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賈詡搖搖頭。“韓文約不是馬壽成,我們之間較勁多於親近,個人聯係不多。”


    劉協大感意外,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韓遂與賈詡較勁?他一直以為韓遂和馬騰一樣,就算不是對賈詡言聽計從,為了利益,也不會緊密地站在一起。


    “韓文約怎麽了?”賈詡主動問道。


    他清楚,天子突然召他來,問他與韓遂之間有沒有聯係,肯定是關中有問題。


    “他沒怎麽了,問題也正在於他沒怎麽。”劉協回過神來,將相關的消息說了一遍。


    賈詡啞然失笑,撫著胡須,點點頭。“陛下,這才是韓文約。”


    “怎麽說?”


    “年過半百不為夭。他年近半百,官居鎮西大將軍,爵封金城侯,堪稱人臣之極。若說還有心願,大概隻有兩個:一是將鎮西二字去掉,一是擊敗袁紹,雪當年之恥。這兩個心願都歸結於一件事,率部東出,並且戰而勝之。隻要能達成這個願望,就算委屈,他也能忍。”


    劉協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明白了賈詡的意思。韓遂不是沒脾氣,但他不想因為發脾氣失去統兵東出的機會。所以他會和趙溫等人爭執,卻不會到禦前辯駁。


    反正韓遂也清楚,他對趙溫等人印象不佳,不會因為趙溫的彈劾而疏遠涼州人,讓韓遂蒙受委屈。


    不辯駁,反而顯得韓遂有肚量,有大臣風度。


    這種事,武夫如馬騰才需要賈詡提醒,名士如韓遂本身就很擅長,根本不需要賈詡提醒。


    “夏育、謝廣如此直接的反對鎮西大將軍,怕是不太合適吧。”


    賈詡點點頭。“這其中怕是有趙子柔(趙溫)的主意,韓文約也是借機生事。不過對韓文約來說,並其實不是壞事。就算夏育、謝廣二人留下,他也很難信任他們,倒不如送到北疆更穩妥。”


    劉協有些擔心。“就算將夏育、謝廣二人送走了,將來東出,前將軍(段煨)、後將軍能聽他的指揮嗎,還有驃騎將軍(張濟),會不會將帥不和?”


    “驃騎將軍在南陽,自然要獨領一部。”賈詡不緊不慢地說道:“前將軍由上黨出,也可自為一部。後將軍孤掌難鳴,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當然,有問題更好。”


    劉協不解地看著賈詡。


    賈詡說道:“臣以為,韓文約統三五萬人為前鋒大將即可,三軍之帥還是陛下自任為佳。統十萬兵征戰,非韓文約所能勝任。”


    劉協取出彭城戰報,遞給賈詡。


    在此之前,他並沒有近期內東出的計劃,讓韓遂進駐關東與期說是備戰,不如說是將韓遂調離金城,以便他直接控製涼州。可是現在他的想法有變,東出的時機可能大大提前。


    至少可以讓韓遂先行一步,向天下人表明朝廷的態度。


    賈詡看完幾份軍報,又取出地圖,琢磨了好一會兒。


    “陛下,臣以為陛下當立刻起程,進駐關中,並傳詔太原、上黨、潁川、南陽,做好作戰的準備。三個月之內,若彭城不失,陛下當親率大將征討袁紹,平定中原。”


    “劉玄德能守三個月?”


    “朝廷有製度,守城三月,援兵不至,降者無罪。以彭城之堅固,隻要劉玄德有堅守之心,堅持三個月應該不難。若他堅守孤城,而朝廷援軍不至,他就算降了,也無愧於朝廷,而是朝廷辜負了他。”


    劉協大感驚訝。“有這樣的製度?”


    “有,隻是很久沒有提起了。”賈詡說道:“三個月以後,必有人用此說辭勸降劉玄德。”


    劉協陷入了沉思。


    賈詡不會騙他,是他銳意進取,身邊的老臣又不多,對舊的典章製度不熟,居然忘了還有這麽一條規定。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得不出兵了,哪怕是象征性的。


    但此次東出,是第一次用兵山東,象征性的救援會打擊士氣,讓人懷疑朝廷中興的虛實。


    如果有可能,當然還是要認認真真的打。


    隻是現在準備不足,這一戰並不好打。


    劉協想了好一會兒,說道:“袁紹出兵徐州,會不會有急於求戰的意思?”


    “應該會有。現在決戰,肯定比將來再決戰更有利。”賈詡想了想,又道:“袁本初應該也快五十了吧?人到半百,精力難免不足,指揮大軍作戰常有力不從心之感,尤其是他那樣的高門子弟,以名士自居,不肯習武強身的。如果再有服食求仙的習慣,五十以後便是暮年,朝不保夕。”


    劉協啞然失笑。“既然如此,那先生就準備一下吧。新來的劉子揚、魯子敬都是大才,但急於建功,可能會激進一些,需要先生降服之。”


    賈詡拱手道:“不敢。在陛下麵前,再烈的野馬也會成為駿馬。”


    ——


    賈詡告辭之後,劉協第一時間找來了蔡琰,詢問是否有守城三月的製度。


    蔡琰身為令史,在劉協身邊的人才漸漸多起來之後,已經不負責起居注的記錄,將精力集中在學問研究上,與劉協見麵的機會大大減少。


    接到口諭後,她仔細想了想,說好像有這麽一條,但她並不確定。


    當初蔡邕寫相關誌書時,她年紀還小,記得不全。現在手邊也沒有文本,所以不能肯定這一條是成文的製度,還是習慣,又或者是某一次詔書裏確定的條令。


    理論上說,隻要是有正式文書確認的,都可以算是製度,未必是成體係的律法條文。


    這也是朝廷需要通曉典章製度的老臣的原因所在,一般人根本記不清那些。


    劉協隨即命人請來了周忠。


    周忠返朝後,自免豫州牧,暫以光祿大夫的身份留在行在,原本隻是養老的虛銜,現在卻有了參讚的實際意義。


    周忠確認了賈詡的說法,並做了修正。


    具體的時間不是三個月,而是一百天。不是本人無罪,而是不牽連家屬。當然不牽連家履本身就有不追究守城將士本人的責任,至少是罪不至死,尤其是對普通將士而言。


    劉協順勢問了周忠一個問題:“劉玄德能守住彭城百日嗎?”


    周忠幾乎不假思索的說道:“隻要他想守,肯定能守百日。”


    “卿如此有信心?”


    周忠鄭重地點點頭。“劉玄德雖名聲不著,不為高門豪族所重,卻頗得庶民之心。袁本初上次南下,一路勢如破竹,各地豪族響應,但庶民卻不見得歡喜。而且袁曹本一體,曹操屠城,袁紹也會受到牽連,為庶民所恨。但凡劉玄德能奉陛下詔書,一心守城,百日不足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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