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親自出營迎接。


    看到韓銀、黃猗身後的一千精騎時,他先是愕然,隨即又放聲大笑。


    “不愧是賈文和的弟子。”曹操拉著黃猗的手臂。“袁公路是個混蛋,卻有個好女兒、好女婿,著實令人羨慕。”


    黃猗不好回答,隻好裝沒聽見。


    曹操和袁術是同齡人,但一直互相看不順眼。曹操可以當著他的麵調侃袁術,他卻不能附和。


    黃猗轉身,將韓銀介紹給曹操。


    曹操上下打量了韓銀兩眼。“十年前,我曾與令尊在洛陽相見,甚是愉快。想不到十年後,他會來助我攻取睢陽。”


    韓銀有些窘迫,不知如何應對。


    曹操的年齡在他們父子之間,但曹操一見麵就抬出了他與韓遂的舊交,他就不得不以子弟禮相見。但曹操不僅隻比他大十歲左右,形容也實在稱不上偉岸,再加上閹豎之後的名聲,讓他很不情願。


    黃猗心裏明白,隨即說道:“韓將軍雖有心,隻怕這一千精騎也幫不上什麽忙,隻能壯壯聲勢。”


    曹操順勢說道:“無妨,驃騎將軍已經派大軍進入汝南,很快就能帶著糧食趕來增援。屆時有五六萬人,睢陽必下。你們是準備在睢陽休整一段時間,還是繼續向彭城進發?”


    黃猗和韓銀交換了一個眼神。“還是休整一段時間吧。連續行軍十幾天,人困馬乏,不宜立刻交戰,還是引而不發最好。”


    曹操表示讚同。


    黃猗、韓銀千裏馳援,作用在於出其不意。隻要消息傳到彭城,讓袁紹心中不安,讓劉備安心堅守,目的就達到了。真讓他們與袁紹交戰,反而不會有太大的意義。


    曹操隨即安排他們入營。


    為了繼續虛張聲勢,曹操特意建了一個足夠萬騎駐紮的大營,在裏麵插滿戰旗,遠遠看去,難辨真假。與此同時,他命人四處散播消息,說朝廷援兵的前鋒已經到達,大軍也正在趕來的途中,要求梁國各縣抓緊時間秋收,並將秋糧送到大營。


    否則就派這一萬西涼精騎去催糧。


    在曹操的刻意傳播下,睢陽周邊各縣聞風而動,聲勢越造越大的同時,形勢也跟著越來越緊張。


    梁國雖然沒有經曆過西涼兵的蹂躪,卻與陳留接壤,聽說過不少西涼兵的惡行。聽說一萬西涼騎兵入境,隨時會來催糧,不少人都被嚇壞了。


    有人開始逃亡,向東逃。


    謠言也跟著這些人的腳步不斷向東,迅速傳到了審配的耳中。


    審配很焦慮。


    睢陽危急,他不能不救。可是讓他麵對一萬西涼精騎,他也沒有這樣的實力和勇氣,哪怕他有引以為豪的河北強弩兵。


    因為他沒有麹義那樣擅長以步破騎的猛將。


    他麾下的將領不少,但沒有人敢直麵一萬西涼騎兵,張郃、高覽也不例外。


    當年董卓以西涼騎兵奔襲河內太守王匡,一戰而全殲王匡部,給他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如今他們沒有麹義助陣,西涼騎兵卻有曹操率領的步卒配合,形勢對他們非常不利。


    審配反複考慮,最後決定向袁紹求援。


    ——


    袁紹強按怒火,將審配的軍報擺在案上,命人拿給田豐。


    “元皓,天子的援軍來了,奈何?”


    田豐接過軍報,仔細閱讀了一遍,又閉目沉思了良久,才輕聲說道:“等。”


    “等?”袁紹詫異地看著田豐。“怎麽等?等到天子親率大軍趕到,切斷我的退路嗎?”


    田豐睜開眼睛,搖搖頭。“主公,兵不厭詐,臣以為這一萬精騎隻是疑兵,為的就是虛張聲勢,迫使主公撤退。”


    “何以見得?”


    “一萬騎兵,至少有一萬兩千匹戰馬。以他們如此快速行軍而論,也許更多。”田豐眼皮一抬。“一萬騎兵,一萬兩千匹戰馬,每天要吃多少糧食?”


    袁紹心裏咯噔一下,隨即有些訕訕。


    即使是考慮到這個季節有野草可食,一匹戰馬也相當於兩個士卒的消耗,這一萬精騎就相當於三萬五千步卒,甚至更多。


    曹操突然增加了三萬五千人的消耗,等於翻了一倍,怎麽可能還這麽安穩?他要麽到處搜刮糧食,要麽速戰速決,絕不可能長期對峙。


    換句話說,如果幾天內沒有接到曹操攻擊審配的消息,那這一萬精騎就是假的。


    “就算這一萬精騎是真的,那也不是壞事。”田豐接著說道:“這麽多消耗,梁國根本供應不了,曹操必然要向其他郡國征糧。若以千騎為一隊,那就是十隊。若以百騎為一隊,那就是百隊。這麽多騎兵征糧,難免會鬧出一些事來。主公等上幾日,形勢自然會有變化。”


    袁紹連連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他已經想象到了西涼兵到處殺人的局麵,屆時不僅兗豫青徐四州的百姓會人心惶惶,就連統兵進入豫州的宗承都會大失所望。


    張濟控製不住部下,韓銀就能控製住部下?


    “退一萬步說,就算要退,也要等到秋收之後再退。”田豐撫著胡須,不緊不慢地說道:“大軍消耗太大,如果不能就地征糧,就算主公回到冀州,恐怕也無力據守。”


    袁紹心中一緊,連忙說道:“元皓所言甚是,就這麽辦吧,再等幾天。”


    田豐安坐不動。“主公,這一萬西涼騎兵不知真偽,但劉景升有異誌卻不可不防。”


    “劉景升怎麽了?”袁紹不解地看著田豐。


    陰夔剛剛從荊州趕回來,帶來了劉表的承諾,讓他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劉表雖然沒有出兵增援,卻牽製了張濟的主力,也為他減輕了壓力。


    田豐這時候懷疑劉表,似乎有些過激。


    “主公以為,張濟不出南陽,是因為劉景升的牽製,是因為他擔心控製不住部下,又擔心湖陽一帶的糧食被劉景升搶收?我聽陰伯龍(陰夔)說,他在襄陽時,周嘉謀也在襄陽,蔡瑁、蒯越等人頗為周嘉謀所惑。後來劉景升與周嘉謀相見,具體說了些什麽,劉景升可是隻字未提。”


    袁紹沉吟不語。


    他原本對劉表沒什麽懷疑,可是聽田豐這麽一說,他又覺得劉表的態度似乎沒那麽堅決。


    如果正如田豐所說,劉表隻是在和張濟打默契,敷衍他,那秋收之後,劉表會不會突然翻臉?


    “以元皓之見,當如何才好?”


    “臣有虛實二計,供主公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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