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捏著餅,在湯碗裏刮了一圈,然後塞進嘴裏,發出愜意的歎息。


    “飽了。子翼,你再來點。這一頓吃完,以後也許有幾年都吃不上家鄉飯。”


    “臣也飽了。”蔣幹拍拍肚子。“臣之前北行,略知北疆與中原飽食不同。這次出使,臣特地帶上了一些家鄉的茶,以去腥膻,助消化。”


    劉協聞言點頭讚同,又說道:“茶的事,你放心,朕可以保證供應。與絲綢一樣,茶的銷路也不錯,販茶的胡商很多,讓他們給你帶點淮南茶並不難。”


    “謝陛下。”


    “你們在萬裏之外折衝樽俎,朝廷為你們作點力所能及的事,也是應該的。”劉協揚揚手。“待冀州平定,我亦將率精銳西行,或許會有機會與你們並肩作戰。”


    “那可太好了,陛下預計何時西征?”


    “兩年之內平定冀州,兩年平定益州,再用三五年整頓,十年之後,應該可以起程。”


    蔣幹點點隊。“臣明白了,當在西域靜候王師。”


    劉協忍不住笑道:“子翼,聽你這麽說,我倒是非去不可了?”


    “正是。”蔣幹很嚴肅的說道:“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萬裏征伐,非等閑之事,非遇其人不可。陛下是有漢四百年以來最適合西征的君主。陛下若不西行,下一次又不知要等幾百年。”


    劉協笑著搖搖手。“你言重了。”


    “不然。”蔣幹整理一下衣袖,拱手施禮。“臣所言並非誇大其辭,而是肺腑之言,請陛下留意。”


    見蔣幹如此嚴肅,劉協也收起了笑容,示意蔣幹直言不諱。


    蔣幹提出了三個理由:


    其一,西行萬裏不僅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更需要勇氣。天下大亂之後,君臣都想休息,但一旦安逸,就很難再振奮起來。一兩代人之後,或許連這個想法都沒有了。


    其二,朝廷推行教化,十年之內,人才必然劇增。即使朝廷已經安排了從工從商等出路,依然無法完全解決這些人的出路,尤其是講武堂的畢業生。


    刀不磨,會生鏽。人不用,也會浪費,甚至成為隱患。


    西征,就是最好的磨刀石,也是最好的出路。


    最後,領導西征,不僅需要名將,更需要英主。隻有英主才能鎮住國內外的文武武將,使眾誌成城,而不是互相內訌。


    這個英主不僅要有能力,有威望,還要年輕,有一副好身體。


    “十年之後,陛下蕩平天下,才是而立之年。這樣的條件,可謂是千古罕見。陛下不西征,又將寄予何人?”


    劉協聽了,哈哈大笑。


    雖說蔣幹說的道理有些牽強,策士的味道太濃,卻不能說一點道理沒有。


    從各種因素來看,他的確是西征的最佳人選。錯過這個機會,或許就是千年。


    華夏下一次革命,很可能是針對帝製的。


    不僅如此,因普及教育帶來的人才暴漲也將因為沒有用武之地走向內卷,甚至加劇門生故吏的習氣,重新走向門閥化。


    西征不僅是開疆拓土,傳播華夏文明的機會,更是解決內卷的好辦法。


    “你要不是怕挨罵,不妨將你的高見寫成文章,發表在邸報上,還能賺一筆稿費。”


    蔣幹欣然從命。


    君臣二人聊得盡興。蔣幹走之前,離下一份名單,是他覺得還可以用的九江人,希望天子能擇機錄用。


    劉協看了一眼,人還真不少,有二十幾個。其中有兩個是他熟悉的,一個是蔣濟,排在第二位。一個是胡質,排在第四位。


    劉協點點頭。“我會安排他們麵試的。”


    “謝陛下。”蔣幹感激不盡,躬身請退。


    劉琮走了進來,收走劉協和蔣幹的餐具,又神秘兮兮地說道:“陛下,臣剛才看到一個大名士。”


    “大名士?”劉協瞅了劉琮一眼,有些詫異。


    受他的影響,大名士如今可不是什麽褒義詞,通常都是被調侃甚至嘲諷的對象。


    “德行堂堂邢子昂。臣聽那個叫卑湛的河間書生說的,議郎田子泰也在座,看起來交情匪淺。卑湛說是他鄉遇故知,還請他喝中山冬釀,估計他也是河間人,說不定也是張郃同鄉。”


    聽說是邢顒,劉協有點意外。


    他對這個人印象不深,隻知道是曹魏大臣,卻不記得他還是個大名士,而且有“德行堂堂”的名號。


    這年頭名士很多,但有自己專屬名號的名士卻不是那麽多,算是排在頂流的那一類了。


    看來自己低估邢顒的影響力了。


    “他們都說了些什麽?”劉協問道。


    劉琮年少,對讀書沒什麽興趣,習武還算刻苦,但他最喜歡的事情卻是八卦,消息靈通,算是沒正式任命的小密探。但凡營裏有什麽風吹草動,他總有辦法打聽到。


    一聽劉協感興趣,劉琮立刻來了精神,將剛剛打聽到了消息說了一遍。他在餐廳看到邢顒後,就去打聽了一下邢顒是誰,到行在後又幹了些什麽,說起來倒是有理有據。


    “臣以為,他像是來興師問罪的。”劉琮最後說道。


    劉協哼了一聲:“你不要先入為主,看誰都像是敵人。”


    “唯,臣知錯了。”劉琮嘿嘿笑了兩聲,拿起餐具走了。


    劉協獨自坐了一會,腦子裏回想著劉琮剛剛說的事。


    從劉琮的描述來看,說邢顒是來興師問罪的也不算離譜,但田疇能和他談笑風生,還帶著他去參加磨坊、洗衣坊,說明田疇對邢顒還是看好的,希望他能眼見為實,改變立場。


    如此一來,他也沒必要對邢顒報敵視的態度。


    但邢顒是河間人,這時候趕到行在來,十有八九有荀攸在河間度田有關。荀攸度田是好的,但他會不會刻意做得過火,激起民憤,然後名正言順的留在河間,這是必須考慮的問題。


    過了一會兒,諸葛亮回來了,也說起了卑湛請邢顒喝酒的事。隻不過他關注的重點不一樣。


    “陛下,臣冒昧,覺得甄宓這麽做過於刻意,不利於天下一統。”


    “那你有什麽建議?”


    “尚食是宮裏的用餐之地,不可公器私用,更不宜當著散騎、郎官們的麵,宣揚冀州甚至是冀北人的鄉裏情誼。到了行在,就都是朝廷之臣,不應該分彼此。”


    劉協點了點頭,讚同諸葛亮的看法。


    甄宓雖然聰明,畢竟太年輕,鋒芒畢露,仗著財力雄厚,肆無忌憚的收買人心,的確需要敲打敲打。


    現在是提倡大團結,而不是搞小圈子。


    ------題外話------


    謝書友穿越回原始萬點打賞,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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