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


    澳洲定南堡。


    “中原應當是白雪飄飄了吧?”


    李治站在一根雪梨樹下,感歎著問道。在這裏呆久了,也已經習慣了這邊的獨特天氣,這邊似乎與中原相反,春冬之時反而是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候,而在夏初之時,卻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不過這裏的最熱,也沒熱到哪裏去,十一二月最熱的時候,其實也就跟中原的早秋相似。而最冷的時候,也跟初晚春相當。


    在這邊,四季並不是那麽的分明。


    沒有嚴寒也沒有酷暑。


    呆久了,反而挺喜歡這邊的氣候。


    這裏有最好的港灣,最好的平原。


    經過一年多的建設,澳國公府定南堡已經初具規模,他們修建了城堡,建設了道路,開墾了莊園,建立了牧場。


    還修建了碼頭。


    現在,定南堡裏,還有了國公府、警察廳、法院、議會等各衙門,也有了銀行、市場等商鋪工坊。


    雖然這一年多來沒能得到中原的人口和物資的補給,期間也還經曆過土著的襲擾以及疾病的威脅,但他們都挺了過來。


    肥沃的土地、良好的氣候,以及充沛的降雨,使得他們開墾的土地,收獲不錯。現在倉庫裏已經還有不少剩餘的糧食存儲起來,土豆、玉米這些作物在這邊非常適合種植。


    他們養殖的牛羊馬匹等,也越繁衍越多。


    而那優良的港灣裏,也有豐富的漁產,為他們的生產提供了許多幫助。


    一年多的時間,李治也慢慢的從一個年輕的廢太子,變成了穩重成熟的男人。依然還很稚嫩的臉上,卻已經能看到很多成熟。


    “是啊,十一月,中原此時肯定早下過雪了。”


    王安回道。


    來到澳州一年多,他們甚至一次雪都沒有見過。甚至這裏都沒怎麽冷過,再冷的天,也沒有見水結過冰,也沒見天下過雪。


    最冷的時候,是中原最熱的時候。在這裏,卻也隻需要穿一件夾袍就行了。


    而現在中原正是最冷的時候,他們這裏反而是最暖的時候,一件薄衫就足夠了。甚至那些土著奴隸們,直接打著赤膊。


    “算算時間,中原的補給船也應當到了。”李治道。


    看看這座藍色海灣裏的定南堡,李治很自豪。但一年多沒有中原的補給,當初帶來的許多物資也都用完了,這個時候急需要補給。


    李治是需要的還是移民,雖然這一年多的時間,李治也派人四處出擊,抓了一些土著過來為奴隸,充當著勞力,幫著修城、鋪路、墾荒、做工,但人口還是太少了。


    此外許多工具李治也缺,鐵器現在還是他們無法自己生產的。就連身上的穿的衣服,也沒這個能力生產,偶爾也隻是用些獸皮,製造一些簡單的衣服靴子。


    遙想當初登陸這裏的時候,又怎麽會想到,一年多後,這片蠻荒之陸上,能建起這樣一座城堡,這裏能聚起三萬多人口。


    想到一年多前,在香料群島與父親分別,然後再無消息。也不知道父皇是否到達美洲,不知道他在那裏是否立足。


    他更無時無刻不想起美洲,不知道兄長李承乾在中原如何,為何這麽久就不能派幾條船過來。


    想著想著,李治不由的流下了兩行熱淚。


    他雖然心裏一直沒放下回中原,可是看看自己的那幾條船,看看自己的這座小城堡,就算全民皆兵,把所有青壯征召起來,都湊不起五千人。


    一年多時間,他的領地人口發展到了三萬餘人口,擁有了十餘萬畝耕地,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其實跟中原一比,卻能讓人一切念想都灰飛煙滅。


    “也不知道大唐是否還在!”


    李治遙望北方中原方向,想起承乾依靠著張超等人,迫父皇退位,廢他太子位,他覺得承乾的帝位也並不穩固。


    張超這種人,肯定不甘久居人下的。張超有能力也有人脈,承乾未必控製的了他。


    雖然承乾當初起兵,讓他失去了太子之位,甚至被流放到了這澳洲,可心裏麵,李治卻又還希望承乾能夠坐穩皇位。


    畢竟,他李治這個澳國公,是大唐的澳國公。若承乾這位兄長坐穩皇位,保住大唐帝國,則他還有個根,澳國也還能得到中原的補給,得到中原的囚犯移民,得到奴隸補給,得到物資裝備的供應。


    而若是承乾丟了皇位,則大唐也就保不住了。


    大唐都沒了,澳國公也就不存在了。


    若他們被扔在這裏自生自滅,那他也就成了海外一遺民了,此生也放能在這裏生存,但別想現回中原,更別提他心裏的那念念不忘的目標。


    “殿下,臣已經派出船北上迎接。若補給船按約而來,肯定就能迎上。”


    王安也在等著這些船的到來,算算日子,確實應當來了。王安是太原王氏家族,太原王氏做為五姓七家,本是高高在上。但入唐以來,五姓七家其實一直被打壓,雖然也有一支與張超聯姻,可在武德到貞觀年間的曆次動蕩中,每一次,太原王氏,總有被打倒清洗的。


    王安就是在護法之戰中最錯隊的,跟著李治來到澳州,後來還把女兒嫁給了李治,現在他既是李治的老丈人,也是澳國公府的國相。


    澳國能有這麽大的發展,與他的能力離不開。


    掌管著澳國公國這麽一大攤子,王安比李治更明白這裏對中原的需求,隨著時間越久,這裏也越需要中原。


    等待總是有些讓人煎熬的,尤其是時隔一年多後,他們與中原不通音訊,根本不知道中原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這本應當前來的補給船隊會不會到來。


    一天。


    船沒出現。


    兩天,船還沒出現。


    一連好幾天,船還是沒有出現。


    等到第七天,李治已經不抱希望了。


    本來定南堡裏的人,也都做了許多準備,在迎接中原船隻的到來,可此時也都慢慢的冷淡了,失望了。


    “你說中原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船隻沒有按時來?”


    “殿下,這裏距離中原那麽遙遠,延期一些也是正常,可能船隊已經在路上了。”王安安慰。


    一直到第十天的時候,一條船回來了。


    那是澳國公府的船,雙桅快帆船。


    船隻進港,李治親自跑到碼頭。


    “船,船,中原的船來了。”船長激動的向李治稟報。


    “船真的來了嗎?”


    “來了來了。”


    王安在一邊問,“來了多少船,帶了什麽物資?”


    “很多船,來了很多船,足有上百條船,滿載著無數的移民、牲畜還有物資!”


    李治不敢置信。


    怎麽會有這麽多船,這麽多人,這麽多物資?


    王安聽了也沒有高興,他甚至皺起了眉頭。


    就算承乾還在位,可也不會有這麽大的支援力度。


    難道說,朝廷想要吞占這裏?


    他們辛苦打下了這裏的基礎,建立了這裏的一磚一瓦,開辟了這麽多的田地,朝廷要來摘桃子了?


    可惜那個報信的船長並不知道太多具體的消息。


    又等了一天。


    第二天的中午,遠處出現了白帆。


    先是一點白帆,然後是高高的桅杆,再是第一朵白帆,接著越來越多條船出現。


    果然就如同那船長所說的,來的是一支龐大的船隊,起碼上百條帆船。


    李治神色不寧的站在那裏。


    船隊進港,緩緩靠岸。


    “有詔令到,澳國公李治接旨!”


    船上下來一群人,當先一位身著緋袍,手捧著一道黃綾絹旨。


    李治上前跪接。


    他本來以為這是道承乾發給他的旨意,誰知越聽越不對勁。


    聽到最後,李治幾乎已經是趴伏在地上,肩膀聳-動著,泣不成聲了。


    大唐亡了。


    皇帝承乾也已經禪讓退位,並被放逐到了非洲之南去了。


    如今中原是代唐而立的大華,皇帝就是那個他一直忌憚擔心的張超。


    張超繼位都已經一年多了,基本上他離開中原不到半年,張超就從呂宋返回中原,然後篡位自立了。


    張超的篡位,居然得到那麽多人的支持,整個中原,居然沒有大唐的忠臣良將。


    使者宣讀完聖旨,站在那看著李治哭成一個淚人,心裏也是有些感慨。


    “澳國公,接旨吧。”


    李治還在繼續哭著。


    旁邊國相王安也是感慨萬千,想到中原大唐已經亡了,同樣忍不住就流下兩行熱淚,就連那些趕來港口迎接的澳國百姓,也有很多人流下眼淚。


    他們也不知道為何流淚,隻是此時這種氣氛下,忍不住落淚,也許是對故鄉的思念吧。


    “澳國公,大華代唐,也是天命所歸,順應時勢。還望澳國公能夠正視,我大華陛下仁慈,善待唐室。澳國公的爵位、封地俱不變,非但如此,陛下還念及國公在澳洲開拓艱難,不但如約派出船隊前來補給,還特意多調拔許多物資以賞賜。”


    賞賜的東西不少,發配流放來的囚犯、賞賜的奴隸,還有牛羊等牲畜,各種工具,布匹衣服等等。


    王安擦了擦眼睛,伸手去扶李治,在他耳邊低聲道,“殿下,先接旨吧。”


    李治伏在地上不肯起來,王安拉了幾下都拉不動。


    “殿下,莫要如此,殿下與我澳國之生死存亡,皆在殿下此時一念之間也。”王安焦急的提醒著李治,若是李治不識時務,後果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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