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盧長明沒法生氣。


    因為他清楚,眼前這青袍少年,必有驚天般的來曆。


    否則,渡河使盧長明當初何至於大動幹戈,不惜撤掉他這位玄幽境人物的“太上長老”身份?


    盧長明笑道:“這或許就是緣法,蘇公子這次前來天雪城,莫非也打算在明晚去查探幽都劇變的緣由?”


    蘇奕點了點頭,邁步就要離開。


    他對盧長明可沒多少好感。


    “蘇公子且留步。”


    盧長明忍不住叫道。


    “有事?”


    蘇奕頭也不回問道。


    盧長明深呼吸一口氣,道:“蘇公子或許還不知道,當初在你離開奈何神山不久,我派渡河使‘墨無痕’雷霆震怒……”


    他把大祭司、三祭祀等人被懲治,以及自己被剝奪太上長老的身份一一說出。


    蘇奕不由意外。


    他知道墨無痕,乃是“雲紫英”的師弟,曾擔任過孟婆殿掌教。


    不過,他可沒想到,因為自己的緣故,墨無痕會這般大動幹戈,連盧長明這等玄幽境角色,都被懲治了一頓。


    “也對,當初我在前往忘川神窟內試煉時,看守入口的冥淵獸曾說過,墨無痕當時也在忘川神窟深處閉關,如此看來,這家夥應當是在那時候猜出了我的身份……”


    蘇奕很快就明白過來。


    盧長明喟歎道:“蘇公子,當初那件事,是我等有錯在先,我等也為此受到懲治,還希望公子莫要再介懷此事。”


    蘇奕一聲哂笑,道:“你想多了,我蘇某人還不至於為這點小事耿耿於懷。”


    盧長明似鬆口氣,笑道:“展顏消宿怨,一笑泯恩仇,若公子不介意,老朽倒是很希望能夠和公子一起在明晚前往枉死城走一遭。”


    頓了頓,他說道:“公子無須憂慮,此次我孟婆殿和孟婆殿、火照神宮等頂級勢力的皇者一起聯手,足可應對枉死城中那些凶險,公子若能一起同行,相互也能有個照應。”


    蘇奕怔了一下,有些訝然。


    盧長明似唯恐蘇奕誤會,認真說道:“公子是我派渡河使墨無痕老祖看重的人,老朽這麽做,絕沒有其他心思。”


    蘇奕搖頭道:“不必了。”


    盧長內心不禁自嘲。


    他哪會看不出,縱使自己已盡力表達善意,可這位來曆神秘的蘇公子,並不怎麽領情。


    “我勸你們還是莫要前往枉死城為好,所謂幽都劇變,就是玄冥神庭布設的一個陷阱。”


    蘇奕忽地開口。


    盧長明一怔,旋即眼眸驟然收縮。


    玄冥神庭的陷阱!?


    他想起了這次和他一起前來,卻在天雪城中離奇失蹤的二祭祀蕭北野,同樣疑似和玄冥神庭有關。


    “蘇公子此話當真?”


    盧長明忍不住問。


    “信與不信,全看你自己。”


    蘇奕說罷,和幽雪一起邁步而去。


    盧長明張嘴要說什麽,可最終還是忍住。


    歸根到底,他和蘇奕之間,並沒什麽交情,甚至,還曾發生過矛盾。


    這等時候,他縱使內心有疑惑,也不好厚著臉皮去追問。


    ……


    同樣的夜色。


    天


    雪城往東三百裏之地,倒懸嶺附近的一片荒野上。


    被布袍中年稱作“釋厄僧”,本身則是玄冥神庭大祭司的的黑衣老僧席地而坐,手握一串黑色骷髏念珠,神態安詳。


    忽地,一顆血淋淋的頭顱破空而來。


    黑衣老僧渾濁的眸驀地爆綻出可怖的神芒,探手一抓。


    血淋淋的頭顱便落入掌間。


    這頭顱麵容幹瘦,空洞的眼眶內,分別蹲坐著一黑一白兩個豌豆大小的蟾蜍。


    “主上,守夜人說,自今以後,咱們玄冥神庭的人隻要進入天雪城,必將遭受挫骨揚灰的下場。”


    幹瘦老人的頭顱聲音斷斷續續響起。


    話音還在回蕩,頭顱就無聲無息地龜裂成無數塊,化作一捧灰燼落入黑衣老僧掌間。


    黑衣老僧沉默,蒼老的麵容陰晴不定。


    “這態度變化的未免有些太果決了……”


    黑衣老僧喃喃,他在今天前往鐵匠鋪拜訪布袍中年時,對方還不曾表露出任何決裂的意圖。


    可今夜,隨著他派遣仆從前往天雪城“請”那一男一女,卻不曾想,等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那一男一女曾自稱是守夜人的故友,而今晚,守夜人滅殺我身邊的老仆,以及態度的轉變,定然也和那一男一女有關。”


    黑衣老僧想起今天暮色時見過的那個青袍少年和素裙少女,眉頭不禁一點點皺起。


    “難道說,這一男一女的到來,讓守夜人不再忌憚來自我玄冥神庭的威脅了?”


    “這件事,必須盡快讓黑鴉大人知道。”


    許久,黑衣老僧掌心一翻,一塊形似翎羽的奇異骨符浮現而出。


    旋即,他唇中念念有詞。


    嗤!


    奇異骨符忽地泛起刺目的神焰,燃燒起來。


    神焰的光影交錯,勾勒出一隻尺許高的黑鴉,羽翼如若暗夜般幽暗,一對眸則猩紅如血。


    九幽冥鴉!


    隻不過,這明顯是一道意誌力量,其身影顯得虛幻而不真實。


    黑衣老僧雙手合十,稽首見禮:“見過黑鴉大人。”


    “釋厄僧,莫非你去拜訪那守夜人,出現了變故?”


    九幽冥鴉開口,聲音低沉威嚴。


    黑衣老僧當即將今日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


    聽罷,九幽冥鴉猩紅的眸泛起淩厲光澤,“守夜人這老東西,簡直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真當沒有他,我們便無法幫冥王大人脫困?”


    “大人,依我看,守夜人態度的轉變,必然和那一男一女有關。”


    黑衣老僧低聲道。


    九幽冥鴉道:“可知道他們是什麽來曆?”


    黑衣老僧搖了搖頭,“不清楚。”


    九幽冥鴉有些不悅:“那你知道什麽?”


    黑衣老僧軀體微僵,道:“屬下記住了對方的容貌,還請大人過目。”


    說著,他雙手交錯,締結晦澀印記。


    嗡!


    一片光雨飄灑而出,於虛空中勾勒出一幅畫麵。


    畫麵中所映現的,赫然是蘇奕和幽雪等候在那一間鐵匠鋪時的景象。


    當看清畫麵,九幽冥鴉不由愣住,猩紅的眸睜大。


    黑衣老僧低著頭,並未注意到這一幕,自顧


    自說道:“大人,我懷疑,那少女是一個極了不得的恐怖存在,她雖然早已掩蓋身上的氣息,但她舉手投足之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威儀,明顯遠非尋常的皇者人物可比。”


    說罷,卻久久沒有得到回應。


    黑衣老僧不禁疑惑,下意識抬頭,就見九幽冥鴉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一副畫麵中的青袍少年,猩紅的瞳孔明滅不定。


    “大人?”


    黑衣老僧輕聲開口。


    九幽冥鴉這才如夢初醒般,咬牙切齒道:“我知道這家夥是誰了!!”


    聲音中,透著毫不掩飾的恨意。


    黑衣老僧不由吃驚,道:“大人認得那青袍少年?”


    九幽冥鴉冷冷道:“我雖不清楚此子姓名,但卻知道他來自古族崔氏,身份蹊蹺,當初在萬燈節之夜,正是此子破壞了我們的行動,讓我們的謀劃功虧一簣,毀於一旦!”


    黑衣老僧不由倒吸涼氣。


    當初九幽冥鴉率領邪靈大軍,聯合諸多古族勢力一起攻打紫羅城的那一戰,他自然一清二楚。


    甚至,他還知道,一起行動的一位暗夜冥侍等一眾恐怖存在,全都被屠戮一空,連九幽冥鴉都差點被殺掉!


    “大人,難道此子是……玄鈞劍主!?”


    黑衣老僧駭然道。


    提起玄鈞劍主,他背脊直冒冷汗,內心顫栗。


    九幽冥鴉冷哼道:“那小子隻不過是借用了蘇老怪當初留在崔家的一股大道力量罷了,本身僅僅隻是個不堪入眼的靈道修士罷了。”


    黑衣老僧這才如釋重負,輕聲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啊……”


    “怕什麽?等冥王大人從枉死城內脫困,便是他蘇老怪重生,也根本不值得我們忌憚!”


    九幽冥鴉傲然道。


    黑衣老僧點了點頭。


    “不過,此子在崔家的身份頗為神秘,我曾派人前往紫羅城打探消息,可卻一無所獲,並且,當初崔家萬道樹的性靈,還曾和此子一起出行,這無疑意味著,此子在崔家的地位,明顯不簡單。”


    九幽冥鴉眸光閃動,“而今日,他又去見了守夜人,難道說,他這次也打算前往枉死城?”


    說到這,九幽冥鴉猛地想起,當初第一次見到那青袍少年時,對方曾跟自己談起過枉死城的事情。


    “枉死城有禁地一百餘處,其中最凶險的禁地,則僅僅隻有九個,其中就包括‘災厄天嶺’、‘混亂大墟’,若我猜測不錯,你這小烏鴉,必是來自這兩處禁地之一。”


    “你可知道,枉死城‘血月神君’當初是如何死的?那隻墮落於幽暗中的‘白骨皇’,是被何人所禁錮?還有那一株通天妖藤,又是如何霸占了那座‘小冥都’?”


    ……此時想起這些話語,九幽冥鴉愈發意識到,那青袍少年此次出現在天雪城,極可能是衝著枉死城而來!


    “若是能查出血月神君當初是被何人所殺、白骨皇當初是被何人禁錮、以及那一株通天妖藤又是如何霸占‘小冥都’的,是否就能推測出,那小子的來曆?”


    九幽冥鴉陷入思忖。


    ——


    ps:今天五更,先來個2連,晚上7點前,爭取再來個3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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