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京。


    樞密院。


    樞密使李績,與劉弘基、殷開山、段誌玄、張公謹、李大亮等一群大將在開作戰會議。


    此次南征,大的作戰方向,皇帝已經定下了。那就是水陸並進,陸上為主,海路為輔。李績為南征主帥,到時率十萬步騎,越五嶺征嶺南叛軍。


    “湘桂道,瀟賀道,還是贛湞道?”劉弘基問。


    坐在那裏,李績表示壓力很大。


    兵神與軍神的對決,誰能得勝?


    李績沒有什麽把握,如果皇帝多給他些時間,他認為以朝廷的實力,是完全能夠取勝的,隻是需要些時間。


    可現在皇帝催的緊,讓他必須在暑熱之前攻入廣州,避免夏季嶺南高溫,士兵難以適應。可現在已經三月底了,嶺南都已經熱起來了。


    雖然還沒進入夏季高溫,可馬上也將是梅雨時節,進軍一樣艱難。


    最讓他頭痛的,還是皇帝讓他一路進攻。


    集中兵力、重新出擊,皇帝的意圖是速戰速決,尤其是如今到處亂糟糟的,皇帝希望快刀斬亂麻。


    如果分兵多路進攻,聲勢較大,李績有把握迫使李超得在漫長的戰線上同時應戰,難以互相聲援,無法互為犄角相助。在擁有著絕對優勢兵力的朝廷這邊,這是最穩的戰法。


    但這種辦法,必須大規模調動軍隊,耗費時間長,軍費開支大。


    尤其是容易錯過最佳的進攻時間,讓李超有足夠的時間增強對嶺南的控製,並進一步站穩腳跟。


    皇帝的辦法是集結精銳,重拳出擊,隻用十萬兵馬。這既省時間也省軍費,卻也有壞處。


    容易被敵以逸待勞,官軍有疲於奔命的風險。


    “李超統兵打仗,確實有赫赫之功。但嶺南有名帥卻無雄兵,我以十萬精兵進攻,則如虎入羊群。某以為,樞密使過於擔憂了。”李大亮說道。


    李績隻是淡淡的反問一句,“李超真的無強兵嗎?別忘記,這場亂事因何而起,不就因為李超在南洋有一支秘密的精銳大軍,多達五萬嗎?況且,你們也別以為嶺南就這五萬人。”


    他給大家細算。


    李超在琉求島有私軍,據說有三千精銳領地衛隊,而且李超在那裏還有一支山夷雇傭軍,聽說也有不下兩萬。而另外,琉求這些年人口大增,那裏有許多移民和工坊、礦山,這些可都是有一支支民兵隊的。


    “就一個琉求,拉出五萬人,毫無問題。琉求擁有造船廠,也有許多商船隊,在需要的時候,能夠迅速的被征召,轉為運兵船甚至是戰船。”


    “還有李超的趙國領,那裏的兵不多,私兵和府兵加起來也就五千左右。可這些兵,戰鬥力絕對不弱。”


    “再加上原本駐於嶺南的府兵們,現在也都在他們那邊。”


    “還有那些漢人豪族和俚獠酋長,他們也有很強的實力。若加上那些商會呢?”


    嶺南過去確實在中原人眼裏是偏僻,弱小,但如今嶺南憑著海貿等的發展,現在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李超還在那邊有全套的軍工產業。


    所以,李績並沒有絲毫的輕視李超。


    多少曾經輕視李超的人,都輸的很慘。


    “我相信,李超肯定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計劃,他甚至都能猜到我們要進兵的路線。”


    兵部尚書張公謹提醒了一句。


    “他現在叫張超,已經被剝奪賜姓了。”


    “李超也罷,張超也好,我提醒大家一句,此人絕不能輕敵。”


    能夠在短短時間,把嶺南福建都控製在手,這種人怎麽可能簡單。如今可是貞觀盛世啊,若非李超,誰敢造反,造反了誰會支持。


    可偏偏張超做到了。


    他在盛世造反,還如此迅速的把福建和三廣都扶南都控製在手。


    一個可怕的對手。


    再次回到沙盤前,望著五嶺山脈。


    他搖了搖頭。


    “湘桂道,本是最佳進攻路線,越城嶺地勢最低最平坦,最容易大軍通過。而且湘江經過疏通,運輸也方便。但李超肯定早有預防,桂州定有重兵在等著我們。”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不是李績的風格,或者說,若是對手不是李超,他也許就上了。可明知對手是李超,還撞上去,那就太傻了。


    “瀟賀道和贛湞道。”李績在這兩條路線中猶豫。


    “贛湞道要經過大瘐嶺,這裏路最難行,大軍難通,卻易守難攻。不適合十萬大軍,瀟賀道更好一些。”


    最後李績選中了瀟賀道。


    主攻方向,也放在了賀州。


    不過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必要的掩護還是需要的,他計劃在湘桂道和贛湞道各放一支兵馬,數量不多,虛張旗幟,佯做攻勢,以吸引一些張超的兵力。


    半天商議過後,計劃確定下來。


    李績拿著計劃進宮麵聖。


    李世民看過後,倒是表示讚同。


    “由瀟賀道入嶺南,主攻賀州,然後趨廣州,很好。”


    李績猶豫著道,“臣請求陛下調拔一些精兵強將,臣估計張超手下兵力會很充足,戰力也會很猛。”


    “你想讓誰一起南征?”李世民放下折子。


    “臣想請秦瓊、尉遲恭,程咬金牛進達單雄信羅士信等大將同行。”


    李世民盯著李績。


    “尉遲恭可以為你副帥,朕還可以調李大亮、張亮隨你出征。”


    至於秦瓊等,李世民並不放心,其實他就算放心也沒用,因為他連續給這幾位大將發了幾道詔令,讓他們入京。


    可到現在,秦瓊、程咬金、羅士信、牛進達、單雄信、蘇定方等一個都沒有接詔入京。六扇門密奏,程咬金把領地兵馬和民兵都集中起來,天天在操練,說是準備去圍剿羌人。


    而秦瓊毫無反應。


    羅士信、牛進達、單雄信幾個,也在操練兵馬,拒不入京。


    最讓他憤怒的,是蘇定方。


    這位李超的學生,大唐八王之一的絳郡王,已經公然在漠南舉起反旗,響應李超。


    形勢不容樂觀。


    大唐邊疆八領的分封貴族們,現在隻有一半的人接到詔令後,正離開領地前來京城。還有一半的人,找各種理由推脫,沒有起程。


    更有如蘇定方這樣的亂臣直接起兵了。


    也有如程咬金這樣的在訓練兵馬。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想不到,這些人居然會選擇張超,而不是站在他這邊。


    為何?


    因為貴族們的態度,李世民越發要求速戰速決。


    等滅了李超,到時再跟程咬金等算賬。


    至於蘇定方,他是一刻不會容忍,他已經準備抽調朔方、河西兵馬,去圍剿蘇烈。


    “最快多久能夠出兵?”李世民問。


    “大約一個月時間準備。”


    “朕隻給你七天,七天之後,立即出兵。各種兵馬,從各地軍府直接趕往湖南,你在那裏集結。”


    “茂公,時間緊迫,朕沒有那麽多時間給你。拖下去,天就熱了,要在嶺南打仗更難。朕不可能還等到秋天,等到冬天。朕等不了那麽久!”


    李績心裏歎息一聲。


    “臣遵旨。”


    李績退下。


    王承恩進來。


    “何事?”


    “陛下,襄陽、南陽、洛陽、長安、荊州等重鎮大城,紛紛都爆發了擠兌和搶購風波,局勢很亂,各地官府都在加緊彈壓,但有人在後麵散布謠言,推波助瀾,現在水很渾。”


    李世民眼皮亂跳。


    怕什麽來什麽,擠兌和搶購風波,最終還是沒能控製在京城。


    已經迅速在往外蔓延了。


    “那些地方怎麽也發生擠兌,不是已經早下過令,讓各地做好準備嗎?”


    “陛下,李記在各地的錢莊分行,跟漢京一樣,金庫裏多是空的。本來賬麵上有許多金銀銅錢的,可現在卻根本沒多少。平時還能夠維持,但現在一有百姓商人擠兌,馬上就兌光了。”


    紙鈔無法兌換,這成了一個致命的危機。


    本來隻是李記出問題,現在連帶著朝廷的銀行和其它商人的錢莊,也都被擠兌了。


    事實上,就算朝廷各地分行金庫裏有金有銀,有準備金,可事實上,誰家的紙鈔沒超發?而且,大量的擠兌根本無法應對,就算朝廷確實是有錢的,可朝廷也無法調劑,一地又一地的分行被擠兌空了,然後恐慌的商人百姓往隔壁去。


    於是如瘟疫一樣,迅速的在蔓延,無法控製。


    大量的工坊、商鋪紛紛關門。


    出大問題了。


    “陛下,軍心也有些不穩了。”


    府兵是兵農合一,但禁軍卻是靠軍餉吃飯和養家的。朝廷早就把官員和士兵的俸錢和薪水改成了付鈔。


    過去確實方便。


    但現在,鈔出問題了,紙鈔已經貶值了一倍,一千錢紙鈔現在隻能兌五百銅錢,還兌不到。禁軍們手裏的紙鈔都換不到糧食,養不了家了。


    飯都吃不飽,誰還沒怨言。


    “從國庫和內庫裏拿錢,先給官員和士兵們發俸發餉。如果不夠,就拿絹和布折,再不夠,就從糧倉裏發糧抵扣。”


    李世民也沒了辦法。


    馬上征戰,他確實不懼任何人,可馬下治天下已經夠難了,更別說涉及經濟這些。


    此時,他隻能把早已經退出大唐貨幣體係的絹、布再拿了出來,甚至把糧食也給拿出來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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