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用力一點。”


    李世民趴在池沿,一邊享受著李為他搓背,一麵還不停的要求增加點力氣。李手下加力,用勁的搓,手上纏著毛巾,賣力的搓。在他的用力搓動下,李世民背上搓下一條條小泥條。


    那些疤痕處,也開始顯露出一些特別的暗紅色,與周邊的皮肉顏色不同。


    李的外公以前是個剃頭匠。


    那時的剃頭匠可不是後世的理師,他外公打小拜師學藝,在師父家做學徒,吃住在師傅家,也跟師父家的長工一樣的做事,從六歲一直做到快二十歲才出師。學藝多師,本事也確實學了不少,不僅僅是學理,理修麵修腳都會,而且還會正骨推拿,甚至還會配一些蛇藥和傷藥。


    這個傷藥,不是普通的外傷,而是指暗傷。比如身上有個較重的淤傷之類的,這種傷很多就算當時很快好了,但實際上並沒有真正的好。一旦遇變天,這暗傷就會作。外公就有一個傳下來的方子,一種末藥,配上黃酒慢煨,一半用於外擦按摩,一半內服。


    他就看過幾次外公給人治暗傷,擦點藥酒,讓病人喝一點,然後再幫他推拿傷處,含口藥酒,按幾下噴一口酒,那塊傷處,就能漸漸顯形,甚至連當初弄傷時的形狀都會顯出來。比如有的人被石頭砸了等,推拿之後,就會顯出形狀。


    用那個方子,配上他的推拿之法,許多陳年老傷,都會消除。


    後來的理師們雖然煎的頭越來越潮,但那些剃頭匠們的傳統手藝,卻都慢慢丟失了。別說推拿正骨,就連個落枕都不會治了。


    “陛下,其實你這傷,用鹽浴效果更好,若再加上藥酒推拿加上內服調理,很多陳年內傷,都有去除。”


    李世民扭頭,驚訝的問,“鹽浴?用鹽沐浴?”


    “把鹽炒熱,倒在一個幹池子裏,脫光衣服躺在那裏,用熱鹽把人埋起來,隻留一個頭。”


    這其實就是鹽敷,一般隻是開一袋鹽炒熱後,敷腳或者敷腰等,能治不少病。有條件,直接炒更多鹽,把身體都埋起來,這效果自然是更強的。


    後來,許多溫泉都有這個項目。


    溫熱的鹽把人埋起來,躺著睡個覺,再洗個澡,頓時能立人全身舒爽。


    “回頭我讓人試試。”李世民道,“不過你這搓澡的手法不錯,按的很舒服,就是力氣稍小了點。”


    李翻翻白眼,這可不是普通的搓澡,他是用上了外公那裏學到的推拿之法啊,那可是療傷法,本來還是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的,後來風氣開放了,外公才教了他一點。


    “陛下,經常遊泳,多泡泡澡,對身體是大有好處的。”


    “嗯,朕還是覺得這搓澡最舒服。”


    搓澡本也是按摩推拿一種,這有活絡經血的作用,對身體當然是大有好處的。


    “文遠啊,如今貞觀元年都快過去了,可朕整天卻疲於應付,忙的心力交悴,卻還是一副爛攤子。那天朕卻見太上皇,太上皇提到朝廷的三千萬貫赤字,語氣中滿是諷刺。太上皇當國五年,草創大唐,那時更艱苦,可朝廷也沒欠下這麽多債。朕當國不過二年,卻欠下三千萬貫,哎,朕心頭難安啊。”


    “朝廷確實有赤字,但朝廷這兩年辦的事情更多。北方三十年一遇大災,可餓死百姓卻不足萬。陛下當國不過二年,但朝廷的戶籍人口卻已經增加了一千餘萬,尤其是課丁,增加了二百萬餘丁口,陛下,這可是相當於朝廷的課丁人數翻倍啊。”


    李世民聽了這話,臉上稍好看一些。


    是啊,原來朝廷一千餘萬人口,結果隻有二百來萬課丁。而現在朝廷有三千餘萬人口,課丁數達到了六百餘萬,這已經是天大的增長了。


    國力強盛與否,與戶籍人口極為相關,尤其是這朝廷的課丁數,更為重要。


    “三千餘萬人口,課丁六百萬,五比一,依然還是有些低啊。”李世民道。


    大唐戶籍上的人口,並不全是課丁。隻有中男、丁男才會服役納稅,中男以下的和六十以上的老人,是不服役納課的。同時,女子也是不服役納課的。


    再一個,府兵不納課,奴隸不納課,那些賤籍的工匠樂工等也是不納課的,還有官僚勳戚也不納課。


    再有一個,就是那些服色役的人,也不納課。


    色役,就是各種有名目的職役和徭役,擔任某種色役的人可以免課,或免除正役、兵役、雜徭,因此充投色役,成為那些官僚、豪強之家逃避正役雜徭的一種手段。


    大唐之前一千五百餘萬口人,三百餘萬戶,結果課丁才二百來萬,一戶還不到一課丁。


    課丁的大量損失,嚴重損害著大唐的國力。


    如今朝廷的色役有三類,一種就是由勳戚貴族和官僚子弟充任的色役,如三衛﹑親王執仗﹑執乘﹑親事﹑帳內等。


    由白丁充任的一至五品職事官的防閣,六至九品職事官的庶仆,州縣官的白直、執衣,鎮戍官的仗身,親王府的士力,公主、郡主、縣主的邑士等等。


    還有不入普通戶籍的工匠、樂工等,他們承擔的色役如樂工﹑獸醫﹑騸馬﹑調馬﹑辟頭﹑栽接等。


    因為充任色役就能免正役,而色役其實又是可以納資代課的,因此大量的人都投充色役而求免正役,反正如果能充色役,不過是每年交點錢就能代課。


    “陛下,大唐如今光是地方的白直一項,就損失了十萬丁男啊。”


    色役有番,跟府兵上番一樣,也是輪流上番的,而且還能以資代課。


    “可各色役,也不能少啊。”


    李世民道,比如說親王們仍帳內親事,宰相和三品以上大臣,也有帳內親事,五品以上職事官還有防閣,六到九品職事官還有庶仆等,其實不論帳內還是親事,防閣還是庶仆,或者是白直、執衣等等名目,都是官僚勳戚們按品級享受的一種待遇,有朝廷配給他們這些人服侍他們。


    這就好比後世上了級別的官員,會有警衛員、司機、秘書、保姆這些一樣。大唐的官員,也一樣按品級,享受一定數量的護衛雜役。這些護衛雜役不用他們付錢,朝廷也不用出錢,都是直接做為一種色役,征召的人服役,服這些色役,有個好處就是能免正役等。


    而大唐的稅收製度,又是以丁為基本,因此免了正役,其實就是那一家人都不用股正役雜徭了。


    李一直覺得均田製和租庸調製,隻是適合南北分裂時期的形勢,一旦天下一統,這個製度就已經不合適了。


    “陛下,臣以為應當取消色役。”


    “取消色役?”李世民驚住,這色役可不是大唐創,那是在南北朝後期時就開始有的。近百年來一直傳下來,都是如此。


    “許多豪強大戶都籍借色役而逃避正役雜徭,朝廷每年損失的課丁數量相當巨大。臣以為,不如改色役為戶稅,將天下百姓戶等分為九等,按戶等納一筆戶稅錢。這筆錢征收上來之後,用於放官員俸料,以及衙門公用錢。原來的公廨錢放貸,就此罷除,此外,原來各官員的雜役等,不再配給,而是直接在俸料裏一筆錢,官員可以選擇自己雇傭雜役。”


    “戶分九等,這此前已有之,原是義倉征糧。現在直接把這九等戶製用於戶稅征收標準,當是極為便捷。”李道。


    戶稅也是在唐中期後才開始征收的,算是租庸製崩潰的補救措施之一。


    李現在準備提前征收,以解決許多豪強們借色役來逃避正役的漏洞。


    “戶稅怎麽征?”


    “比如說,上上等,每戶征五千,下下等每戶征五百。”


    李這樣的豪門,一戶一年才征五貫錢,這對李家來說,真真是九牛一毛。而普通百姓之家,一年稅五百錢,卻不算少。朝廷不分課戶和免課戶,不論官員商賈,所有人都按九等分戶,以家庭田畝宅屋財產等為準,劃分戶等。


    戶稅所有的人都要交,以後交戶稅,而取消色役。


    官員們本該享有的雜役等,由朝廷直接按原來的役丁數折錢,計算入俸祿裏麵。此外,原衙門的公廨錢放貸,也取締罷除,辦公經費,由戶稅中劃拔各衙門。


    “陛下,如此一來,朝廷能增加百萬課丁,還能增加大筆的戶稅收入。”


    李世民聽了動容,增加百萬課丁,那就等於開辟了新稅源,增加百萬丁男向朝廷納稅,一年增加數百萬石的皇糧以及大量的絹麻等收入。


    更何況,課丁增加了,朝廷的兵源也更廣了。


    “朝廷現在有五百餘萬戶人口,平均一戶戶稅千餘錢,那麽一年就能新增五百餘萬貫戶稅收入,更何況,朝廷還將增加百萬課丁,這裏麵一年又是數百萬貫收入,僅這兩項,一年能增加一千餘萬貫財政收入。”李跟李世民算了筆賬,聽的李世民眼睛瞪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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