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忍俊不禁,心情難得地輕鬆起來。


    難怪後世盛產女兒奴,天真小美女果然是貼心小棉襖,能解人頤。


    “軍情緊急,我有非常重要的任務,非你不可。”


    “我?”董宛吃驚的睜大了眼睛,伸出纖纖玉指,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我能做什麽?”


    劉協回頭看了一眼軍營。“阿舅的營中是不是有不少眷屬?”


    董宛撓撓頭。“是啊,有老有小,還有不少吃奶的小娃娃,每天哭個不停,吵死人了。”


    劉協還沒說話,楊修先吃了一驚,忍不住問道:“安集將軍營中還有這麽多眷屬?”


    董宛瞅了他一眼,像看一個白癡,一臉不屑。“洛陽被董卓燒了,那些人無處可去,不來投從軍的親人,還能投誰?陛下,這誰啊,這麽沒見過世麵,剛從山裏出來的麽?”


    楊修無語,想罵人,卻又底氣不足。


    劉協忍著笑。“阿宛,不可妄語。這是太尉楊公之子,黃門侍郎楊修楊德祖。”


    董宛嚇了一跳,訕訕地笑了笑,轉過身,背著楊修縮縮脖子,吐了吐舌頭。


    劉協說道:“阿宛,楊侍郎剛剛入仕,不太熟悉情況,你為他解說一番。”


    董宛有點心虛,瞟了劉協一眼,本想求饒,卻迎上了劉協鼓勵的目光。她猶豫了片刻,結結巴巴地說起了營中的情況。


    “家父的部下大多來自關……東,其中大半……是洛陽人。董卓燒了洛陽城,強迫遷都,洛陽百姓無……無處可去,不少人就來投親,所以……”


    董宛雖然緊張,還是將大致將情況說清楚了。楊修聽完,看向董承大營的眼中一片死灰。


    本以為董承幾個大營裏都是戰士,沒想到還有近一半人是毫無戰鬥力可言的眷屬。


    這還怎麽打?


    楊修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劉協,舔了舔嘴唇,將湧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劉協也很崩潰,不過他見過更崩潰的,更重要的是他相信楊彪和士孫瑞的判斷,所以還能保持基本的鎮定。


    他不了解董承大營的情況,楊彪、士孫瑞總應該清楚。既然他們還有信心,就說明情況並非無計可施,更不會像楊修以為的那樣絕望。


    等了一會兒,董承帶著幾個校尉、司馬來了,一一引見,介紹他們之前在新豐之戰中的戰功。


    劉協認真地傾聽,不時追問一些詳細的情況,與王越等人之前提及的戰事經過進行驗證,同時也對這些將領多一些了解。


    雖說這些人中沒有一個能在曆史上留下名字,但能在曆史上留名的畢竟是少數,曆史大潮中更多的是這些默默無聞的普通人,他翻盤的希望有很大一部分就寄托在這些人的身上。


    見劉協雖年輕,卻思路清晰,提的問題大多在點上,非常實際,態度又平易近人,言語從容不迫,看不出太多緊張,這些將領既意外又歡喜,心情放鬆了不少,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君臣有問有答,氣氛融洽。


    “你們的家眷都在營嗎?”劉協問道。


    幾個校尉、司馬互相看看,不約而同的點點頭,隻有一個叫韓泓的河內籍司馬舉起手。“臣的家眷不在營中。”


    “你的家眷在哪兒?”


    “應該在黎陽。”


    劉協大惑不解。“為何在黎陽,又是應該?”


    韓泓有點不安。“臣與故洛陽令司馬防有姻親之舊,托其長子司馬朗照顧家人,後來聽說司馬朗帶著親族去了黎陽,所以臣的家眷應該也在那裏。隻是這些年兵荒馬亂,音訊不通,所以臣也不敢確定。”


    劉協理解地點點頭。“想他們嗎?”


    “想,臣離開洛陽的時候,妻子有孕在身,不便移動,所以沒有從軍。一晃數年,臣也不知道她生的是男是女,如果活著,應該發蒙讀書了。”韓泓說著,紅了眼睛。


    “那你也要好好活著,別讓你的孩子見不著生父。”


    韓泓忍著淚,點點頭。“謝陛下,臣一定……努力活著。”


    董承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諸君,戰場凶險,生死難料,但多做一分準備,就能多一分機會。”劉協不急不徐地說道:“李傕、郭汜凶殘,諸君想必都很清楚,毋庸朕多言。但如今的李傕、郭汜已非數年前的李傕、郭汜,這一次……”


    劉協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或許正是諸君報仇的機會。”


    眾人狐疑地打量著劉協,麵麵相覷。


    連楊修都有點意外。天子想鼓舞士氣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親自出馬未免太草率了。


    你以為我能說服楊定,你就能說服這些人?


    太想當然了。


    劉協知道他們不會輕易相信,卻也不急,等了一會兒,讓他們的情緒充分發酵,然後才說道:“當初董卓被誅,西涼諸將群龍無首,人心惶惶,以為朝廷要誅盡西涼人,不得不孤注一擲,置之死地而後生。近十萬大軍圍攻長安城的情景,想必你們都有印象。”


    眾人連連點頭,不少人眼中露出強烈的不安。


    劉協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如今李傕、郭汜還有十萬大軍嗎?”


    眾人互相看看,董承也會過意來,笑道:“他們互相攻殺,長安城血流成河,哪裏還有十萬,能有五萬人就頂天了。”


    劉協看了董承一眼,很滿意。親戚畢竟是親戚,知道適時捧哏。


    “他們現在有孤注一擲的必要嗎?”


    韓泓雙手一拍,說道:“陛下說得對,他們根本沒有拚命的必要。上次在新豐,郭汜一看形勢不對,根本沒有死戰的打算,跳上馬就跑。”


    “那我們呢?”劉協立刻反問道:“我們有路可退嗎?”


    韓泓微怔,臉上的神色漸漸凜冽起來。“前有段煨、張濟,左有南山,北有大河,哪裏有路可退。若不能戰而勝之,我們不是死於西涼兵的馬蹄之下,就是為魚鱉。既然如此,不如一戰。”


    劉協打量著韓泓,挑起大拇指。“常聽說燕趙多烈士,沒想到河內也有韓君這樣的猛士。”


    韓泓的胸脯挺得更高。


    董承看在眼中,若有所思,再看向劉協的眼神便有些不同。


    楊修目光微閃,恍然大悟,隨即說道:“陛下高屋建瓴,令臣茅塞頓開。”


    劉協轉頭看向楊修,含笑道:“那你說說,你又想到了什麽?”


    “唯!”楊修躬身一拜,轉過身,看向韓泓等人,眼神充滿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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