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潮水艘的大軍,浩浩蕩蕩的衝向堅城。


    步卒高舉著盾牌,邁步奔跑。巨大的戰象向著城牆移動,象背上,弓箭手們向著城頭射箭。


    潮水般的衝擊。


    可每一波浪潮過後,總留下遍地的屍體。


    高大的坦尼沙城上,大唐信度領總督,坦尼沙郡王王玄策親自在城頭坐鎮。


    唐軍的弓弩,比之戒日軍更勝,又居高臨下,密集的箭支落下,幾乎每一片箭雨,都能射倒許多人。


    前麵的人倒下了,後麵的人躍過屍體,繼續向前。


    激昂的號角聲中,戒日軍以血肉之軀無視著城上射下的箭雨推進。


    城頭上的唐軍看的都有點毛骨悚然。


    廝殺聲衝天,天地間隻剩下了血色,這天地成了咆哮的地獄。


    王玄策遙望戰場。


    “不愧是統一天竺北方的戒日王。”


    他的身邊,是來天竺求取真經的大唐僧人玄奘,看著人命如螻蟻,他低聲念著佛經,為這戰場上的亡靈超度。


    “和尚,不用念了。”王玄策對這位僧人不遠萬裏來到信度很敬佩,但卻並不信佛。跟著張超多年,對於佛道釋,他的理解也是傾向於張超的。


    要普度天下蒼生,要救苦救難,靠的並不是什麽求佛念經。也不會有什麽來世,因果報應。要普渡天下,救苦救難,那麽就以實際行動去做。每個人,先做好自己的那一份,他信張超的話,每個人都有一會社會責任。


    如果連最基本的社會責任都不能完成,那還談何救濟天下呢。誠如一屋不掃,又何以掃天下。


    何為社會責任?


    首先一個人,他是人之子女,然後成家立業,養兒育女,再然後是贍養父母。努力的勞作,養家糊口。甚至是承擔兵役,保家衛國。


    家、國、天下。


    窮者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努力工作,養活自己,養活家人,娶妻生子,傳宗接代,贍養父母,賺錢納稅,這些,就是責任。


    如果有條件,那麽盡可能幫助身邊有需要的人,關懷老弱,照顧親朋,這才是真正應當做的。


    一個人,如果連生育自己撫育自己的人都不贍養照顧,卻要去關懷一隻螻蟻的生命,那就是本末倒置。


    一個人,連這輩子都活不好,卻總想著修下輩福緣,這不腦殘是什麽。


    甚至說,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你先把自己的社會責任盡到再說。往大點說,你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但你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別人頭上。


    張超比較支持儒家思想,正是因為其中有一部份的核心,正是家國天下,是責任這些。


    從一個個體,到一個族群,再到一個國家,責任闡述的很清楚分明。


    這位法師,為了一份佛經原本,不遠萬裏來天竺,這毅力讓人佩服。可也就如此了,靠別人捐獻化緣,這麽一路過來,取的是一份佛經,以正中原各種翻譯錯誤。


    然後呢?


    就算他取得這份真經,翻譯了正確的經文,又如何?


    那些經文,有什麽實際意義嗎?


    王玄策認為這些經文就跟張超說的一樣,於國無益,於人無益。勸人向善並不是隻有佛經才有,事實上儒家經典不也一樣宣揚真善美嗎?


    那些什麽修來世,還不如直接改過自新,從新做人。這一世就改過,這一世就過好,比什麽都強。


    連這佛教的發源地天竺,在戒日國內,如今最尊崇的都是印度教,而非佛教。


    和尚們在本國,都發展不下去,大唐的百姓為何還要信他們呢?


    自家的儒經不好嗎,偏偏要去念這佛經,還要出家。


    對家族的義務呢,對社會的責任呢?


    什麽都拋下,什麽都不做,不耕不織,這種算哪門子?


    “你再超度,那些兵也不會停止的。你在這裏超度他們的亡靈,有本事還不如直接去找戒日王,若是能夠勸說他停止攻城,才是真正的挽救許多生靈。”


    玄奘睜開眼。


    他看著城下還在猛烈進攻,然後不斷死去的戒日兵。


    沉思了一會,“王將軍說的對。”


    “我去準備一下,等戰事停了就去見那位戒日王。”


    “你還真要去嗎?”王玄策笑笑,“小心那位戒日王到時不講道理,萬一把你砍了可就劃不來了。”


    “也許小僧能夠勸說那位戒日王退兵呢?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其實若是王將軍能夠退出戒日,相信兩家定能罷兵交好,也就能避免無數的傷亡了。”


    王玄策盯著玄奘,“你跟我開玩笑吧?算了,我也不跟你個和尚爭這些,反正在我看來,和尚都是腦殘,要不然也不會去當和尚了。”


    “王將軍,你這是偏見,是不對的。和尚出家,是講修行。宣揚仁慈和善·······”


    “停停停,不用跟我說這些,你這一套對我不管用。要不是看你也是大唐子民,我直接就讓你在這入伍充軍了。”


    隻有那些愚夫愚婦才會信那些,把希望寄托在滿天神佛那裏。燒香拜佛,捐香油捐錢,真有那個時間和錢財,還不如想辦法多去努力努力,不靠現實努力改變生活,靠求佛,有用才有鬼了。


    “這戒日王也是個腦殘!”王玄策手按著城垛,“這都進攻了三天了,死在這城下的估計也快過萬了吧,他不會以為,就憑他這種不要命的圍城法,就能攻下坦尼沙吧?”


    幾名參謀不屑的笑。


    “估計是看我們攻下坦尼沙挺輕鬆的。”


    “那是我們不用尋常之法,再說了,他若也想挖地道,那是妄想。老子早就在城牆下埋了許多大甕,日夜派人聽地底聲呢。他們沒有火藥,最多隻能挖地道挖到城裏來,想爆破幾乎不可能。”


    王玄策是挖坑道炸城進來的,豈會不防著這套。


    沒炸藥,若想用傳統的辦法挖地道地來,難度可大的多。王玄策在城上有派人日夜盯著城外,要挖地道,肯定要運土出來,這都是有跡可尋的。他還在城裏埋甕,以偵聽地底。


    挖地道也會有聲音。


    有了這些防備,地道就不可能有效。


    靠強攻?


    戒日王能攻下來,除非出現奇跡。


    王玄策的兵不如戒日王多,可有這樣的堅城守著,守個一年都不是問題。


    “我現在挺擔心這戒日王會分兵繞到後麵去掃蕩!”一名參謀道。


    “不用擔心,坦尼沙周邊,我們也駐了不少兵。咱們跟他們打堡壘戰,戒日王不拔下這些堡壘,他敢深入後方?他真要敢這樣做,那我還巴不得,到時,我們抄他後路,斷他糧草,來個關門打狗。說不定,直接能把戒日王給捉了,老子說不定這郡王就成國王了。”


    眾人大笑。


    眼下可還是雨季,戒日的冬天雖然不冷,可雨多啊。地都早泡爛了,他們在城堡裏有火烤,還不淋雨,晚上睡的也舒適。


    戒日王的軍隊在外麵可就有點慘了。


    他們既要跟唐軍打,還得跟老天鬥呢。


    “估計他們的攻勢也不能持久了,沒有誰能這麽一直送死的。”王玄策撚著胡須,“戒日大軍都在西線,現在倒是海軍進攻他們東西港口的好時機,真想知道戒日王到時得知港口被攻破的時候,會是個什麽氣急敗壞的樣。”


    戰鬥還在繼續。


    不過王玄策卻已經沒什麽興趣繼續呆在城樓上觀看了。


    城中的唐軍甚至分成了三班倒,輪流上城防守。下值後,該吃吃該睡睡,吃足睡飽了又不當值,那就下下棋讀讀書什麽的。


    隨軍的儒生們,會替他們傳經授道,為士兵們寫家書。哪怕現在送不出去,也沒關係。


    這城裏有著充足的糧草、軍械、薪炭,他們完全是高枕無憂。


    漢京。


    一騎快馬飛馳入京。


    一邊奔馳一邊高喊。


    “蘇元帥張北大捷,薛仁貴生擒薛延陀可汗夷男,高侃陣奪金狼大纛!”


    “回紇、契苾陣前倒戈,歸附大唐,胡虜大敗。”


    “陣斬十萬胡虜!”


    ·······


    高喊著大捷,騎士背著紅色小旗馳入漢京。


    消息如風一般的迅速在京城傳開。


    一家酒館裏。


    一名富商聽完這個好消息,大笑著道,“為了慶祝大捷,我請所有人喝一杯白鹿!”


    “大唐萬歲!”


    一眾人笑著高喊。


    臨街的一家茶樓。


    一群書生正在樓上喝茶聊天。


    聽到下麵街上百姓們高聲喊著張北大捷的消息,無不興奮。


    “王玄策剛剛信度大捷,奪下戒日王舊都。如今蘇定方又張北大捷,生擒名王,陣斬十萬,太了得了。”


    有人問,“薛仁貴和高侃是不是也是張太師的門生?”


    “沒錯,蘇定方、王玄策,還有這薛禮、高侃,都是張太師的門人。真正是了得啊,一個比一個厲害。”


    “生擒可汗,斬陣十萬,漠北可保十年無憂。此戰之勝,不亦於當年太師滅突厥之戰啊。”


    “大唐鐵騎,戰無不勝。”


    “大唐紅旗,四海飄揚!”


    一群儒生們都為大唐的強盛而深感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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