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進了長樂宮,就看見太上皇李淵披頭散光著腳,身上就套著件對襟長袍,正抱著琵琶跟兩個宮女一起彈奏。』


    瞧著麵色紅潤挺不錯的。


    “二郎來了啊,坐。”李淵抬了下頭,然後繼續彈他的琵琶。


    李世民往旁邊一坐,麵色不太好看。太上皇讓人奏報,說病的不輕,要見他。李世民這段時間自己在裝病,加之元吉讓他流放之後,他也就不願意去見太上皇的臭臉,幹脆好久都沒過來了。


    一曲奏完,李淵抱著琵琶歎聲。


    “還是裴寂和封倫與我的琵琶最合拍。”


    “陛下哪不舒服?”李世民奈著性子問。


    李淵翻了個白眼,依然抱著琵琶,“皇帝不也一直稱病嗎,可我看你現在這樣,也是麵色紅潤,走路帶風,絲毫不見病態啊。”


    李世民自己裝病,現在聽李淵一說,明白了,太上皇也裝病呢。


    “太上皇既然身體很好,朕很高興,沒什麽事朕就回宮了。”說著李世民就要走。


    父子倆人,如今話題已經越來越少了。


    在流放了元吉之後,李世民甚至連過去的那點表麵樣子都懶得維持。


    “你等下。”李淵叫住兒子,他把琵琶放到一邊,攏了攏頭,拿根錦帶紮了起來,走到兒子身邊一點坐下。


    “二郎,我們父子如今連句話都不能說了嗎?”


    “陛下何出此言?”李世民的聲音很冷淡。


    李淵歎了聲氣,很落寞。


    “二郎,我想回長安。”


    李世民抬頭瞧了李淵一眼,“朝廷百官和宮廷侍宦大都在此,陛下回長安無人照顧,還是就在這裏吧,這樣朕也能時常身邊侍奉。”


    “侍奉個屁,老子就是個犯人,太上皇?還不如叫廢帝。”李淵突然咆哮。


    李世民黑著臉,不一言。


    “老子不管那些,就算坐牢幽禁,老子也想回長安,寧願被幽禁在太極宮。”


    “不可能。”李世民也不客氣的道。


    他不放心廢太子建成在外,當然也不放心太上皇李淵回長安。


    現在他稱病不朝,太子承乾監國,也是為了緩解新法改革帶來的矛盾,如果太上皇回了長安,到時關中的舊黨權貴士族來個擁太上皇複辟,這豈不是給自己打麻煩。


    “老子沒想其它的,隻是想去那裏養老,反正我估摸我也沒幾年好活了。”李淵還很年輕,今年五十九歲。


    他當年也是能馬上連開七十餘弓,射翻數十流賊的武將。隻不過玄武門後,他心情抑鬱,整天呆在宮裏生孩子,沉迷酒色之中不能自拔,身體迅的掏空了。


    現在這身子骨已經不行了。


    “既然身體不適,那就更應當呆在這裏將養著。”皇帝道。


    李淵氣極。


    “呆在這裏,隻怕更要短命幾年。滿眼都是看不順眼,讓人無法順心的事情,呆久了,死的早。”


    “陛下若沒其它的事,朕回去了。”


    “等下。”


    李淵叫住了李世民。


    “老子知道,現在你翅膀硬了,可以為所欲為。你朝堂上的那些事情,什麽新法什麽改革,老子管不了,也不想管。你要硬跟突厥拚命也好,要同時跟高句麗開戰也好,甚至你那改革一下子把天下貴族官僚士族都得罪也罷,老子不想管。可你既然是皇帝了,有的時候,也要顧忌下名聲。”


    李世民黑著臉。


    “別以為老子呆在這北宮,就什麽事情都不知道。元吉被放流,他的幾個兒子你都不肯放過,也都流放了,可你卻把他的女人留下了,還收到自己的宮裏,你不覺得這樣子很過份嗎?那是你兄弟的女人,還是他的正妻。”


    李淵怒道。


    李世民臉上表情有些不太自然,這種事情被父親當麵質問,總不太好的。


    “元吉虐待楊氏,陛下難道不知道?”


    “元吉這兩年對楊氏確實不太好,可那也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就算他做的不對,你可以管。但你現在直接把人給收進你宮裏,這算是什麽狗屁事情?你這樣當兄弟,當皇帝的?”


    “是不是你看上的東西,你都要搶走?建成的太子之位,朕的皇帝,現在又搶你兄弟的妻子?你還算是個人嗎?畜生!”李淵大罵。


    玄武門以來,他還是頭一次如此痛罵兒子,之前他隱忍,頂多是嘲諷幾句,可今天,他真怒了。


    反正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也就不太在意觸怒這個兒子了。


    李世民臉色難看,被罵了心裏火大,可又有些羞愧。


    和齊王妃楊氏的事情,確實是不對,不符合倫理綱常。可有的時候,事情就是這麽生了。


    楊氏被元吉虐待打罵,忍受不了,有時便找自己的姐妹訴苦。她那姐妹是李世民的一個嬪妃,知道後便跟李世民說,讓他出麵幫忙。


    本來這很正常。


    可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展,兩人就對上了眼。再然後,一次宮中家宴之後,李世民就留下了楊氏,然後就在一起了。


    元吉被流放,李世民留下了楊氏。


    現在楊氏已經被李世民接進了宮,兩人的關係,知道的人也不少。


    “朕讓楊氏跟元吉和離。”


    李世民也知道這事情對自己名聲不好,可每當他看到楊氏的時候,就總對她心生憐憫,對這女人心生疼惜,


    “放屁,楊氏就算跟元吉和離,就算她要再嫁,老子也不會管。可天下誰都能娶楊氏,就你不行,那是你弟媳。”


    “這是朕的私事。”李世民咬牙道。


    “皇帝又有什麽私事,你的哪一件事情,不是國事?本來老子看你前兩年做的還不錯,挺上進的。可現在你幹的都是什麽?寵用李,搞什麽新法變革,除了加稅和到處搜刮,還會什麽,還擴軍,養常備兵,朝廷支撐的住嗎?”


    “龍椅都沒坐熱乎,就到處生事,又跟突厥打,又跟高句麗打,還跟吐蕃打,你是不是準備把周邊所有邦國都打一遍?現在,還天天稱病不上朝,把國家大事,交到八歲的太子承乾手上,你想幹嘛,你天天躲在宮裏不見人,就是為了玩弄你的弟媳?”


    “老子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囚父幽兄流弟,篡位,現在又奪弟媳,四處用兵,到處加稅,想盡辦法搜刮錢財,這個兒子,讓李淵越來越無法忍受了。


    “楊廣被人稱為昏君,暴君。可起碼楊廣剛繼位那五六年,還一直勵精圖治,非常勤勉,大隋在大業前幾年,都還是非常富強的。可你呢,你連昏君楊廣都不如,皇帝才當兩年,就開始胡來,你想讓大唐江山也二世而亡嗎?”


    “朕不是楊廣,也不會是昏君,更不會是暴君,朕,會是一代明君,朕會開創貞觀盛世。”


    “呸,楊廣當年還雄心壯誌,要開創大業呢。就你這樣,連楊廣都不如,你還開創貞觀大業。讓老子回長安,老子眼不見心不煩。”


    李世民抬頭望著憤怒的李眼,“朕會讓你看到貞觀盛世的。”說完,不再理會李淵,甩袖而走。


    “逆子,畜生!”


    李淵在後麵跳腳大罵。


    心裏一肚子火氣,李世民回到自己宮裏。


    坐在宮裏,一人生悶氣,今天被太上皇一通罵,三分怒,還有七分羞。畢竟和楊氏這事情,拿不出台麵。


    “朕不會是楊廣,更不會是昏君。朕的貞觀,也不會是隋朝的大業,大業隻是一場空,朕的貞觀卻會開創盛世。”李世民咬牙切齒的自言自語。


    心裏憋著股氣,李世民也不去哪了,就坐在禦書房,開始看中書門下送上來的奏章。


    現在太子監國,但實際上,還是中書門下處理政事,中書門下拿出決策後,交給太子批閱。太子一般不會駁回中書門下的決定,隻是朱筆批個可字,然後再轉回中書門下,中書門下再交給尚書省執行。


    當然,這是表麵。實際上,中書門下不管做出什麽決策,都會給皇帝上奏,太子做的批複,也還要先送到皇帝這裏。


    如果李世民有意見,另有想法,就會寫個條子,讓人送到中書門下。


    這種製度,但和明朝時的內閣有點像,內閣擬票,皇帝批紅。


    真正拿主意的,其實都是宰相們。


    “陛下。”


    “河北急報!”


    “是大捷!”


    王太監知道今天皇帝從長樂宮回來後不高興,便一直沒讓人過來打擾,此事卻一臉激動的親自跑進來稟報。


    “是李打了勝仗?把高句麗人趕出去了?”


    “陛下,不止如此,李相全殲五萬高句麗人,還生擒了泉蓋蘇文!”


    李世民猛的抬頭,“真的?”


    這個消息太過讓人震驚。


    李帶了多少人他是知道的,濡河一戰,用三萬五千人,還多半數是誌願兵的那支部隊,正麵會戰擊敗了兩萬高句麗騎兵,陣斬四千,已經讓他無比震驚了,他本以為,李在平州等等,等到河南淮南等地的府兵趕到,合兵一處,把高句麗人趕出河北就不錯了。


    可沒想到,居然全殲五萬高句麗人?


    “李相在趙莊與泉蓋蘇文大戰·······”


    聽王太監詳細的描述著趙莊血戰,李世民也聽的也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李的勇,尉遲恭的猛,還有平陽的千裏救援。


    “斬陣一萬八,俘虜兩萬一,還生擒了泉蓋蘇文,一個高句麗狗都沒放跑,五萬入侵遼狗盡殲,好,打的太漂亮了。朕沒有用錯了,李好樣子的。”


    李世民猛拍自己的大腿,拍的啪啪響。


    剛剛心裏不痛快,現在則是徹底的通暢無比了。


    “陛下,還有一個消息,李相已經率兵五萬,殺出渝關,東征遼西!”


    “啊!李殺入遼西了?”李世民再次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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