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不緊不慢地說道:“移可移之民,願移之民。”


    劉協這才反應過來,啞然失笑,指指賈詡,欲言又止。


    過了片刻,他說道:“腹心宜實,根本宜固,但那些都需要時間,不能急在一時。”他輕輕地跺了跺腳。“李傕、郭汜再惡,隻是內憂。鮮卑勃興,卻是華夏真正的大患。秦皇漢武皆以取河南地驅逐匈奴。朕願以此地為根本,驅逐鮮卑,再興華夏。功成之日,當與先生及立功將士凱旋,複我故都。”


    賈詡拱手施禮。“臣雖年過半百,不知殘歲幾何,願隨陛下,立微末之功。”


    “先生養生有術,耄耋可期。”


    賈詡忍俊不禁,搖搖頭,又歎了一口氣。“臣何德何能,豈敢期耄耋之年。多欲勞心,能逾花甲,得以善終,臣便心滿意足。”


    劉協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問起了韓遂的動向。


    賈詡說,韓遂誌大才疏,不足為患。但他在涼州經營多年,頗有些虛名,尤其得漢羌大族歡心。倉促之間,不宜輕動,以免適得其反。


    馬騰則不然。他出身微賤,憑借著一身武力掙下這份功業,想的隻是子孫富貴。陛下隻要敬他三分,他便心滿意足,不會太更大的野望。


    “朕拜馬超為虎賁侍郎,但他卻耐不住寂寞。”劉協說道。


    賈詡笑笑。“寸有所長,尺有所長,陛下何不遂其誌向?”


    劉協轉頭看著賈詡,不太明白賈詡的意思。


    “馬超、呂布,虎狼也,不宜為侍從近臣,離得遠些,反而能盡其用。隻要將其根本控製在陛下手中,使其有所顧忌,不致為亂即可。”


    “何為根本?”劉協反問道。


    呂布顧忌什麽不好說,馬超可是為了自己的前程連親爹都不管的人,他還真想不出有什麽能讓馬超有所顧忌的。


    “人心。具體而言,就是將士之心。”賈詡解釋道:“若其麾下將士皆心有朝廷,他稍有異誌,則人人得而誅之,又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若將士心無朝廷,唯其命是從,叛服皆在其一念之間。則其越強,朝廷越危,董卓即為前車之鑒。”


    劉協轉了轉眼睛,有點無語。


    不能說賈詡說得沒有道理,但賈詡說來說去,恐怕又要繞回涼州百姓內遷關中這件事上了。


    這執念有點深啊。


    真覺得年過半百,隨時可能壽終正寢,所以迫切地看到一點進展嗎?


    “先生言之有理,回頭再議一議,盡快拿出個章程來。”


    賈詡心滿意足。


    遠處響起震天的叫好聲,劉協轉頭看去,隻見閻行與郭武各持矛戟,正戰得激烈。


    “先生,我們去看看。”


    “好。”賈詡心情大好,難得地牽過一匹戰馬,翻身上馬,與劉協一起向比武之地走去。


    郭武奉命考校閻行武藝,本來沒打算全力以赴。但閻行一出手,他便意識到閻行是難得一見的高手,不在馬超之下,不比試一下未免太可惜了。


    上次打得這麽痛快,還是與張繡交手。


    閻行同樣見獵心喜。兩人小試了幾合後,便拿出了真本事,戰在一處。


    虎賁侍郎們都是識貨之人,看到這樣的精彩場麵,不禁大聲喝彩。


    就連在不遠處訓練的甲騎聽到喝彩聲,也圍過來觀戰。


    馬超也在其中,看到閻行,臉色便有些不自然。等他再看到賈詡,暗自歎了一口氣。


    這虎賁侍郎真是沒法做了。


    看到馬超臉色不好,原本就很興奮的呂小環叫得更大聲,手掌都拍紅了。


    劉協雖然在看郭武、閻行比武,注意力卻在馬超身上。


    他知道馬超與閻行交手的故事,隻是不知道是否已經發生過。看馬超糾結的神情,至少知道他們之間不是很愉快。


    “先生,馬超與閻行孰為高下?”


    “武藝不相上下,但閻行更守禮義。”


    劉協無聲而笑。


    以賈詡的風格,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已經很難得了。


    馬超不適合為近臣,但閻行可以。


    郭武、閻行比完騎戰比步戰,比完長矛比戰刀,各種武藝輪番比試,不相上下。


    郭武向劉協匯報,閻行武藝出眾,入職虎賁侍郎綽綽有餘。


    考慮到閻行的隨從中也有不少勇士,郭武建議將那些人編入甲騎。


    虎賁侍郎有指揮甲騎作戰的權力,將閻行的侍從騎士編入甲騎,將來閻行指揮甲騎作戰時就有了默契的夥伴。


    這當然是特例,之前有這種待遇的隻有龐德一人。第一次見麵,郭武就提出這樣的建議,可見對閻行非常滿意。


    但劉協不置可否,隻同意了閻行加入虎賁侍郎。


    閻行躬身領命,臉上看不出半點不快。


    一旁的馬超聽了,卻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


    ——


    眾人剛剛散去,有斥候來報,扶羅韓派來了使者。


    劉協很意外,隨即召見了使者。


    使者是一個中年鮮卑人,皮膚白晳,須發淺黃,眼睛帶著一點綠,一看就與中原人迥異。


    鮮卑人其實也是一個不同人種的混合體,既有東胡,也有匈奴、烏桓,還包括一部分由西北而來的人種,和所謂的雅利安人類似,也可能是古籍中所說的白狄後裔。


    眼前這個鮮卑使者便是如此。


    隨駕的虎賁侍郎大多來自中原,雖然經常能看到鮮卑人,卻還是第一次看到金發碧眼的鮮卑人,都有些好奇。就連生在北疆的呂小環都覺得很新鮮,眼睛盯著使者上下打量。


    使者卻很淡定,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異樣的眼光。


    他傲然而立,遞上戰書。


    史阿大怒,舉步上前,就要對使者動粗。


    劉協擺擺手,阻止了史阿。


    禮節上的恭敬與否隻是實力的折射。扶羅韓的使者如此傲慢,想來心理上還沒服。


    這是好事。


    明明已經打輸了,卻不肯承認現實,拚命維持最後的倔強,這種對手最好對付了。


    戰書很簡單,想必是投奔扶羅韓的漢人寫的,能讀能寫,但文化水平不是很高。


    扶羅韓提出挑戰,要與劉協麵對麵的決一死戰。


    劉協看完,遞給賈詡。


    賈詡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劉協笑笑,對使者說道:“朕接受扶羅韓的挑戰,最後再加一條。決戰之前,朕給他一個投降的機會。若他肯降,朕可以留他一條性命。若他不肯降,一旦開戰,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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