚出一身冷汗,張禦史咆哮如雷:“看看你做的好事?”


    “老爺,別嚇著玉蘭。”禦史夫人心疼女兒,可又礙於張禦史在此,不敢再多說什麽。


    一本精致的小冊子安靜的躺在地上,張姨娘狐疑的彎腰撿起,打開來看,頓時瞪大了眼睛:“這是……”


    “是官員彈劾我教女無方的奏折副本。”張禦史怒氣衝天:“你在侯府是怎麽管家的,居然讓外人知道你無視禮法,刻薄先生?”


    “我沒有刻薄先生啊。”張姨娘焦急上火,百口莫辯:自己與陸皓文都沒見過幾麵,怎會被人狀告刻薄了他?


    “沒有人家還傳的繪聲繪色,如親眼所見!”張姨娘的辯駁,張禦史明顯不信。


    “朝堂能人輩出,升遷一級,比登天還難,咱們張家沒有強勢的背影與人脈,一直以來,我小心謹慎,隻為了能登上眾多人虎視眈眈的正二品侍郎之位,你可知我為了那個位置,努力,隱忍多久,隻因你這點小事,我所有的努力全部前功盡棄……”


    “我警告過你多少次,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升遷的關鍵時期,絕不能有半點差池,你都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嗎?”最後一句,張禦史幾乎是吼出來的,可見他是憤怒到了極點:“皇上最重禮法,最尊重有才之士,而你居然在這關鍵時候刻薄先生,還傳的人盡皆知,你是故意要害我是不是?”


    “爹,您先別著急,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唯今之計,趕快查明真相,稟明皇上……”張姨娘還指望張禦史升遷,她擁有強勢的娘家,才可壓馬姨娘一頭。


    張禦史冷冷開口:“事情在朝中鬧的沸沸揚揚,大臣們更是以女不教何以管教他人為由,上書彈劾我,皇上雖然還沒有下旨,但我知道,升遷已是不可能了,不降職,就是好事。”


    “事情沒有轉還餘地了嗎?”張姨娘管家大權被奪,若張禦史再不能升遷,她就更沒有籌碼與馬姨娘對峙了。


    “聖旨將下,你說還有沒有轉還餘地?”都是她幹的好事,在這關鍵時刻扯自己後腿。


    張姨娘眸光微閃,直直跪倒在地:“玉蘭,你這是幹什麽,快起來。”禦史夫人無奈歎氣,上前去扶,張姨娘堅持不起:“爹,能否聽女兒解釋一二。”


    “老爺,玉蘭一向乖巧、聽話,斷不會做出這等有違禮法之事,你何不給她個解釋的機會。”唯恐張禦史再發脾氣,禦史夫人焦急的懇求著。


    張禦史心情鬱悶,發泄過後,怒氣消去幾分,再望望張姨娘這副楚楚可憐,知錯懊悔的模樣,以及禦史夫人苦口婆心的勸解,胸中的怒氣又消去幾分:“有什麽話,直說無妨。”事到如今,自己定是無法升遷了,聽聽她的解釋,也無所謂。


    “爹,女兒苛刻先生一說純屬子虛烏有,絕對是旁人嫉妒爹爹升遷故意陷害。”張姨娘說的聲淚俱下:“女兒身邊重敵環繞,一直以來都小心應付,哪曾想還是被她們鑽了孔子,抓住把柄,女兒隻是管家大權被奪,算不得什麽大事,卻未曾想到,爹爹被女兒所累,背上教女不嚴的罪名,失去大好升遷機會,都是女兒愚笨,不孝,連累了爹爹和母親,還請爹爹責罰!”


    “你在侯府的管家之權被奪了?”張禦史隱隱察覺到了不對。


    “沒錯,剛才女兒就是去鬆壽堂交權的!”張姨娘輕拭著淚珠:“看老夫人的意思,想將權力交給馬姨娘和大小姐……”


    “慕容雨是侯府大小姐,再過兩年就要出嫁,不足為懼,反倒是那馬姨娘,隻是從五品官員的女兒,老夫人怎會如此高看於她?”若大戶人家將府中大權交給一名姨娘,即表示,打算扶她為正室。禦史夫人曾見過馬姨娘幾次,沒看出她哪點比自己女兒優秀。


    “她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


    什麽?馬姨娘有孕了!張禦史與禦史夫人眼中皆閃著濃濃震驚:這就難怪了,侯府嫡長子慕容岸過世,府裏的姨娘,誰先誕下兒子,誰扶正的可能性就會大些……


    禦史夫人扶起張姨娘,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她平坦的小腹:“玉蘭哪,你還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嗎?”自從生了琳兒後,她就未曾再孕。


    張姨娘低下頭:“娘,這種事情,急不來的。”


    禦史夫人輕拍著張姨娘的手背歎氣:“是啊,子嗣的事情,是靠緣分的,命裏有時,終會有。”


    “蘭兒的意思,誣陷你刻薄先生的是馬姨娘。”害自己不能升遷的人,也是她了!


    “這……女兒還不是十分確定!”張姨娘猶豫片刻:“馬姨娘的娘家都在外省,前段時間,她也一直呆在城外莊子上,對侯府的事情不會太了解,不過……”張姨娘欲言又止。


    “不過什麽?有話就一次說完,不要吞吞吐吐的。”張禦史的氣還有幾分未消,看人看事,並不是十分順眼。


    “大小姐和馬姨娘關係不錯,昨天,就是她去莊子上接馬姨娘回來的。”張姨娘暗中設計馬姨娘和慕容雨的事情,被她自動忽略。


    “你待慕容雨一向不錯,我與她又近日無冤,他日無仇,她為什麽要幫著毫無娘家背景的馬姨娘對付咱們?”張禦史能成為禦史,也是有兩把刷子的,三言兩語,糊弄不了他。


    “侯府開辦學堂的事情,爹爹早就知曉了吧,請來的先生,是名落魄的寒門學子,秋季科試,名落孫山,侯爺欣賞他才華高絕,有心栽培,方才請他入府教書,大小姐也十分欣賞先生的才學,沒少在老夫人麵前誇獎先生……”


    張禦史的眼睛瞬間眯了起來,曾經,他也是寒門學子,很明白落魄書生急於攀附權貴的心態,慕容雨誇獎先生,讓那先生得寸進尺,進而妄想著與侯府更進一步,提高他的地位……


    “據侯爺身邊的小廝說,昨個侯爺去將軍府,將先生也帶去了,原本,先生是在門外等候的,可不知怎的,大小姐派人將他叫了進去,不但見了太子和洛陽王世子等人,還當眾吟詩作對,眾人皆誇……”


    張禦史冷冷一笑:將軍府麽,素來與自己不合,將所有事情連起來,前因後果就清析的多了。


    陸皓文是寒門學子,吃,穿,住,用與侯府根本無法相提並論,再加上慕容修、慕容雨的鼓勵,他便越發大膽了起來,妄想入住忠勇侯府,享受所謂的先生待遇。


    昨兒個將軍府設宴,他和太子,世子等人吟詩作對時,故意透露他仍住在破屋,想借太子等人的口,以禮法壓人,讓慕容修同意他住進侯府,卻不想,事情被有心人利用,上了折子,彈劾自己。


    慕容雨,馬姨娘,陸皓文三人是不是真的合謀了,張姨娘並不關心,她要的,隻是一個對付馬姨娘和慕容雨的理由,在侯府,她隻是一名姨娘,管家大權又被收回,她做不了太多事情,所以,她才想借助張禦史之手來鏟除慕容雨和馬姨娘。


    因張姨娘的關係,張禦史升遷無望,以他的脾氣,即便不與她斷絕父女關係,也會氣的不再理會她,到時,她府裏府外孤立無援,再也無法與馬姨娘抗衡。


    讓她在一名從五品外省官女兒手底下做姨娘,她當然不甘心,所以,她歪曲事實,將陸皓文扯進來,讓謊話圓滿了,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慕容雨,馬姨娘,陸皓文身上,如此一來,張禦史就會轉移怒氣,幫助自己對付馬姨娘和慕容雨。


    至於陸皓文,隻能說他倒黴,剛巧撞到了槍口上,更何況,陸皓文曾因一首詩與慕容琳發生爭持,並害她和慕容琳被打了二十大板,這一次,就當是他償還她們吧!


    張姨娘眼睛濕潤,不停以絲帕輕抹眼睛:“都是女兒不孝,防備不夠,害爹爹丟了升遷的大好前程……”


    “傻孩子,是他們太狡猾,不關你的事。”禦史夫人慈愛的輕拍張姨娘的後背:“老爺,蘭兒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你就不要再責怪她了。”


    張禦史的麵色緩和許多:“我早就不怪她了,蘭兒今後有何打算?”慕容雨,馬姨娘,陸皓文都在侯府,自己身為外人,不方便下手,少不得要借助蘭兒的手。


    雖然害自己被彈劾的罪魁禍首是陸皓文,但慕容雨的賞識也是他產生癡心妄想的助力,還有馬姨娘,她搶了蘭兒的正室之位,就是與自己為敵,否則,蘭兒成為忠勇侯夫人,可以侯府的勢力幫襯自己不少。


    事情按照張姨娘預想的方向發展著,她心中高興,卻並未表現出來:“女兒已經不管家了,慕容雨又身份高貴,輕易動不得,我們需從長計議,爹,咱們坐下來細細商議,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丫鬟、嬤嬤們立於門外,聽著大廳裏的動靜越來越小,到了最後,竟然完全靜了下來,不由得對張姨娘心生佩服:張姨娘真真厲害,短短半柱香的時間,就能讓怒氣衝天的張禦史平息怒氣,自己自愧不如!


    張姨娘承諾慕容琳,會請張禦史幫忙打聽歐陽少弦的喜好,慕容琳開心異常,傷勢也好像瞬間好了大半,做著美夢,一夜好眠。


    醒來時,窗外陽光明媚,不知到了何時,心情愉悅的喚來丫鬟們服侍她梳洗,用膳後,離天黑還早,慕容琳悶在房間十分無聊,便想出去走走。


    “二小姐,您在禁足啊,怎能出去。”桃兒除了無奈,還是無奈:若被老夫人知道,少不得會加重刑罰。


    “我隻是出去吹吹風,曬曬太陽,又不會走很遠。”慕容琳心情好,沒有像往常那般怒聲訓斥桃兒:“再說了,咱們可以避過那些下人,悄悄出去走走,事情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我不說,老夫人怎會知道。”


    “老夫人和馬姨娘在花園裏賞花、曬太陽呢。”有身孕的女子就是不一樣,整個侯府的下人,爭相巴結馬姨娘,都快把她供起來了。


    “咱們避過花園去外院吧,反正侯府也沒什麽男客,外院內院,隨咱們走動。”披了件粉色披風,慕容琳笑盈盈的大步向外走去:隻要不遇到老夫人,在外麵呆多久都可以。


    慕容琳是主,桃花是仆,她不敢忤逆慕容琳的意思,心中無奈也隻得快步跟上去:佛祖保佑,千萬不要遇到老夫人。


    下了學堂,時間尚早,慕容雨正準備回煙雨閣,一名丫鬟快步跑了過來,壓低了聲音道:“大小姐,張禦史和禦史夫人來了侯府看望張姨娘。”


    慕容雨雪眸微沉:“來多久了?”


    “近兩個時辰了,還呆在蘭園沒出來,並且……”小丫鬟湊到慕容雨耳邊輕語幾句,慕容雨笑的高深莫測:“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奴婢親眼所見!”小丫鬟鄭重保證著,就差舉手發誓了。


    張禦史這個時候來侯府,會不會另有所圖:“老夫人現在在什麽地方?”


    小丫鬟手指東方:“在前麵的花園裏。”


    秋天,花園裏的景色依舊迷人,紅的月季,黃的金盞菊,紫的木槿,白的蔥蘭,姹紫嫣紅,競相開放,溫暖的陽光照射,輕輕的微風吹過,淡淡的花香飄著,使人心曠神怡。


    慕容雨來到花園時,老夫人正與馬姨娘坐在花園中的亭子裏談笑風聲,丫鬟、嬤嬤們也陪在身邊說說笑笑,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不斷傳出,氣氛十分融洽。


    張姨娘對付馬姨娘容易,想在老夫人眼皮底下害馬姨娘,可就艱難的多了,老夫人和馬姨娘同吃同遊,是為保護她,對她腹中胎兒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大小姐。”馬姨娘率先發現了慕容雨,熱情的站起身招呼著:“大小姐可是下學堂了?”


    “是啊,我正好路過這裏,聽到笑聲連連,就忍不住走過來了。”慕容雨笑盈盈的走進亭子:“看大家開心的樣子,是不是有喜事啊?”


    老夫人的笑容毫不掩飾,甚至於,連眼睫毛都在笑:“剛剛太醫來過,為馬姨娘把了脈,確定是個男孩子。”以前隻是希望,現在已經落實,老夫人自是笑逐顏開,高興的合不攏嘴:侯府終於又要有後了。


    “真的,恭喜祖母,恭喜馬姨娘,我要有小弟弟了。”慕容雨身為侯府嫡女,出嫁時會有豐厚的嫁妝,侯府的侯位卻不會留給她,而她,重生一世,早已看開,對侯府的一切,都沒有太大的興趣,扳倒張姨娘,打垮慕容琳,踩死李向東是她現在最想做的事。


    至於將來的忠勇侯人選,現在說還為時尚早:“我聽說有孕的女子要時常站起來走走,腹中胎兒才會健康,姨娘坐下多久了?”


    經慕容雨這一提醒,老夫人和馬姨娘方才想起,她們在此坐了大半個時辰了:“幸虧大小姐提醒,我該起來走動走動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絕對要讓他平安長大。


    馬姨娘扶著紅菱的手站了起來:“老夫人,我……”


    “我這把老骨頭坐久了也是渾身酸疼,一起走走吧。”老夫人扶著柴嬤嬤的手慢慢站起,現在是特殊時期,她不想讓馬姨娘離開她的視線。


    慕容雨淡淡笑著:“快到午膳時間了,祖母身體弱,姨娘身子沉,咱們不要跑遠了,在附近慢慢走走就好。”


    眾人隨聲附和著,不斷誇獎慕容雨孝順。


    慕容雨善解人意的走在老夫人,馬姨娘身側,與兩人說說笑笑,不著痕跡的引領眾人去往那個即將有事情發生的地方……


    話說慕容琳出了月琳閣,和桃兒小心翼翼的避開侯府丫鬟,小廝,向外院走去,天氣好,陽光好,慕容琳的心情也格外好,一路走來,明媚的笑容始終掛在臉上:“想不到秋天的環境這麽好,景致這麽美!”


    “二小姐人美,襯的環境更美!”桃兒不失時機的拍著馬屁,慕容琳十分受用,四周無人,慕容琳也不再掩飾自己:“桃兒,你覺得,我和慕容雨哪個更美些?”


    “大小姐美則美矣,隻是太端莊了,看上去,有些死板,不會變通,相比之下,二小姐可愛多了,活潑美麗,巧笑盈盈,貴族年輕男子們見了,一定會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


    “真的嗎?”慕容琳心中得意,她院中的丫鬟們都說她比慕容雨漂亮,優秀,可她們誇獎的話太過千篇一律,她早就聽煩了,桃兒的這番誇獎之言,意思差不多,卻換了說法,慕容琳十分愛聽,礙於她侯府千金小姐的身份,不能表現的太直白,矜持道:


    “桃兒,這些話當著我的麵說說無所謂,千萬不要讓姐姐聽到,否則,她一定會很傷心的……”慕容琳心中洋洋得意:自己身為慕容雨的妹妹,卻比她美麗,優秀,將來嫁的夫君,肯定也比她好,真是挺不好意思的。


    “二小姐。”溫柔的男聲突兀的響起,慕容琳嚇了一跳,停下腳步回頭望去,身著布衣的陸皓文正緩步向她走來,滿麵正色。


    “陸先生。”眼看著陸皓文與慕容琳的距離越來越小,慕容琳心虛的驚呼一聲:“桃兒!”他不會因那首詩的事情,想趁著四下無人,與自己算賬吧。


    “二小姐別怕,奴婢在這裏。”桃兒正欲悄悄跑去別處叫人,哪曾想慕容琳在這時候叫住了她,萬般無奈之下,她隻好硬著頭皮上前幾步,擋在慕容琳麵前,怒瞪著陸皓文,身體微微顫抖:“你……想幹什麽?別過來……否則我喊人了……”慕容琳是她的主子,她的話,桃兒不得不聽。


    慕容琳躲在桃兒身後,隻露出小半個腦袋,警惕的望向陸皓文,斥責道:“陸皓文,這裏是侯府,我是二小姐,你要是敢亂來,我一定……”


    “二小姐誤會了。”陸皓文在慕容琳一米外站定:“我沒有其他意思,之前二小姐借我十兩銀子,我是來還銀子的。”說著,陸皓文拿出一個小布袋遞向桃兒,這十兩銀子是慕容修提前發給他的月俸,也可以說是那首詩的封口費。


    桃兒猶豫著,猛然伸手接過布袋,打開來看,果然是十兩銀子,與慕容琳相互對望一眼,麵麵相覷:二小姐何時借給陸皓文的銀子,為何自己不知道?


    陸皓文不是來找她算賬的,慕容琳暗暗鬆了口氣,膽子大了許多,從桃兒身後走出來,伸手搶過布袋和十兩銀子:“不過就是十兩銀子而已,還放的如此嚴密。”這陸皓文真真是沒見過銀兩。


    甩手將布袋扔到一邊,慕容琳拿著銀子掂了掂:“陸皓文,我什麽時候借銀子給你了?”自己怎麽不記得有這回事。


    “就是侯府招待中舉才子們那天,我……受了傷……無錢醫治,是二小姐派人送來了十兩銀子……”當時他以為,侯府二小姐是位知書達理的女子,來侯府教書,逐漸了解她,發現她和他想象中的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欠債還錢,如今,慕容琳借他的銀子,他已經還了,再不相欠,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我本想早些將銀兩還上,可最近事情太忙,二小姐又沒來學堂,所以,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慕容琳將銀子扔給桃兒,不屑的目光將陸皓文上下打量一遍:“這十兩銀子不是我借你的,不過,如果你找不到人還的話,我就做做好人,勉為其難的代人收下吧。”


    無視陸皓文眼中的錯愕,慕容琳繼續冷嘲熱諷:“陸先生,我忠勇侯府怎麽說也是高門貴族,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甚至每名丫鬟、小廝的著裝都代表著忠勇侯府的氣象,你這身裝扮來侯府教書,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侯府之人窮的隻能穿布衣了……”真真丟盡了侯府臉麵


    恰在此時,慕容雨,老夫人,馬姨娘來到轉彎處,與慕容琳,陸皓文隔著一道牆,慕容琳的嘲諷聲極大,眾人聽的真真切切,老夫人停下腳步,沒有言語,麵色極其難看。


    慕容雨冷冷一笑,來的正是時候,不知慕容琳這堂堂侯府千金,還會說些什麽難聽的嘲諷之語來刺激陸皓文。


    “二小姐,我乃一介寒門學子,暫時隻能著布衣。”陸皓文雙手緊握成拳:穿布衣隻是暫時的,等自己科舉高中之後,就不必再如此寒酸。


    “你是沒錢買綢緞做衣服吧。”慕容琳毫不留情的拆穿了陸皓文的話,撇撇嘴道:“也是,你每月月俸隻有區區的五兩銀子,都不夠我在醉情樓吃一盤菜的……”


    這裏除了自己和陸皓文,就隻有桃兒,桃兒是自己的丫鬟,絕不會出賣自己,自己可以隨便羞辱陸皓文,以報他害自己被打二十大板之仇。


    陸皓文是知恩圖報之人,他得了那十兩銀子,想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買好衣服或好吃的改善夥食,而是還給慕容琳,因為慕容琳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幫過他,對他有恩,他不想欠人恩情。


    慕容琳刁蠻任性,看不起陸皓文,所以,他還銀子時,她必定會大呼小叫一番。


    慕容雨心中冷笑,這就是當初她以慕容琳名義送銀子給陸皓文產生的效應,不過,慕容琳的咄咄逼人,冷嘲熱諷,出乎了她的意料,慕容琳在這裏遇到陸皓文並不是偶然,而是慕容雨故意安排的。


    陸皓文每天下了學堂都要去書房,向慕容修稟報一些事情再走,而慕容琳,在禁足期間偷跑出月琳閣,為了不讓人知道她出來過,她和桃兒會挑無人的路走,慕容雨吩咐下人出現在某些路上,避開某些路,所以,她被逼到了陸皓文每天離開侯府時的必經之路上……,。


    陸皓文微低著頭,一言不發,雙手卻是越握越緊,並微微顫抖:“二小姐,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不是他懦弱無能,為了這份教書的差事不敢反擊,而是,慕容琳是他的恩人,他怎麽能訓斥自己的恩人。


    陸皓文轉身欲逃離此處,遠離慕容琳的羞辱,哪曾想,慕容琳還不打算放過他,咄咄逼人:“慢著,我讓你走了嗎?”


    慕容琳扶著桃兒的手,快步走到陸皓文麵前,擋住了他的去路,趾高氣昂:“陸皓文,你記清楚了,我是侯府二小姐,而你,說的好聽點,是我爹請來的教書先生,說的難聽點,就是沒簽賣身契的奴才而已,在我這個主人麵前,你沒有囂張的資格,更沒有與我唱反調的權力,你應該像其他奴才們一樣,對我的命令言聽計從……”


    “住口。”老夫人實在看不下去了,怒斥一聲,快步走了過去:“慕容琳,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如大街潑婦,毫無修養處處以權壓人,哪裏還有半點侯府小姐應有的矜持,端莊,張姨娘平時就是這麽教你的嗎?”


    “祖……祖母……”慕容琳嚇的連話都說不清了,目光望到陸皓文,氣的雙眼冒火,咬牙切齒:“陸皓文,你這個卑鄙小人,居然陷害我……”他故意設計自己在祖母麵前出盡醜態,顏麵盡失……


    “不關陸先生的事,是我散步時無意間走到這裏,看到了這精彩的一幕。”老夫人冷冷注視著慕容琳:“我還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往日那溫柔可愛的孫女,在他人麵前竟是如此的咄咄逼人、蠻不講理……”


    “祖母,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慕容琳如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轉,祖母討厭自己了,怎麽辦,怎麽呢?


    老夫人擺了擺手,打斷慕容琳的話:“你羞辱先生一事,暫且不提,昨兒個我才命你禁足,你今兒個就出來了,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啊……”被張姨娘教的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祖母,你誤會我了,真的誤會我了……”慕容琳嗚嗚的哭了起來,桃兒不著痕跡的後退到人群中,趁著眾人不注意,快速轉身向蘭園跑去。


    望著桃兒消失的方向,慕容雨冷冷一笑:速度再快些,早點將救兵搬來,不然,你家二小姐就要崩潰了……


    蘭園,張禦史,禦史夫人,張姨娘三人正在商議事情,外麵傳來焦急的呼喚聲:“姨娘,姨娘……”


    張姨娘緊緊皺起了眉頭,訓斥道:“誰在外麵大呼小叫的,不知道我在談事情嗎?”真沒規距。


    桃兒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焦急道:“姨娘,不好了……二小姐違背老夫人的意思,偷跑出去玩,被老夫人抓到了,正在訓斥呢……”


    “什麽?”張姨娘猛然站了起來,心急如焚,又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琳兒怎麽這麽莽撞,不知道這是非常時期嗎,丁點的錯誤,都會被人誇大,成為重罰的理由,她倒好,無視家規,禁足期間,還偷跑出去玩……”


    “蘭兒,別著急,先去看看琳兒。”禦史夫人輕聲安慰著:琳兒怎麽說也是侯府二小姐,老夫人的親孫女,即便犯了錯,也不會重罰到哪裏。


    張姨娘重重歎氣:“怕隻怕,這是有心人故意設計。”


    張禦史的眼眸瞬間又眯了起來,眼底折射出點點寒光:“看來,她們不將咱們張家的人整死,誓不罷休了。”


    “爹,娘,你們先回去吧,我去處理琳兒的事情,對付慕容雨,馬姨娘之事,咱們改日再議。”侯府的局麵越來越亂了。


    張禦史站起身,冷聲道:“既然來了,就一起去看看吧,我和你娘來府上做客是光明正大,外孫女出了事,我們去關心,關心,也是人之常情,若我們悄悄的走來,反倒會惹人懷疑。”


    張禦史率先走向屋外:“我也好久沒見過琳兒了。”若真是慕容雨,馬姨娘設計蘭兒和琳兒,那麽她們兩人也應該在場,自己很想見見,她們究竟長了什麽樣的三頭六臂,居然敢設計自己的女兒,外孫女!


    當張禦史,禦史夫人,張姨娘三人來到時,慕容琳已經哭成了淚人,癱倒在地,滿臉淚痕:“琳兒。”張姨娘心疼女兒,快步走上前,將慕容琳攬進懷中,輕聲安慰著:“別哭,別哭,娘在這裏……”


    張姨娘一到,慕容琳毫無顧及,哭的更加大聲,猶如魔音響徹,震的耳朵疼。


    張禦史的目光在慕容琳身上停頓片刻便移開了,悄悄望向他要找的人,慕容雨是侯府小姐,氣質、著裝都與丫鬟們大相徑庭,張禦史一眼便望到了她,心中暗暗吃驚:無論容貌,氣質,修養,她都比琳兒高出一籌,丞相府的外甥女,果然與眾不同。


    至於馬姨娘,年近三十,保養得當,麵容姣好,比自己的女兒隻差不強,根本不足為懼。


    “張姨娘,你隻是名姨娘,對著二小姐,不能夠自稱為娘。”老夫人的語氣冰冷之中帶著威嚴:琳兒的囂張跋扈,無法無天,都是和她學的,小戶人家的千金,即便是嫡女,也是這般的沒教養,沒規距,上不得大台麵。


    “是是是,老夫人教訓的是,是我教女無方……”擔驚受怕,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自己女兒在侯府居然過的這麽辛苦,張禦史和禦史夫人終於看不過去了:“老夫人,多日不見,身體可好?”轉移老夫人的注意力,自己女兒會少受些苦。


    老夫人轉過身,笑著招呼:“原來是禦史和禦史夫人,剛才隻忙著處理家事,沒注意到兩位,請莫見怪。”老夫人特意加重了‘家事’兩字,意在提醒張禦史和禦史夫人,這裏是侯府,不是禦史府,張姨娘嫁進侯府,就是侯府的人,即便他們兩人來做後盾,也改變不了什麽。


    “多日不見,有些想念二小姐,便過府來看看,哪曾想這孩子調皮,惹出了事端……”一句話,張禦史已解釋清楚他來侯府的目的。


    老夫人淡淡笑著:“張禦史有心了,琳兒是我侯府小姐,未教好是我侯府的責任,我責罰她,也是為她好……”張姨娘昨兒個才被奪權,今兒個張禦史就登門了,看望琳兒,隻是借口吧……


    慕容雨冷冷一笑:張禦史想念慕容琳,會進了侯府直奔蘭園,和姨娘在裏麵密謀兩個時辰……


    張姨娘失勢,必定會向張禦史和禦史夫人訴苦,禦史府權力不小,張禦史又詭計多端,不得不防,如今,老夫人的注意力全在馬姨娘身上,對其他事情,無心他顧,自己設計慕容琳,是為引出張禦史,讓老夫人知道他們有可能在密謀,早做防備。


    “老夫人所言極是,不過,二小姐年齡尚小,稍稍懲罰就好,不要太過了,她會吃不消……”老夫人張口閉口侯府,侯府,就是提醒將張禦史,他沒有權力管這件事情,張禦史心中惱怒,卻又無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為她求求情,老夫人當著求情人的麵,應該不會太為難琳兒。


    老夫人笑的和藹可親:“琳兒犯了錯,我也沒打算重罰她,隻讓她閉門思過,哪曾想,她不但違背命令跑出月琳閣,還出言不遜,嘲諷先生。”若不給她些教訓,她隻會更加的無法無天,整個侯府的臉麵,早就被她丟盡了。


    張禦史將目光轉向立於一旁的陸皓文,眸底寒風閃閃,瞬間已恢複平靜。


    “老夫人,琳兒還有傷在身,若您要罰,就罰我吧……”張姨娘驀然開口:“是我沒有看好琳兒,理應受罰……”


    “姨娘,您也有傷在身啊,錯是我犯的,還是讓我受罰吧。”慕容琳哭的淒淒慘慘,十分配和的與張姨娘演著戲:當著外人的麵,兩人又都有傷在身,老夫人自然不能再重罰兩人,否則,定會被人說苛刻孫女和姨娘。


    “無規距不成方圓,琳兒無視長輩命令,私出月琳閣,違反了侯府規距,若是不罰,下人們全都效仿,違反主子命令,侯府豈不亂了套。”


    若這裏隻有侯府的人在,老夫人會念在慕容琳有傷在身的情份上,饒她一次,可偏偏張禦史在此,又在張姨娘大權被奪的第二天就來到這裏,老夫人便準備殺雞儆猴,給他們個警告,以免他們覺得自己好對付。


    “違背長輩命令者,按照侯府家規,重打三十大板,念在琳兒有傷在身,減免十板,剩下的二十大板,可等她傷好後再行,禁足三個月,月琳閣的丫鬟,嬤嬤,監督不嚴,每人去刑房領十板……”


    目光望向張姨娘:“姨娘管家大權已交,琳兒犯事,再與姨娘無關,姨娘不必自責。”


    慕容雨暗笑:老夫人的確厲害,重罰慕容琳,卻放過張姨娘,是為離間她們母女感情吧……


    張姨娘欲求情,老夫人率先開了口:“走了這麽久,我也累了,柴嬤嬤,扶我回房,馬姨娘,雨兒也累了半天,都回去休息吧,去通知侯爺,張禦史到訪……”


    “我和夫人出來的時間不短了,正準備回去,不必麻煩侯爺了。”張禦史沉下眼瞼:剛才製定的計劃,勢在必行!


    “既然如此,張禦史請便吧。”老夫人帶著馬姨娘,慕容雨等人浩浩蕩蕩的走了,陸皓文也趁機離開,獨留張禦史,張姨娘,慕容琳在此。


    慕容琳毫無形象的放聲大哭:“娘,我身上的傷還沒好呢,老夫人又要打我,傷上加傷,身上留下疤痕怎麽辦啊?”


    “別哭了。”張禦史被她的哭聲吵的心煩意亂:“你這二十大板,不一定打到身上!”計劃一定會盡快實施,慕容雨,馬姨娘,陸皓文,等著倒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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